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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江湖梦】(83-94)作者:潜木

海棠书屋 2025-04-04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八十三)故人缘因玉霄宫一役,七绝门的七绝没了六人,仅剩下的杜无绝为减轻担子,决定提拔十四个教中弟子为护法,以稳军心。选拔定在月末,这日黄昏,七绝门的门人里里外外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校场现塔的木台之上
(八十三)故人缘

因玉霄宫一役,七绝门的七绝没了六人,仅剩下的杜无绝为减轻担子,决定提拔十四个教中弟子为护法,以稳军心。
选拔定在月末,这日黄昏,七绝门的门人里里外外将校场围得水泄不通,校场现塔的木台之上,已有一帮人在对战。
仅四人长宽的木台,就挤了有不下于三百余人,打斗场面混乱而无章法,人满为患的台子上,根本看不清谁打了谁,但还是不时有人从上面摔下来,七绝门弟子众多,一对一要打到猴年马月?况且真正碰上敌手时,对方也不会与你来个以一敌一的君子协定,还不是谁赢谁笑到最后?于是乎,杜无绝规定,只要跌下台子的,一律淘汰,反之,能在台子上站到最后的,自然也就是护法的不二人选了。
从黄昏打到日暮,台上剩下最后一批,共三十五人,各个衣物破烂面庞沾血,显然都是从千人堆里混战出来的佼佼者。
两个时辰丝毫不停歇的打斗,台上三十五人明显已经精疲力尽,却仍然强装着挺直腰板,深怕一松懈就遭了毒手,人数逐渐减少,直至剩下十四人后,杜无绝又要他们继续决一胜负,以此来定下排名,这些人互相提防但又都不敢主动出手,见此,杜无绝给他们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战至最终者,即是本门总护法,不仅能行代掌门之职,我还会把我的义女嫁与他,七绝门的未来,亦系于此人一身。”
听闻此言,台下一片哗然,有恨自己不争气的,有为台上人鼓气呐喊的,还有一批注意到在此刻来看台入座的柳浮屠与师祁芸而发出疑问的。
台上十四人中的一位,自师祁芸现身,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见到美人,他顿觉体力充沛,不要命地问出一句:“不知掌门能否将义女换成右圣女?属下想要她。”
杜无绝笑着看过去:“你想要师祁圣女?”
那人还没来得及回复,一道银光闪过,“对”之一字被发簪式样的飞镖卡在脖间,见血封喉,那人应声而倒。
尸体轰然落地的声音震得众人一惊,不是砸在台上,而是砸在了在场之人的心上,令他们升起来熟悉的窒息压迫感——这种只从掌门身上才感受过的感觉。
杜无绝见之一笑,没有责怪师祁芸在他眼皮子底下乱杀人,反像长辈宠溺自家孩儿似的嗔她胡闹,说道:“我说好要十四人,你杀了一个,还有一个护法,从何处来?”
“这简单。”师祁芸负手飞跃而起,轻飘飘落在台子上,落地时红裙蹁跹,轨迹若蝶,美得台下众人眼花缭乱,“我来补上。”
“你补?”杜无绝笑道,“要知道,赢了,可是要娶浮屠做代掌教的。”
师祁芸回他一抹傲然的诡笑,反问亦是回答:“又有何不可?”
观看台上坐着的柳浮屠闻此心神大动,杜无绝注意到她的神色,调侃:“看来你的心里不只能装下七弟一人。”听他提起林光殿,柳浮屠泛滥的心当即一凉,她迅速冷静下来,安分看向台中,默然不语。
“女人如何娶女人?”杜无绝问道,像是在婉拒,要她自己识相退下来。
师祁芸听不懂画外音一样,在台上站如古松,她用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蔑笑道:“这是那些名门正派的虚伪规矩,我们魔教,难道也要守他们的烂规矩不成?”
还没等杜无绝说话,台下七绝门弟子们就拍掌大笑,赞成着:“对对对!我们是魔教,不必守伪君子的破规矩,右圣女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台下人反正已经淘汰,没了资格,自然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巴不得师祁芸能赢,在他们心里,柳浮屠跟了她总比跟了旁的男的好。
杜无绝也开怀大笑,“哪有魔教自称是魔教的?”最终还是点头同意道,“随你的意吧,不过有言在先,擂台之上生死不论,你若是死了,可别后悔。”
师祁芸单手伸出,摆开架势:“怕死我就不会上来了,开始吧。”
锣鼓一响,比试开始。早就心怀不满许久的另外十三人互相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一齐攻向师祁芸,打算先解决这个最容易对付的。
阵阵如雷的鼓点声中,十三人腾空跃起,使出各自绝活一起扑向中央的女子。
“小心!”观看台的柳浮屠察觉不妙,忍不住站起来,大叫着出声提醒。
一旁的杜无绝按住柳浮屠的肩膀,将她按坐回原位,半是威胁半是瞧热闹道:“你何时这样不稳重了?七弟若是泉下有知,晓得你心中又有了旁人,怕是会为此感到难过啊。”
柳浮屠眼睛盯着台上奋战的师祁芸,神情不悦,薄唇微抿,有史以来第一次呛了回去,道:“义父若是真为兄弟着想,又怎会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令他的伴侣嫁与旁人?你我不过,半斤八两罢了,谁也没资格说谁。”
杜无绝微微一惊,震撼过后,突然笑了,转头看向台子中央以一敌众的少女,似褒似贬,“她蛊惑人心的本事,当真厉害。”和她相处几日,连一向听他话的柳浮屠都敢直言顶撞他了。
视线归于台上,十三人跃起的一瞬,师祁芸拔下头上发簪,正正好好十三根,在他们还未落地时,双手蓄力发出去,半空中的众人霎时中镖,同时间摔在地上,台下人并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待从倒地的人身上看到正中脉门的飞镖,先明白过来的人大声惊呼:“乖乖!她用飞镖同时戳中了十三人的脉门!”练武之人发功的瞬间脉门被封,后继无力,就会出现这种浑身瘫软猝然倒地的状况。
要同时打中这么多人的脉门,得需要何其厉害的准头?杜无绝原本以为师祁芸要吃一番苦头,不想她倒是狠狠给了他一个惊喜。
师祁芸笑盈盈作一圈揖:“各位这样谦让,那浮屠姐姐,小妹就笑纳了。”
地上的十三人拔掉身上飞镖,恶狠狠掼在地上,其中一个攒起虎爪就攻向她的咽喉。“你也配娶左圣女?!”
师祁芸精准扣住他手腕,拇指食指轻轻一捏,便听得咔嚓一声,对方手腕骨裂开来。
“啊啊啊啊——!”这人捧着断手退场。
“柳浮屠是我的!”又两人跳上前送死,他们一个使掌一个使刀,左右夹击着攻过来,却未近身就重伤倒下。
“她……动了吗?”台下人惊恐地擦擦眼,已经是自己眼睛花了,因为在他们视角中,师祁芸分明一直站着未动,而那两人却莫名就倒下了。
“这是……”看台上的杜无绝被引起注意,他眯眼打量了那二人身上的伤势,良久,双目大睁,鼻腔哼出一股贪婪的粗气,“四方志!她竟先练成了!”
飞镖簪子尽数用完,师祁芸长发披散下来,更衬得容颜绝丽、魅惑众生,她稍稍运功,红裙在气劲下翻飞舞蹈,迷了一众人的眼。柳浮屠首当其冲地成了她第一位裙下之臣。
这张扬艳丽又不乏英飒的美,勾起了柳浮屠和她的情事回忆,在不合时宜的场合想这种事,更搅得柳浮屠春心萌动不能自已。
想和她做……就眼下……
裙底的潮湿已忍无可忍……
再不宣泄,唯有一死……
十人包围中的师祁芸嗅探到什么似的看向柳浮屠这边,她微微一笑,蜂拥而上的十人重蹈前人覆辙,还未来得及出招就被打倒在地,这回却不是断手就是断脚,要么就是筋骨毁坏,下半辈子成了个废人。
师祁芸在一片寂静中飞跃上看台,杜无绝皮笑肉不笑地质问她:“你将剩下这十三人都废了,我这次选拔还有何意义?我的十四个护法……”
师祁芸不等他讲完,插道:“有我一个不就够了?护法再多,废物罢了。”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柳浮屠,将人带离此处,“多谢门主旨意,我的新娘,我就带走了。”美人抱着美人,目中无人,扬长而去。
好好好,好得很,杜无绝忍气吞声,克制着不能杀她,心道她既然已经学成四方志,他近来修炼时遇到的瓶颈,她也定能为他解答,现在还不是杀她的时候。
旁观的七绝门弟子各个惊掉下巴,他们何时见过有人敢这样无视门主的?这个新来的右圣女好大的胆子……而且这样居然也没被门主劈于掌下,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回到寝殿,放下柳浮屠,师祁芸之前托在她臀下的手眼下已经湿了个透彻,她寻布巾擦了擦,严肃问着:“你练得到底是什么功法?竟这样容易动情。”
被放在椅上的柳浮屠坐立不安,下身的空虚使得她不自觉就去磨着椅边,她好不容易才收着喘回答道:“是当初义父给我练的,他说这功法最适合我……嗯哼……我有些难受,你……你能不能摸一摸我?”
得知真相的师祁芸用力将布巾摔回脸盆,盆中的水被激得数寸高。她走近情动的柳浮屠,伸出左手贴上她的私处,轻轻缓缓地揉,见揉出许多水来,师祁芸面色愈发不悦了,她问她:“你简直蠢到透顶!哪有真在意女儿的父亲会让她学这种功法!”
“哈啊……可是,义父说以我的体质,练别功法会走火入魔……光郎也这么说,光郎不会骗我的……”
“光郎光郎……都在我掌心湿成这般了,还念着你的死鬼光郎?”师祁芸此时横生的占有欲倒不是说有多爱柳浮屠,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地盘意识在作祟,换作任何一样属于她的物件,她都讨厌别人觊觎,更何况,柳浮屠不是物件,那个光郎也不是甚好东西。“还是那句话,他若爱你,会忍心你练这种功法?比起他爱不爱你,我倒想知道,你是如何爱上他的。”
柳浮屠在师祁芸手上娇喘连连,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我初次出七绝门入世历练时遭遇不测,险些被同门坑害,是光郎救了我……那是个夜间,他蒙着面踏月而来,还留给我一些玉莲子,说莲子虽苦,却能安神,他希望我此后日日神安……”
“玉莲子……?”师祁芸觉得这故事熟悉,暂且搁置下来又问,“他既蒙着面,你如何知道是他的?”
柳浮屠道:“那是因为光郎的轻功,他在七绝中名号绝尘,他的身法天下无二,那晚的人除了他,我想不出别人,后来我问他时,他也承认是他。”
“笑话,天下无二?伏枭敢称第二,我不信有人敢称第一的,纵观江湖几十年,拳脚功夫的排名日益不同,而轻功第一从来只有一人,那便是还是盗神时的我……”说到此处,师祁芸一顿,猛然想起当年她似乎趁夜晚盗得恶霸家的财宝后,在逃跑时顺道儿救了一名被同伴下秽药的女子,她随手从赃物里掏出一把玉粒,给了女子,让对方远离歹毒同伴,用那些东西去置办家产过好下辈子……难道那是柳浮屠?师祁芸低头,皱眉问,“你是……小道姑?”
闻言,柳浮屠玉体一震,“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那次假扮的道姑?那恩人就叫我小道姑,光郎却从没叫过我小道姑……”前因后果一串起来,柳浮屠突然崩溃大哭,“不会,他们不会骗我……”
师祁芸安慰地抱紧她,忽然明白了所有事情,七绝门看似是以杜无绝为首,实则一大半弟子是冲着柳浮屠来的,他们臣服于她的魅力,甘心被她摆弄听她差遣,这种心甘情愿是一个男领主所不能比的,是骨子里的顺从,方才台上比试时,从那些人为了得到她连命都不要的举动就能看出来。杜无绝就是利用这种顺从,通过柳浮屠操纵着他们,让他们甘心卖命。一环套一环,那林光殿,则是杜无绝用来操控柳浮屠的。

(八十四)缘木计

“以后别练这功法了,四方志里有一套无我心法正适合你,我教你。”
撩拨的手因心疼而停下,师祁芸点中柳浮屠周身几处大穴,掌心抵住她丹田,运转内力助她徐徐散功。
一个时辰后,邪魅内力尽散的柳浮屠倒在师祁芸肩头,身子虚弱,双眸失神。
“原来你才是我要爱的人。”她说。
“人活一世,不必只为了情爱。”师祁芸扶她躺在榻上,嘱咐她这几日好好休息,更不要在杜无绝面前表露她改修功法一事,“你好生养精蓄锐,我明日再教你修习无我心法。”
柳浮屠:“那为了什么,恨?”
走至门前的师祁芸顿住脚步,虽然自己眼下是为恨而活不假,但她也不愿意让别人踏上自己这条荆棘苦路,于是道:“为志向,为真谛,为自己……许多许多,也不必为恨。”
“她有多好?”在七绝门的这些日子,虽然师祁芸只字不提玉琳琅,柳浮屠却知道她一直惦念着那人,惦念到能为了那人而在满是痛苦的世上继续驻足下去。
“你见到就知晓了。”师祁芸道。
“你就这么确信她还活着?”
师祁芸手指紧扣门扉,微微用力,木头便陷进去几个凹洞。
“她一定还活着……”
义父手眼通天,玉琳琅杀死六绝之仇,她若尚在人间,义父不会善罢甘休,然而连他都寻不到的人,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了。柳浮屠没有道出此事,她不忍打击她。
“护法,门主有请。”一个七绝门弟子跪在门外道。
师祁芸绕开他去见了杜无绝,不出所料,对方找她不为别的,就为问她的四方志是如何修习的,他说她既已功法大成,也该教教尚不明白之人。
师祁芸同他打起太极:“不过是略微懂了些皮毛,远不至大成。”
杜无绝不依不饶:“就算是皮毛,我也想学习一二。”
师祁芸嘲笑:“译本已经给你了,还看不懂么?”
“谁知你有没有编些假的糊弄我?”
师祁芸笑得前仰后合,对他的轻蔑不敬溢于言表,“说吧,哪里不懂。”
杜无绝虽不满她的态度,但为了练成神功,他不管做什么都愿意,小小不敬而已,他全当作过眼云烟。“前顶通天率谷冲,天突玉堂俞府中,气海曲骨交石门,灵台陶道户百会,这几句意思好懂,只是我从未见过内力这样陡峭运转的,想你给我个解释。”
“少见多怪。”师祁芸当着他的面按此心法运转内力,玄田一开,真气磅礴,收势后看过去,笑道,“既是神功,必定与别的功法殊途陌路,若都是走的一条道儿,哪儿还有什么标新立异独断武林的机会?”
原先怕她给自己下套,杜无绝一直未敢亲身尝试,眼下见她运转此心法时信手拈来,他心中一喜,又让她在自己面前运完一整套的心法口诀,他暗暗比对,见她运功之法与译本上所写之法并无出入,这才彻底放下戒备,笑呵呵称罢。
“你如今虽然成了本门护法,但手下无实绩总会为教众所不服,眼前有一桩差事,有人出价买陈家庄上下一百三十口的性命,就由你去料理此事吧。”
“谁出的价?”师祁芸问。
杜无绝笑道:“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多好的一夜名遍江湖的机会,你可不要错失了。”
这是杜无绝故意安排给她的,师祁芸心知肚明,这棘手差事,若成功了,她就彻底变成江湖人口中的邪魔外道,若不成功,她在门中威信就会一扫而光,于他而言,喜闻乐见。
“好,我接下了。”师祁芸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杜无绝试探地问:“你想清楚了?”
“杀人而已,我连亲生父亲都能杀,还不敢杀几个外人么?”
她的回答无懈可击,杜无绝实在找不到破绽,不过经此提醒,他想她连生父都杀了,未必就会放过他这个仇人,对她起了提防的同时,假意怀柔,“好,你去吧,一月为限。”
“还要跟你讨一个人。”
“谁?”
“柳浮屠。”
去一个月,说好要教柳浮屠的心法怎么办?只能带她一起去了。杜无绝没有反对,师祁芸当天就回去收拾细软,翌日和柳浮屠二人赶到目的地——清水镇。
“什么仇什么怨,要灭人家满门?”街边面摊,进镇子上的唯一路口,柳浮屠坐在桌边,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忍不住问,“你真会下手?”
师祁芸将摊主端上来的面碗推到她跟前,不回答她,只让她吃面。
“都第三碗了,要吃到什么时候?”柳浮屠在碗里挑挑拣拣,实在不想吃这清汤寡水的东西,只用筷子夹断面条玩。
从路口走过去三人,红衣紧装的小姐在前头跑,两个仆人在后头追,“少主人慢点,等等我们!您自个儿看不懂那些账本!”
“那你们就走快些啊,要账都这么不热络,可别耽误我工夫!”
“哎呦,要了老命了!”两个眼睛上戴着叆叇的仆人胳膊一夹,忙豁出老命去追他们的小主人,生怕自己一个没看住,叫她捅出篓子来,到时被庄主罚的不还是他们?
师祁芸这时候将钱放在桌上,喊摊主结账,敲敲桌面,知会柳浮屠来活了。
“跟上她。”
“跟她作甚?”
“刚才你没听见他们叫她少主人么?”
“那又怎么了?”
“这一带还有谁家有少主人?她是陈家庄的少主,快些跟上,再慢就跟丢了。”
柳浮屠不情不愿地跟在师祁芸后边做起跟踪勾当,她不满道:“你这是想逐个击破?还是想绑了她要挟她母亲?杀人灭口要像你这般费劲么?”
师祁芸道:“就算要动手,我也得知道其中缘由,是谁想要她们一家的命。”
“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就是不想做糊涂鬼。”
柳浮屠嗤笑:“要被杀的又不是你。”
师祁芸看她一眼,不屑再解释,叫她跟紧些,落下了她可不会等她,又提醒她如今身无内力,要是独自一人遇上了歹人,她可不会折回头救她。

(八十五)一见倾

账房仆人查账的工夫,自告奋勇出来替庄子收账的少女眼睛滴溜一转,趁二人不注意时,猫身撤脚地偷跑出去,在街上买了碗热面,搂在怀里,纵着轻功就往一个方向跑,到了一处巷子,蹬墙而过,落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中。
“沉姐姐!”少女扣开窗扉,轻车熟路地从窗户翻进去,将怀里的热面端到女子面前,品相竟是与刚出锅时一分不差。
“我给你带的银丝焗面,快尝尝!”
“陈妹妹,你怎来了?”屋中看书的沉潋滟见是少女,脸上露出笑意,接过那面尝了一口,又谢又羡慕,问,“你在你们家里头的行动这般自如么?说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自然不像她说的这样随意,不过少女怕惹她担心,就信口胡诌着敷衍过去,“我们江湖人没那么多破规矩,好吃么?”
“嗯,辛苦你大冷天给我送来这个,冻坏了吧?”
见她吃得开心,少女摇着头傻笑:“那摊子上的刀削面最有名,还有诗专门写它的,叫什么‘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我本来是想给姐姐带那个的,可是那东西有汤有水,我怕弄洒了,就换了这热干面。”
“陈妹妹有心了,这碗面我吃着也是极好的。”
“沉姐姐说话真斯文,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套的,为了姐姐我什么都乐意做。”
“我们才见了不过三面。”
“这世上有许多人连一面之缘都没有,而我们却见过三面,可见缘分之深,况且姐姐也知道,庙会初见那次,我就倾心于你了。”
少女直白的情意表述,听得沉潋滟为之一振,她又惊又悸,既有觅见同类的欣喜,又有预见前方重重枷锁与罗网的担忧,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对方。
“实不相瞒,庙会那天,我是从家里逃出去玩的,回家后,还挨了好一顿打,不过能在庙会上遇见姐姐,我就觉得,那顿打挨得值了,若能天天见到姐姐,我天天被打都愿意。”少女太过急切地表达爱意,终究漏了破绽。
“可你方才不是说你们没这些规矩……难道你这回也是偷偷逃出来见我的?”沉潋滟极快地识破了她的谎言,担心少女被发现后又要因她而挨打,忙催她快回去。
“江湖人是没这些规矩……”骗人被揭发,少女觉得不好意思,连说话都期期艾艾起来,“我降生后不久,正逢贵人恩旨,女子亦可科考入士,从那时起母亲就对我严加管教,女子不能干的我不能干,男子不能干的我也不能干,让我一心只读圣贤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脱了江湖草莽的帽子……可她不知道,我向往的就是继承她的衣钵成为一个江湖侠客……”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的少女,话锋一转,靠近女子,娇憨地看向她,不知羞赧地继续抛情话,“庙会一见,姐姐清丽风流的姿质就刻入我脑中,挥之不去,一日见不到姐姐,我就一日睡不好,勉强睡去了,就是梦里也都是姐姐的身影,相思成疾,叫我怎能不偷偷来瞧姐姐?”
“我是女子。”沉潋滟提醒道。
“我不瞎。”少女眼神坚定。
“我大你许多。”
“同为女子都不在意了,为何还要在意这个?”
“你……果真是江湖秉性。”
见女子拿自己没奈何却又不厌烦自己缠她,少女猜出她也对自己有意,走近她,俏脸贴到女子跟前,灿烂道:“敢儿,我叫陈敢儿,姐姐可以唤我小字往往。”
“这名字,倒极衬你。”
沉潋滟虽然对少女的赤诚相待万般心动,但念及自身境况,还是狠下心拒绝了她。
“你连你自己家中之事都不能做主,又岂管得了我这里的铜墙铁壁牢门槛?今日见过,往后就不要再来了,家父向来讨厌我接触外人,幸而你不是男子,不然叫他知道,下场定不会好过,那番话我就当你未曾说过,快回去吧。”
即将被推出门外的少女不经赶,心里生起气来,使出灵动身法,错开女子臂膀,闪到她身后抱住她,脸贴在她后背上,双手圈在她腰间,拥得牢不可分。
陈敢儿:“我问过查过,虽不知令尊是何背景,瞧这院子周围每日都游荡着许多眼线,就知他身份定不简单,但那又如何?他身为姐姐家人却从未回来见过姐姐,他不能既自己不给你关爱,又不准旁人来爱你,姐姐二十多年来都被困在这一方院子里见不到外边风光,我知晓后心都疼碎了,纵使他权势滔天,我也要救姐姐离开这座牢笼。”
“你才二八年华,拿什么救我?陈家庄在这一带的威望的确无人能比,可出了这地界,谁人还买你的账?勇气可嘉,但别为了我白白断送性命。”沉潋滟扯不开腰间的手,只能好言相劝。
“难道因为我爱你,令尊就要杀了我不成?”
见好言相劝无用,沉潋滟叹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偷跑出去逛甚庙会了,百无对策,只好用事实吓退她:“实话告诉你,我爹是郎中令,当朝圣上的近侍统领,他想查什么,就没有不知道的,他想杀谁,也没有杀不了的。我并非他的掌上明珠,而是他养在故土、处心积虑伺机而动将上献的贡品,谁接近我,就是妄图动他的仕途名利,他不会允许有人那么做,我也不希望有人因我而蒙难,你回去吧,感激你此番前来表明心意,被一名女子爱上,我受宠若惊,也不想连累你,你就当我那日未去过庙会,你也未见过我,回家去吧。”
“管他是谁,庙会初见我永生难忘,对姐姐的情意我也不会放下,除非姐姐说不喜欢我、讨厌我、不愿同我有进一步的牵连,你这样说了,我再朝思暮想牵肠挂肚,都不会缠着你了……”
少女的胆量令女子钦佩不已,一句话,不过十几字,说出去应该不难才对,然而女子却犹犹豫豫,咬了又咬唇边,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她也钟意她。
那日初见,红衣胡服的少女带着一脸灿如阳光的笑意走向女子,直走进她的心里。她有她不曾有的洒脱与率性,是女子梦中的自己、向往的人生,“鲜衣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大抵就是少女那般模样了。
“寥寥几面,我该如何信你?”
“爱便是见第一眼时就该爱上,否则,余下的两眼三眼乃至数眼,就成了权衡利弊对比取舍,我见姐姐第一面时就爱慕上你了,爱慕便是爱慕,初见就爱,见几次还爱,一辈子都爱。”
少女的话听得女子柔肠百转,沉潋滟缓缓转身,回抱少女,低头与之对视时,被她双眸中的炙热情感打动,心悸之下吻了上去,干柴烈火,一触即发,二人拥吻至床榻,翻云覆雨,无所顾忌。
屋瓦之上,偷听的柳浮屠轻笑出声:“这沉小姐看着饱读诗书、儒雅自持,没想到还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光天化日就干这档子事,抛开一墙之隔寻人的陈家庄账房仆人不说,这满院子的眼线,她居然敢?我看是关了二十几年被关出病来了,这样不管不顾……你怎么不说话?“
柳浮屠见师祁芸在一旁发着呆,双目涣散的跟失明了一样,她不满地杵了杵她,又问一遍。
“她们两厢情愿,用得着我嚼口舌?”屋中少女方才说的话,使师祁芸回忆起了她对玉琳琅说的,意思一般无二,屋中两人又像极了她们,再看下去时,不免将二人当成了某种寄托。
合上瓦片,师祁芸跳下院中,落地无声,张开手接住下落的柳浮屠,随手摘一把院里罗汉松的叶子往墙头扔去,针一般的树叶飞速射向目的地,一个呼吸间,打落墙头探听的几人。
“摘叶飞花,有高手!快去通知大伙儿……呃!”
几人要跑,师祁芸脚踩树身飞蹿到半空,途中拔下两把罗汉树的叶子,眼神凌厉,双手齐发,五十步外杀死了要去通风报信的几人。

(八十六)社子斗

“你疯了?那是沉晋的人!”
柳浮屠靠听墙头猜出了沉潋滟的父亲是谁,皇帝的近侍统领还能有谁?沉晋,拥有与凭翊卫指挥使同等的权力,他麾下的宫廷卫和凭翊卫一样,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就相当于皇帝的眼睛耳朵,全天下的情报都在他手里把着。
沉晋手下的宫庭卫虽然没有凭翊卫的高手多,却也皆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皇帝侍卫,再差也比寻常江湖人厉害得多,沉晋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师祁芸杀了他的人,还不得被他盯着报复?
“就算是皇帝的人,我也照杀不误。”
师祁芸回头看向屋内,眼神愈发坚定。柳浮屠终于察觉到什么,盯着她,质问:“你根本就不是来杀陈家灭口的,你到底什么打算?”
“不,我是来灭口的,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来灭想害陈家人之人的口的。”
“为什么?沉晋可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他在皇宫,离我们有海天之隔,你怎么杀他?”行走江湖多年,聪明如柳浮屠,一下就猜出是谁要灭陈家庄的口。
师祁芸拔下一片叶子,留在指间把玩着,“既然知道了要灭陈家庄的幕后指使是沉晋,沉晋身为皇帝的狗,却与主人的敌人有勾结,你说皇帝知道了此事后,会如何做?”她两指捏着叶片,笑看柳浮屠,用叶子挑起她的下巴。
此刻少年娘双眼越是纯真无邪,便瞧得柳浮屠越是浑身发寒,“会先杀了沉晋,再杀我义父。”
师祁芸露齿一笑,拍手欢快道:“对了哈哈,先杀狗再烹狼,自断一臂,换一个仇敌的消失,于她不亏不赚,于我,却是一石二鸟,百利而无一害。”
她这番话不清不楚,听得柳浮屠云里雾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师祁芸眼神陡然狠厉,“我要杜无绝把阿姊还给我!我要他为沙城被害的百姓和玉霄宫所有门人偿命!我要七绝门凋零没落!我要天下间的恶人不得好死!我要……我要……我要寻到幻姐姐的下落……”
她疯魔似地呢喃着,翻越院墙往外跑,柳浮屠回头看看屋内,犹疑该不该趁此刻替她杀了陈敢儿,权衡再三,还是放下了杀念,翻墙追师祁芸而去。
半个时辰后,皇宫深庭之中,收到手下飞鹰传书的沉晋得知老家府院出了事,从午门赶回宿所,写就两封书信,一封是催杜无绝加紧动手,另一封则是发动私下结交的武客,让他们一同赶过去处理了此事,还觉得不稳妥,于是求见皇帝。
临近龙驾,故意抹脸痛哭,皇帝问他何故如此,沉晋诉苦道:“陛下不知,臣膝下唯有一女,自小养在故处,因臣之职务,父女总不得见,日前女儿来信,勾起臣思乡之念,臣年事已高,不晓得还有多少时日活头,特请陛下恩准,让臣告老还乡,享一享所剩不多的天伦之乐。”
皇帝笑道:“宫庭卫还要你来操持,何必引退?你想与家人团聚,这还不简单,寡人派人将你女儿接到皇城来不就好了。”
“臣久居前朝,怕还是聚少离多。”
皇帝想了想,道:“那寡人就在宫中给她安个差事,这样,你可绝了辞官之心了?”
“臣女二十有五,怕是过了在宫中任差的年纪,况且她尚未嫁人,臣怕……”
沉晋是知道皇帝好女色的,又不忌血缘,二公主便是离妃和外邦男人所生之子,虽非血亲,二公主却是皇帝亲力亲为得来的,也算是半个骨肉了。作为皇帝心腹,沉晋当年自然也参与了此事,那是她办完祭坛亲手烧死亲生女儿的当夜,他按吩咐找来一个外邦男人,杀之取元阴,将得来之物灌在用虎杖草煮了一个时辰才变软的竹管中,奉给皇帝,而后守在殿外,听了一夜的莺莺之声。
虽未亲眼瞧见,沉晋自己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皇帝如何握着那两指粗的竹管送入离妃体内,又如何将指头顶入竹管,一步步把元阴之液往离妃胞宫里推,直至一滴不落地全灌进去……她将高枕垫于离妃身下,一面继续肏她,一面以另一只手按摩其腹部,助她受孕。二公主就是这么来的。
也就是那夜,沉晋大受震撼之余,起了将尚年幼的女儿送给皇帝作妃子的念头。
他不在意皇帝是女子,更不关心自己女儿愿不愿意,他要的只是攀龙附凤,才不管这龙凤是母是公是女是男,只要能让他更上一层楼的,他无一不想投其所好,谁不愿意做国丈当皇亲国戚?
“既然如此,若她愿意,寡人可以纳她为妃,一来你不必辞官,二来……”皇帝将沉晋的以退为进看在眼里,没有训斥,顺着他的期望说道,“二公主下落未明,离妃身子骨弱,不便再生养,寡人正好需要一位新妃子为寡人生个后继储君。”
沉晋闻之大喜过望,面上强忍着欣喜没有表现出来,继续捂脸痛哭,感激涕零地跪下叩首:“臣叩谢陛下龙恩!也只有这个法子了,臣这就派人将女儿接进宫来侍奉陛下。”
沉晋退出殿,与前来禀事的萧瑟擦肩而过,同她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一改往日卑微讨好之色,萧瑟只觉奇怪,问了皇帝才知发生了什么。
“陛下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纳他女儿为妃?”萧瑟不信她看不出沉晋耍的把戏,“我手下人探报,他私下与杜无绝有来往,把这样一个炮仗放在身边,陛下也不怕炸了自己?”
“这些寡人自然知晓,但杀了他还不容易?难就难在,如何杀了杜无绝。”
皇帝将一本直承给她的密折递给萧瑟,萧瑟翻开,只见上面写着所有她手下探来的情报以及一些连她都不知晓的事,萧瑟愣了愣,合上密折,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那孩子怎么也掺和了此事?陛下又批准沉晋调动宫庭卫去接女儿,她一个人,应付得来训练有素的宫庭卫么?”
“不仅如此呢。”皇帝轻笑,像是颇为赞许,“这沉晋与杜无绝有来往一事,还是她故意散播出来的,她这是巴不得寡人把身边的狗全部杀光啊,寡人为何要如她的意?她主动撩事,就该自己承担后果,若成功,她便配作寡人的女儿,若失败,也能教会她一个道理——没有阎罗手段,就休操菩萨心肠!”

(八十七)毁釜舟

陈家庄,庄主陈驰凤见仅是两个账房仆人自己回来,不见女儿身影,心里瞬间猜出个大概。
“又让她偷跑了?上两回之后,我原以为你们长了记性。”
“庄主恕罪!”
几个事先放出去的探子回府,跪着来报,说少主人去了东街一户人家,他们还查到,那户人家并非寻常百姓之家,而是朝中位列九卿的郎中令府邸,府院中住着的,正是其女儿。
陈驰凤眼睛微眯,不由起疑,“沉晋将女儿隐姓埋名藏在这里作何?”想起自己女儿,越发不解,“敢儿去寻沉家女做什么?”
探子低头,颤抖道:“少主人……少主人是去私会沉家娘子,眼下正……正和沉家娘子共赴巫山……”
“荒唐!”陈驰凤闻言站起,一掌拍塌身旁桌案,带上佩剑就往外走,“随我去将这逆子抓回来!”
陈驰凤带着一行下人走出门,就见府门外站着一名身穿上白下黑衣裳、头上插着数根发饰、打扮得如同蛇鹫的少年人,她绕道而行,那少年就跟着走动,明晃晃往她面前一立,挡住她的去路。
“阁下是?”陈驰凤不悦发问。
“晚辈师祁芸,此番前来,是有要事与陈庄主相商。”
“你就是师祁芸?!”
那个近日江湖上人人喊杀的武林邪徒就站在自己面前,陈驰凤将她上下打量一遍,不信这模样周正态度随和的少年会是传言中的江湖败类,但也并未放下戒心,所谓人不可貌相,谁知她是不是道貌岸然之辈?
“你我素不相识,能与我商量什么事?”
师祁芸瞄一眼她手中握着的剑,勾唇微笑:“若晚辈猜得不错,陈庄主这是要去找令爱吧?虽说家务事外人不便掺和,但晚辈偏是个路见不平就想拔刀相助的性子,令爱已然及笄,知晓自己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陈庄主为了弥补往年遗憾,将个人意愿强加给自己孩子,不觉得对孩子不平么?”
师祁芸同玉琳琅的事迹早就在江湖上传开了,联想到这些传闻,陈驰凤冷冷一笑,还以颜色:“师徒相恋,女子相爱,悖德犯上,罔顾人伦!我道敢儿为何会突然和一名女子苟且,原是你这邪徒教唆的!我生的孩子,怎么教是我的权利,用不着你这外人多加口舌,今天我就替武林除了你这害群之马!”
一剑劈来,师祁芸闲庭信步地后撤,右手二指夹住剑身,陈驰凤宛如握剑插进岩石当中,卡死动弹不得。
“晚辈此番前来,是想告诉陈庄主,有人要对陈家庄不利。”
“除了你,谁还会对我们不利?”
师祁芸淡然一笑,中指轻轻一弹便弹断剑身,断剑飞出去,嵌入墙体六寸有余,这般深厚功力,瞧得陈驰凤一怔,仅这浅浅一露手,她就深知自己不是眼前少年娘的对手。
“不错,原本杜无绝是叫我来杀了陈家庄一百三十口人,可是现在我变了主意,想知道是谁要杀你们么?”
“是谁?”
“沉晋。”师祁芸道,“我迟迟未动手,杜无绝必然会再派别人来,虽说七绝门如今实力衰弱、青黄不接,但灭你区区一个陈家庄还是绰绰有余的,更别提沉晋还会不会另派人手前来帮忙了,七绝门加宫庭卫,你连我都敌不过,能抵挡得住他们么?”
陈驰凤冷脸道:“你来就是特意告诉我这些并冷嘲热讽的?”
“当然不是,你养了一个好女儿,我喜欢她的性子。”师祁芸笑道,“所以,我会帮你们。”
陈驰凤不信:“你凭什么……”
话音未落,数枚暗器不知从何处咻咻射向她们,陈驰凤还未反应过来,师祁芸就抽走她手中的另一截断剑,转身挥舞几下,轻松挡下了所有暗器。
“来得真快。”
师祁芸长身傲立,面对着头戴斗笠一身短打的数十位七绝门弟子,轻笑着问,“就这些了么?”
又几十个人冒出来,蹲迭在屋顶,虎视眈眈地看向她。
师祁芸:“杜无绝呢?他该亲自来的,他知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护法,你竟然敢违抗门主命令?!”
这群人是杜无绝收到沉晋的催促后加派的人手,显然,那时的杜无绝还不知道师祁芸已然反悔。
师祁芸歪头:“违抗了,又如何?”
七绝门派过来的杀手一拥而上,师祁芸运转内力,脚下生风,移星换斗的轻功一出,她身法飘忽地行走在人群之中,手起刀落,如稽神索命般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速度之快,在众人眼里,她就像凭空消失似的,再现身时,他们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割痕。
上百余人捂住脖子同时倒下的场面太过震撼,陈驰凤看得说不出话来,她能说什么?这少年小小年纪,武功就达到了她一生都企及不了的高度,实在令人唏嘘又瞠目结舌。她现在信了她是真想帮陈家庄了,这般身手,何须靠骗?真要杀她们,不是瞬间的事?
“你在做什么?!”
赶到的柳浮屠见师祁芸屠杀了上百余个七绝门弟子,上前打了她一巴掌,斥责道。
“这些是你的同门!”
承受了一巴掌的师祁芸,头丝毫没有晃荡偏移,仅脸颊上的皮肉因受巴掌而波动。
“我可没有这样十恶不赦的同门。”师祁芸反瞪回去,冷冷说罢这句话,猝然吐血。
“你怎么了!?”方才还责怪她的柳浮屠不由紧张地拉过她的手臂,手指搭上她脉搏一探,惊讶道,“你体内的内力怎么这样纷乱?不在丹田,而是在全身经络中游蹿……”柳浮屠遐想一会儿,大胆猜测,“你练的功法有问题!你给义父的四方志是假的,为了骗他修炼假功法,你自己也修习了假功法!”
师祁芸云淡风轻地抬手擦去唇边残血,笑道:“跟我呆久了,你倒变聪明了。”
“为何?万一赔了夫人又折兵……”
“练四方志需散功重修,他本就有疾,这假秘籍能叫他运功时心疾加重、经脉寸断,四方志到底是四方志,不管我如何改,还是能从只言片语中受益匪浅,即使是假的,也胜过寻常武功许多,我比他早了几日修习这假功法,若打将起来,他必不是我对手。”
“你真是疯了……”柳浮屠担心,“你就不怕你自己也经脉寸断而死?快别再练!”
师祁芸扬唇一笑:“放心,教给你的无我心法,是真的。”
“我担心的是这个么?!”
柳浮屠气急,正要发作,一阵浩浩荡荡的摇铃声传来,由远及近,气势汹汹,众人闻声看去,见二十几个手持金铃的家伙飞身而起,整齐划一地攻过来。
“金铃教的人!”
柳浮屠认出来者,心道不好,金铃教是仅次于七绝门的江湖邪教,其下教众常人手一个金铃,十分好辨认。这还是从前,如今七绝门没了六绝,实力大不如前,自然不比金铃教,眼下堪比六绝合一的金铃二十四使同时出征,义父来了都难说能赢他们,才练了几日假功法的师祁芸如何能敌?

(八十八)背水战

“就是你这小丫子惹怒了郎中令?”
金玲二十四使的领头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目光邪狞,神情嘲弄,说完一句“你也配我们二十四人一起出山”后,猛地将手中金玲掷向她。
金玲并未击中师祁芸,而是送到她脖颈后面,妄图绕一圈回去。
师祁芸还在疑惑这是什么招数,待到脑后浅浅一层发丝被割断落下,她猝然前移,避开那金玲,逃出它圈锁的范围后,她定睛一看,那金玲中间的撞珠上系有一根透明如蛛丝状的银丝,仅仅是触碰,便能轻易绞断她的头发,若是让它绕自己脖子一圈,那她的脑袋这会儿估计已经不在颈子上了。
“反应倒挺快。”从她施展的身法上就能看出其功夫不俗,金玲黑袍人恶笑,不再掉以轻心,命令余下二十三人一齐动手,速战速决,“那你可躲得过我们二十四使的天罗地网?”
话落,二十四人分散开,围住师祁芸,一齐扔出手中金玲,扔出的金玲由另一人接住,戴着特制手套的手将银丝扣在虎口,再扔出金玲,以此迅速交换几波,二十四根银丝在瞬息之间形成一张类似蛛网的绞杀利器,绷紧拉直,二十四人手臂用力,收紧蛛网捕向师祁芸,意欲将她拦腰截为两段。
处于包围中的师祁芸不慌不躁,先在柳浮屠后背助力一推,送她离开危险区域,而后才冷静思索应对之策。
师祁芸拔下发上飞镖射向银丝网,刚一触到银丝,精铁打造的飞镖就断成两支。分金断发,削铁如泥,好锋利的细丝!貌似比淮扬三怪用的银丝厉害不少,可不能碰到这些东西,残肢断腿都是轻的。师祁芸脚尖点地,试图从上空逃跑。
“想跑?回来吧你!”
金玲二十四使统一摇动右手中的铃铛,撞珠碰及铃壁,发出刺耳的尖锐噹噹声,夹杂内力的噪音传入师祁芸耳中,令她心烦意乱,内力在音波侵袭下竟然难以聚拢,眼看就要逃走的师祁芸忽然从半空跌下,那银网也离她越来越近,预知不必费力就能将她五马分尸。毕竟是相助过自己之人,陈驰凤不再作壁上观,率庄上弟子往金玲二十四使的背后刺去,迫使他们不得不收手防范。
“多谢。”师祁芸冲陈驰凤道。
她一个滑步上前,奔袭到二十四使中最弱的那一人身旁,果断拔下头上飞镖当作匕首插入他喉颈之中,一刺一拔,鲜血喷涌而出,她将带血的飞镖反手射向第二弱的人,那人眉心中招,须臾立扑。
眨眼间杀掉两人,二十四使剩下二十二位,领头的面色震怒,振臂一呼,号召余下之人一起列阵。
倏尔间金玲声摇晃开来,雷音阵阵,扰得在场之人头疼欲裂心神不宁,师祁芸强压住胸腔中翻涌不听使唤的内力,盯着这帮黑袍人,在心里为自己施压,如若连他们都敌不过,还谈何报仇,谈何为民请命?小小一个沉晋就让她寸步难行成这样,若是面对的是那人……不允许,不允许放弃!走到如今这地步,滚滚累积的代价已然由不得她放弃。
“小娃娃,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不再留手的金玲二十二使施展全力,陈府门前顿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二十二人的内力一齐释放,无意乱掌下,路旁树木遭了殃,统统枝折干断,一人粗的树身被齐根拍断,震得木花漫天飞溅。
任师祁芸身法再快,在这乱掌下依然难于幸存,移避时中了一掌,六脏六腑顿时纠起一阵灼烧撕裂般的痛。柳浮屠与陈驰凤上前相助,均不是金玲教众的对手,各自受伤不起,眼睁睁看着领头之人接近师祁芸,他将脚踩在她的肩头,微一用力,众人便听到骨头碎裂之声。
“去死吧!”
领头人捏拳轰向师祁芸面门,地上之人不见惧怕,唇边反而扯出一抹蔑笑。
“纵横十九道,千古无重局,若要制敌,先以诱敌。”
领头人还在疑惑,师祁芸忽然从地上站起,一把扼住他的手臂,背身反向一撅,清脆的咔嚓声响起,领头人的右臂于肘部被反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前臂吊在肘根晃荡,要断不断,骨断筋连。
“啊啊啊啊——!我的手!我杀了你!”
领头人左手掐向她,师祁芸贴地一滚,侧身躲过,两手拔出飞镖插入他的太阳穴之中,深入脑髓搅动,末了拔出,飞快射出去射向就近两名金玲使。
“大哥!”
望见领头人命丧少年之手,金玲使怒不可遏。
“纳命来!”
又一场腥风血雨的打斗,师祁芸间隙中撕下袍角布条裹住受伤的肩膀,她感到自己体力越发不支,本不想动用四方志的武功,眼下却是走投无路不得不用,于是乎秉心静气运转内力,磅礴刚劲的内功加上独一无二的招式,接连损失三人的金玲使难成完整阵法,这回硬打,居然不是她对手了。
发动满成功力的师祁芸果决又狠厉地了结了他们性命,末了怕有漏网之鱼,又拿着剑往一个个尸体心口扎去,深怕错放了哪个。
拔出最后一剑,她已是血染满面、疲惫不堪,半跪在尸海中,以剑杵地支撑身体,尚未来得及轻松片刻,耳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朝廷奉旨捉拿钦犯,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高头大马,锦衣袍服,腰佩环刀,宫庭卫的装扮。一行足有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围住陈家庄,各个佩有刀弩,穿戴着防剑劈刀砍的软猬甲,装备齐全,刀枪不入。
没完没了。师祁芸试图站起来应敌,却发现根本没了力气,运转的错功法就是这样,固然厉害,却难有再战之力,她杵剑苦笑,不甘地瞪着下马拔刀冲自己走来的侍卫长,难道此命当真休在这里?
用刀剥开挡路的尸体,侍卫长站在师祁芸面前,双手握住刀柄,缓缓举起臂膀。
“奉旨,奉得谁的旨?”她问。
侍卫长冷笑,自然不会把假公济私布之于众,头儿让他们借接女儿之名顺道杀了闹事之徒,下级不好做,既不能得罪上头,更不能忤逆圣上,所以守口如瓶就成了他们这些人的家常便饭,毕竟说多错多,结党营私的罪名他们可受不起。
“普天之下,当然只有圣上才能调动我们。”
“嗬嗬……她让你们来的?也对,宫廷卫没有旨意,怎么会被允许出宫?她这是后悔当初没能烧死我了么?”
侍卫长高举手中的刀,对准地上人的脖子猛地挥下,行之将死,师祁芸仰头闭眸,心灰意冷,却凛然不惧。
“伏枭!”受伤的柳浮屠艰难地从地上挣扎起来奔去救她。
有一道身影先她一步飞略而去。
人未至,侍卫长手腕兀得一痛,铁刀落地,低头看去,腕上被不知什么东西割开一寸之深的长口子,筋肉尽断,血流不止,五指更是毫无收缩的力气,今后别提握刀,怕是连握筷子都勉强。
“你是何人?竟敢公然抗旨?!这可是诛九族之罪!”侍卫长质问不速之客。
“我的九族,不是早就为你们所诛?”
来者着一身群青色飘逸深衣,色相如天,裙边缂有云蟒图案,右肩用金线绣着一串凌霄花纹样,个头高挑,身手矫健,在宫廷卫涌上来阻挡时,此人早早拦腰抱起师祁芸退到离他们五十步外的地方。
整个过程众人都未看清来人面孔,待此人放下怀中的师祁芸转过身,众人才得以观到其秀绝古今的长相,无一不惊叹。
“披云似有凌霄志,向日宁无捧日心。珍重青松好依托,直从平地起千寻。”其实在看到来者右肩绣的凌霄花时,陈驰凤就已经猜出她的身份,武林中喜在服饰上点缀凌霄花的,除了玉霄宫门人还能有谁?而如今玉霄宫门人也唯剩那一位。“你是玉琳琅!?”
什么?她是玉琳琅!?
众人一听面色各异,百余宫廷卫踌躇不前,玉琳琅剑仙之名盛传在外,剑圣太史沧都不是她的对手,他们对上她岂不更是螳臂当车?陈驰凤则满目欣赏地望过去,玉琳琅还未成为江湖人人喊打的邪徒之前,她可一直拿她当教导女儿的榜样,虽然如今她声名狼藉,但这份从容不迫、淡薄雅致的气魄,始终深得陈驰凤的心。柳浮屠则是默默收回脚步,扶墙静静观察着她们。
“幻姐姐……你还活着……”
半靠在玉琳琅怀里的师祁芸生怕这一切是梦,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于是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
玉琳琅微微偏头,主动将面颊往师祁芸手里送,她蹭了蹭她的掌心,双眸含笑,深情而疼惜。
“对不住,我来晚了,险些叫外人欺负了你。”

(八十九)情嗟嗟

“接下来,交给我。”
玉琳琅将师祁芸托付给柳浮屠照看,右手往左边袖口里探,从中拉出一条缠于左臂的银白软剑。
此剑是玉林凤生前用陨铁为她量身打造的鍒剑,质地软如泥,比一般软剑还易折,百变可塑,柔韧有余,杀气不足,刀口软钝,砍一根木头都能变形,绝非杀敌的首选利器。
宫廷卫用刀砍上这怪剑时,就见这剑的剑身当即出现一个缺口,未断,却也让他们晓得了这是件外强中干的兵器。
“什么破烂玩意儿?没了玉霄宫后,没想到你活得这么拮据,连个像样的兵器也没有。”侍卫长左手持刀发号施令,“她手里没武器,给我杀了她!”
一众宫廷卫奉命拔刀,然而下一瞬,他们还没走到玉琳琅跟前,手腕就皆被那把侍卫长瞧不起的鍒剑给割破,纷纷无力握刀,兵器散落一地。
“怎么可能……?!”侍卫长震惊。
玉琳琅撩开外侧长袖,慢悠悠将鍒剑绕到左臂中衣之上。“我不会杀你们。”她说,“回去告诉沉晋,别以为他躲在皇宫就能安然无恙,霸占农田、强征赋税,致使当地多户百姓无田而种戚戚饿死,这笔账,我会亲自去找他算。”
侍卫长深知不是她的对手,带着一帮宫廷卫灰溜溜撤走。
“娘!”
“敢儿!”
阿依曼带着从宫廷卫手里救下的陈敢儿和沉潋滟回到陈家庄,陈敢儿一见到自己母亲就扑到其怀中,经历过生死攸关时刻之人更懂得亲情的可贵,她不加掩饰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与害怕。抬头便是满地尸首,江湖的残忍在今日揭开一角,陈驰凤叹息,虽不忍,也是时候让女儿了解这些肮脏与污垢了。
“这就是你想闯荡的江湖,血腥,狠辣,杀人不眨眼,这样的江湖,你还向往么?”
陈驰凤试图用这一幕劝诫女儿现在改主意还为时未晚,不料陈敢儿站直身子,眼神坚定不移,道:“母亲一人保护整个庄子实属不易,女儿以后要加倍练功,争取早日为母亲分忧,不让这些脏的臭的波及到亲近之人!”
陈敢儿还是未放弃对江湖的向往。
陈驰凤无奈摇头,抬眼看向站得远远的沉潋滟,女子亭亭玉立,一身书卷气,倒是极合自己眼缘。“孩子,你过来。”她冲她招手。沉潋滟闻言走过去,陈驰凤拉着她的手和陈敢儿握在一处,什么也没说,三人却什么都明白了。
“敢儿今后就劳你照顾了。”
“陈庄主放心,我对往往,矢志不渝。”
陈驰凤望向恩人,先谢过阿依曼,又替玉琳琅担心,“如今全武林的人都在缉拿你们,宫廷卫败走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附近门派,这里我会处理,玉少侠快带着师小侠离开此处吧。”
玉琳琅谢过陈驰凤的好意,转身扶过师祁芸,将已然脱力的人打横抱在怀中,离开了陈家庄。
两人走前头,两人走后头,玉琳琅过来扶人时,柳浮屠本不想把师祁芸给她,可一望着玉琳琅那张丰神俊逸的脸,柳浮屠想留人的手臂就一僵,不愿也愿了,只木木呆在原地,任她抱走受伤的师祁芸。
“我说怎么不论我百般求爱,剑仙就是不答应,原是为她……盗神伏枭,的确风采无双。”
同样心服口服的还有阿依曼,此番她求主教让她随玉琳琅共赴中州,一是不想与其分开,二是想瞧瞧,那个能让玉琳琅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到底是何模样。如今亲见,虽是对手,却也不得不感叹,这二人真乃天作之合。
“幻姐姐……你怎会在此?”
“我来歼灭七绝门,沿途得知这一带百姓深受当地豪强剥削,本想着顺道铲除他们,不料撞见了你被围攻……还好叫我遇见了。”
“玉霄宫……师祖师姐们……”
知她要说什么,玉琳琅抢先道:“门中叛徒勾结七绝门里应外合害死师傅与同门,叛徒已然铲除干净,主谋却还活着,我这回就是来报她们的仇的。”
得知玉霄宫覆灭是事实后,师祁芸流下泪来,本想问她在沙城发生了什么的玉琳琅见她如此,缄口不言,手掌抵着她为她输送内力,脚下生风,马不停蹄找到一家客栈让她歇息疗伤。
是夜,柳浮屠与阿依曼各自回房休息,玉琳琅与师祁芸同住一屋,打算彻夜照顾少女。
褪下衣衫,二人同浴,清洗血污,擦净身体,将她骨裂的右肩用布裹药缠好后,玉琳琅小心翼翼扶她盘坐在床上,自己则位于其后,双掌抵住她后背为她运功疗伤。
“青云山一别,我日日都在想念幻姐姐。”师祁芸处在虚弱中也不忘表露爱意。
玉琳琅闻言心中一酸,柔声说道:“那日,我不该对你说那些,是我对不住你,明明答应与你一起,却出尔反尔。”
“我还能再做回你的徒儿么?”
“不能。”
师祁芸一呆,神情悲伤,语气忧怜:“你还是接受不了我是你儿时的那个恩人。”
玉琳琅听不得她这样的语气,软声解释:“不是,是我的私心,我不想你再做我徒儿,我要你做我的妻侣。”
妻侣……师祁芸听到这个词后躯体一震,身子往后靠,故意软倒在玉琳琅怀里,娇羞求证:“真的么幻姐姐?别是瞧我受伤了,故意说来哄我的。”
“小心肩膀……”玉琳琅尽量避开她右肩的伤抱她,诚恳道,“是真的,被边前辈救去西州的这些日子里,我无一日不在担心你,我每日加紧练功,除了报仇,就是想更快地寻到你护着你,我从未对谁这样上心过,我想这便是爱了。”提起此,心里容不得一丝杂质的玉琳琅不由主动向她坦白,“我还有一桩事对不住你,在西州昏迷之时,我为人所强,跟天方教的圣女有了肌肤之亲,你若介怀,可以不必勉强同我在一起。”
“幻姐姐……”师祁芸得知后心内酸涩,又有一股歉意涌上心头,她道,“其实,我也有一桩事对不住你,被掳去七绝门时,我为了报仇,故意引诱柳浮屠,离间她与杜无绝的关系,这期间,我跟她也有过肌肤之实……”
二人沉默一阵,玉琳琅率先开口:“那我们,便算扯平了,我不介意你那桩事。”
师祁芸感动得抬头吻她,“我主动之举姐姐都不介意,那姐姐昏迷之时被动承受轻薄,我就更不会怪你了,嘶……”亲吻时扯动伤口,疼得师祁芸倒吸凉气。
“受伤了还这般不安分。”玉琳琅右手固住她右半边身子,防止她再磕碰到伤口,关心地问道,“还疼么?”
“幻姐姐亲亲我,就不疼了。”
“真的?”
师祁芸疯狂点头,玉琳琅信以为真,将人半揽在怀里,覆唇上去,密不可分地亲了一阵子,抱着师祁芸的手明显感觉到她身子变得滚烫起来,玉琳琅一怔,再望向师祁芸的眼睛时,就见她春眸含情,泪汪汪地好似那里藏着一片海。
“幻姐姐,我想要……”

(九十)情难辞

“不可以,你身上还有伤。”
师祁芸显然没将玉琳琅的劝诫听进耳朵,咬着唇与其对视,左手掌在她脖颈脸颊上来回抚摸,眼神娇滴滴,瞳仁上吊着勾视她,浑身都在诉说着“望眼欲穿”四个字。
“就算躺着不动,也是一样的疼,你抱抱我,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见强逼行不通,师祁芸后退一步,只求她抱自己。拥抱而已,玉琳琅自是不会拒绝,于是正面抱过去,时时留意她的伤口,警醒自己不要碰到她右肩。
“玉幻,我好想你。”
是姐姐也不叫,师傅也不叫,师祁芸直呼其名,有心要在此刻与她拉近身份,好看的眉眼里沁满绵绵的情意。
“我也想你。”玉琳琅回她。
师祁芸伸手,猝不及防摸进她下身,“干想我?”
“异,安分些。”玉琳琅拽出裙底造次的手,瞪一眼不老实的人。
师祁芸得寸进尺,伸舌去舔她的手,“打小我就不识得什么是安分。”
一别数日,本就不胖的师祁芸面容越发消瘦,沙城发生之事,一路上走来,玉琳琅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众叛亲离,满身污水,换作谁会不心寒不委屈?她心疼地抚上她脸颊,柔肠百转,爱惜入骨。“你受苦了。”
“你何尝不苦?”师祁芸反关心道,“放心,师祖师姐的仇,我会一起报!”
“我们,我和你,我们一起报。”玉琳琅道。
师祁芸点头,二人对视间,情流涌动,不可抑制地吻向对方,唇亲密无间到一定程度后,自然就想身体也亲密无间。
久别的思念与重逢的情愫化作一股欲占据玉琳琅的心田,强烈、躁动,推着她做出更冒犯之举。她剥除师祁芸的贴身小衣,用目光侵犯了一遍坐着的人,将赤裸美好的她搂进怀抱,克制想用力把她揉向自己的念头,只抱住她左半边身子,手掌避开她右肩,掐在她未受伤的腰间,越握越紧,直到掌心与肌肤之间凝出一层汗,师祁芸受不了叫了声疼,玉琳琅才回神松了力气。
“抱歉。”她为自己方才心头划过的无耻念头感到羞愧,欲松开她。
师祁芸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它们按回自己身上,笑意勾人道:“不必抱歉,抱我就好。”
玉琳琅却不再动作,师祁芸心中不爽,故意问她:“我们如今是不是恋侣?”
“自然是。”
“那你为什么连亲热都犹犹豫豫,难道我的身子吸引不了你?”
师祁芸素日淘气,外人眼里的她野上野下、没有规矩,他们绝绝想不到,这样一个不羁之人,在榻上会是如此风情又勾人的女子,他们也根本没机会看到,因为玉琳琅不会允许。
“我怕,你会受不了。”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玉琳琅吻住她,唇从脖颈滑下乳儿,张嘴咬住雪峰红梅,品茶一般细嘬细抿。
“嗯……”
师祁芸顺势躺下,双手扶在她脑后,将玉琳琅的头往乳上按。
一双修长玉腿在她吻到自己小腹时,不由自主地扭动交缠在一起,仅是亲吻,她的身子就抖得不成样子,双眸蒙上一层水雾,意识在欲海中沉浮涣散。
炙热的唇覆上柔软潮湿的阴穴的那一刹那,师祁芸小腹抽搐,穴肉痉挛,玉琳琅还未做什么,她就淅淅沥沥地全交了出来。
“啊……哈……”
师祁芸发出劫后余生的喘,失散的眼眸渐渐有了神采,然而这点神采还未汇聚完整,就被玉琳琅一句话打回涣散的原形。
“很喜欢我这样对你?”玉琳琅问。
“喜……唔,喜欢……”
玉琳琅除去她的发饰,师祁芸的长发同她本人一样,瘫散在榻上,铺成了一滩水的模样。
娇躯扭动,媚眼如丝。
可口。玉琳琅脑中瞬间想到这个词,从前她都当她是没分寸的孩子,爱玩爱闹,十分顽皮,如今眼下,看到她在榻上的妖娆妩媚,玉琳琅才惊觉不知何时,小孩已然成为了女人。
“你同白日里,不一样了。”
“这是只有你能看到的模样,喜欢么?”
师祁芸快要被脑中混乱又滚烫的欲望折磨疯了,她咬住自己指尖,嘴巴进而将食指整根含住,又吞又咬,右手在自己面颊与脖颈来回抚摸,期间,眼神一直淫荡地勾着玉琳琅对视,色欲诱人,美得令人失语。
玉琳琅几乎是任本能驱使自己进入她的,中指指腹揉了揉湿泞之处,指尖钻开肉口,温柔又坚定地往里头去,逼仄的穴壁绞得玉琳琅的神思离奇舒爽,脑中的筋织成一架古琴,琴弦紧绷,弹奏时蓬勃跳动,莫大的愉悦致使她有些头昏脑涨,身体的本能却未停,仍会自发寻求愉悦,仍要往身下人的体内进。
整个中指完全没入湿穴,指根卡在穴口,这里堆积着进退时带出的体液。
“哈啊……戳我,幻姐姐,戳我那里……唔——!”
敏感处如愿被疼惜,师祁芸舒服地仰头呻吟,双腿张得更开,小腿缠上玉琳琅的腰身,将人往自己腿心迫。
好美。玉琳琅捏过处于动情之中的师祁芸的下巴,肆意欣赏着她大汗淋漓的媚脸,并无轻视,而是像在瞻仰前朝大师的心血画作,目光中满是钦折与喜爱。
“唔……啊……到、到了哈啊……!”
师祁芸小腹绷紧、下身上抬,穴肉痉挛着抵达情欲巅峰。
在她失神回味之际,玉琳琅褪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单腿挤入她双腿之间,使她向左边侧躺着,将她右腿搁在自己肩上,下身嵌入她私处,腿心贴腿心,阴穴吻阴穴。
“啊……”玉琳琅发出清冷的一声喟叹。
刚达极乐之人的穴口又湿又烫,且尚在颤抖收缩,一贴上去,就如同被一张小嘴含吻舔舐,玉琳琅舒爽备至,情不自禁遵循原始欲望,双手托着师祁芸的臀,腰胯用力,一次比一次重地往她柔软的阴埠上撞。
“幻……幻姐姐嗯……!”
“哈……这时又不唤我全名了?唔……叫我名字,异,快叫。”
“玉幻……琳琅……好舒服唔……!身子要、要被你撞散架了呃……!”
玉琳琅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倾斜在那一处,柳腰晃动,贴蠕,顶蹭,间不容隙。强烈的快意令她眸中渐布上几缕红血丝,师祁芸初时未察觉,直到这红染满玉琳琅的双眼,她才恍然醒神,担心地抚上她眼尾,问她怎么了。
“幻姐姐……你的眼睛……”
玉琳琅低头吻一口她的手心,没有回答,唇边勾起与素日正派作风截然不同的诡笑,腰腹猝然使劲,猛顶一下软穴,顶得师祁芸尖叫一声,笑声清冷的同时,亦含杂了一分邪狞。
“真软……腰抬起来些,躲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我这样对你么?我轻易不会爱人,一旦爱上,你会受不了我的欲望……哈啊……我喜欢你的温热湿润,自己把穴儿贴上来,对,就这样,嗯啊……柔软的乖孩子,你让我很舒服。”
“幻姐姐,你怎么了?别这样说,这不像你……啊啊……”
“但你很快活不是么?这就是我,是旁人瞧不见的、我自己都厌恶的我,怎么,你不喜欢这样的我?那为何这处这样湿呢?”
顶撞的幅度更大了,玉琳琅像要将师祁芸碾扁揉碎似的,腰身不厌其烦地送进她腿心。柔冷的喘息声飘荡在师祁芸耳边,激得她流出更多的水儿,肉瓣沾满晶莹露珠,穴口在贴撞下剧烈收合,奇异的快感弥漫整个阴埠,她惧怕她的下一次撞击,又怕她不再动作。这抗拒又渴望的矛盾情愫令师祁芸不知如何割舍,权衡之际,逢迎的身体已然替她作了决定。
“我的芸儿被肏熟的样子真迷人。”
玉琳琅行将释放,她粗喘着贴紧她的肉穴,由撞击变为紧挨着的磨动,压过来的力道比顶撞时还要大。
“师傅弄得你快活与否?嗯?”
“快、快活……好快活……唔……”
“那怎么不谢谢师傅?说,‘芸儿多谢师傅怜惜’,说呀。”
“芸,啊……芸儿多谢唔……多谢师傅的怜惜……哈啊……芸儿好难受,要出来了……用力,师傅用力肏芸儿呜呜……”
“好徒儿。”眸中的红盛放如血色彼岸花,一股渴血感涌上心头,玉琳琅低头咬住哭泣着的师祁芸的细颈,下身的顶贴狠辣,恨不能将自己碾进她体内与她融为一体。“哈啊……你的小穴让为师很舒服……真想这样一直贴着你黏着你,与你合二为一不分彼此……你的阴核跳动得厉害,怎么,要到了么?别急,等我……等我呃嗯……一起……哈……哈……来、来了呃啊——!”
阴核颤动,穴壁痉挛,快意从发丝通到脚底,情欲饥欲在这一刻达到顶点,爽感中的玉琳琅不能自抑地低头咬住师祁芸的脖子,牙尖嗑破皮肉,滋滋吸出几口她的血来。
这是一种魂飞天外都不可比拟的舒爽,嘴里的血腥味唤回了玉琳琅的理智,却无法磨灭身子经历过的舒爽,这般身心通畅、水乳交融的意境,是念再多清心咒、做再多美梦都达不到的境界,扪心自问,毫不夸张,方才那刻,就是让她死,玉琳琅也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九十一)除魔道

翌日清晨,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膳,玉琳琅师祁芸东西对坐,柳浮屠阿依曼南北对坐,玉师二人旁若无人地互相喂菜与对望,情意绵绵的模样刺得两个外人眼睛生疼,又无处发作。她们太过相配,天造地设的连情敌都不忍拆散。
柳浮屠说起正事:“七绝门你是回不去了,义父知道你杀了他那么多手下,是决计不会放过你的。”
“不回去,我的仇找谁报?”师祁芸道。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报仇?送死还差不多。”
“杜无绝多活一日,我就痛苦一分,我做梦都想将他扒皮拆骨!更何况……算算日子,我给他的假功法,他应该已然通篇练了一遍了,此时不趁机取他性命,待他反应过来洗筋伐髓,我的局岂不是白布了?”
师祁芸坚持要回去,柳浮屠劝不动,就请玉琳琅劝她,谁知玉琳琅看了师祁芸一眼,淡笑道:“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有我为你兜底。”
“你不劝她?”柳浮屠不解。
阿依曼笑着插话:“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个外人掺和个什么劲?除了看戏,有什么立场管她们要做什么呢?”
柳浮屠被噎得没话讲,吃完饭,无奈与师祁芸一同折回七绝门,玉琳琅和阿依曼跟在暗处,时刻关注着她们的安危。
“叛徒!你还敢回来!”
连山门都没进去,二人就被一群七绝门弟子团团围住。
柳浮屠瞪眼斥他们:“让开,连我都敢拦?”
守门弟子面面相觑,不想与她交恶,更不想被杜无绝赐罪,迟疑间不知何处飞来几颗石子定住了他们的身,柳浮屠师祁芸见此越过他们,有玉琳琅在幕后相助,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去到练功房,如愿见到了杜无绝。
彼时男人已经练功练得走火入魔,头发披散,嘴唇乌紫印堂发黑,师祁芸见之立即拔剑上前,冲他要害刺去,杜无绝陡然睁眼,浩荡真气震开长剑,继而高举双臂仰天大笑。
“成了!成了!四方志果然厉害!我觉得体内有股用不完的内力!哈哈哈——!“
杜无绝盯向她们,阴毒一笑:“神功既成,那留着你们这些叛徒也就没什么用了,去死吧!”
一掌拍来,整面墙壁崩坏倒塌,躲开的师祁芸大惊,竟不知他练假功法也能练到如此地步,攻出一掌,见拼之不过,连忙拉着柳浮屠往外跑去。
杜无绝岂会这样放跑她们?身法迅捷地追上来,十爪成鹰,眼看就要扣到二人天灵盖上。
嚓——!
是钝刀剌破皮肉的声音。
玉琳琅从远处树端荡过来只用了不到一个眨眼的工夫,她用鍒剑砍向杜无绝双臂,意图拦下他,不料加注内力的剑刃竟只划破浅层皮肉,并未割断他手上筋脉,亦未挡停他攻向二人的动作,玉琳琅一惊,赶忙用鍒剑剑身缠住他两条手臂,收紧一拽,绳捆一般强行止住他的攻势。
“幻姐姐小心!他根本没散掉原先内力!如今邪功大成,七绝魔功加上四方志的功法,我也敌不过他!”师祁芸不忘回头提醒她。
待二人逃远,玉琳琅才松开鍒剑,与杜无绝拉开身位,和其谨慎对峙。
杜无绝瞪眼道:“玉幻!你还活着!?活得正好,就由我亲手宰了你,为我那六个兄弟报仇雪恨!”
“你也知道报仇雪恨?”玉琳琅长身玉立,甩一下手中鍒剑,原本绵软曲折似鞭的长剑在内力灌注下陡然笔直坚硬,女子身上的群青色衣裳无风自动,姿态飘逸绝尘,“玉霄宫满门侠义,她们的命,你又拿什么偿还!”
“挡我者,死路一条!”杜无绝轰出一掌,掌风凌厉,虽未打中避开的玉琳琅,却隔空折断了她身后的粗树,威力可见一斑。
从前还是剑仙时,玉琳琅可能打他不过,如今身具天行健与刹那生灭,玉琳琅自认可以与之一战,抽剑上前,使出一套九霄剑法,刮得对方臂上血肉模糊。
杜无绝退步取刀,刀长三尺,刀身赤红,劈向栏杆,石栏尽断。玉琳琅认出那是据传言而仿造的鸣鸿刀,虽是仿造,材料却是极上乘,锻造无杂质,剁石如剁肉,称得上刀中之王。
二人在半空斗得不可开交,众人眼里,只瞧得见一青一玄两道光芒乱飞,根本看不清她们交手时的详细招式,往往几个眨眼的工夫,二人就已经斗了上百回合,实力之恐怖,非武功上流者难懂。
打了许久也未见输赢,杜无绝气急,一个撩刀式,刀气从下至上砍向远方,玉琳琅侧身避过,回头一看,七绝门的山门被刀气一分为二,山门处被定身的守门弟子也被劈为两断,因被定身,再痛也只能望着地上的残肢大声哀嚎,根本动弹不得。
“你连自己人的性命也不顾了?”
“为圣教而死,是他们的荣幸!”
玉琳琅皱眉,走火入魔的杜无绝不仅功力大增,连精神都错乱到常人不能理解的地步。
二人缠斗一阵,玉琳琅终究棋差一着,略输杜无绝半个身位的距离,腹部中刀,不济从空中跌落下来。
“幻姐姐!”师祁芸扶起玉琳琅,要上去与杜无绝拼命,被玉琳琅拦下。
玉琳琅冲她摇头,将她往阿依曼的方向推,一边拜托阿依曼护送她们离开,一边捂着伤口强撑着站起来继续抵抗杜无绝。师祁芸怎肯抛下她一人在此?二话不说就冲上前去,拔下头上飞镖,对杜无绝使出一手百花齐放和浮光掠影,未料这些在杜无绝眼里形同小把戏,被他一一挡下后,师祁芸本就受伤的肩头又中他一掌,伤上加伤,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异!”玉琳琅紧张地查看她的伤势。
“我来会会这个老小子!”阿依曼鞭子一甩就攻上去,没过几招就被打了回来,浑身骨头散架似的倒地不起,玉琳琅过去点了她几处穴道她才能勉强站起来。
杜无绝:“浮屠,我的好女儿,杀了她们,为父就当你从未背叛过七绝门,杀了她们,你还在等什么?!”
柳浮屠看看受伤的三人,再看看仍旧战力高超的杜无绝,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选择,她却呆了一样傻在原地,不知如何抉择。
杜无绝见她不肯听话,冷笑一声打算亲自动手,还未近身,几股不同的内力一齐袭来,迫得他不得不退后避开。
来者还未现身,欢呼雀跃的话就已传音到此,“这回总算赶上了!”
踢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响彻耳边。
师祁芸转头看向山门处,见是庵门四淑和茳芏来了,惦念与希望一齐涌上心头,她喜极而泣,“师姨,茳大侠,你们来了!”
夏萐、李式微点头回应,叫她放心,夜凝紫下马调笑:“你师傅天下第一的脸面都要给你丢尽了,败给这么个东西,也配叫我们师姨?我可没你这种师侄,我就说你师傅给你的纵横十九道是假的吧?不然怎么会连他这种货色都打不过。”
师祁芸面庞一红,惭愧道:“是我学艺不精,没能发挥纵横十九道的威力。”
夜凝紫:“知道自己学艺不精还不退下?躲到我们身后去,看看我们是怎么教训这条武林恶犬的。”

(九十二)信信信

青云山。
为早日带风翩翩离开此处,少嫦整日呆在药楼,潜心钻研药方,初时是用小鼠小兔试药,待药性稳定后,就将人用在自愿试药之人的身上,小等半月,果然怀上,只需再等四个月,便能知晓胎儿是女是男。
“什么,还要在等四个月?”
夜间,二人同睡一榻,风翩翩依偎在少嫦怀里,对还要呆在这里四个月这件事感到烦闷。
少嫦问:“你不喜欢这里么?”
“倒也不是,这里的生活其实比山下好过很多,我只是担心谷中的母亲和姐姐,我失踪这么久,她们一定急坏了。”
少嫦感同身受:“可惜这里不让往山下送信,不然就能写信给春风谷,让你家人安心。”
“没事,四个月嘛,我等等也是可以的。”风翩翩状若无所谓,她翻身骑在她小腹上,伸手去解少女衣带。
少嫦脸颊一红,小声嘟囔:“才完了,又要么……”
风翩翩皱眉瞪眼:“你不肯?”
怕她生气,少嫦连连摆手,手还没摆几下,就被风翩翩拽到裙底,探入花丛,贯进深穴。正是疾风骤雨又一夜,妻唤娘吟梦里歇。
白日,少嫦照例查探完试药鼠兔所生的雌崽们的体格情况,见茁壮如常,她放心之下,闲暇之中,想到昨夜风翩翩说害怕家人担忧,少嫦忖度一番,去到阳春楼,想求香敛幽准许她为风翩翩写封报平安的信送回春风谷。
寻到阳春楼顶层,尽管已有仆人先行通报,少嫦进入屋子时,还是瞧到满地趴着遍体鳞伤的裸男,离香敛幽最近的一名男子腚眼里还插着鞭子的柄部,香敛幽不发话,他就不敢拿出来。
“小神医有事找我,你们滚吧。”
主人一发令,男子们如释重负,赶忙连滚带爬地逃离这处人间炼狱,那腚眼里插着鞭子的男子出去时,长长的鞭身拖在地上,浑似他身体里长出的尾巴,随着他的离去而被带出屋子,场面滑稽不堪。
绿衣女人笑出声,侧靠在软榻上,问少嫦寻自己何事,少嫦如实相告,女人眸子闪了闪,说想她答应很简单。
“你过来。”香敛幽媚笑着朝她勾手指。
少嫦心思单纯,愣愣地走过去。香敛幽扯住她腰间衣带拉向自己,一双手在她身上胡乱游走,暧昧不清。
“你把对你那姘头做的事,也对我做一遍,我就准你送信回去。”
少嫦听完眼眸大睁,急急退后几步,吓得连连摆手。“不,不行的!”
“为何不行?”
“翩翩知道会不高兴的。”
香敛幽从榻上站起,走向少女,风情万种又威慑力十足,凭借武力将少女放倒在地毯之上,她解开少女衣带,将衣裳往两边剥开,掀裙抬身,坐于其小腹处,花穴紧贴在赤裸的腹部,肌肤相亲,毫不避讳地磨将起来。
“哈……那就,别让她知道。”
香敛幽蹭到尽兴处,没几下就交代了出来,她颤抖着身子享受余韵时,少嫦脑中一片空白,只觉腹上贴过来的部位又湿又热,更从其中喷出一汩汩泉水,浇在腹上,滑落腿心,好不黏腻。
知道自己被当作泄欲器物的少嫦立马苦起一张脸,伸手妄图推开身上女人,可惜不通武力之人对上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力气自是云泥之别,她推拒半天,女人仍然纹丝不动地骑在她肚皮上,她泄气央求:“香姑娘,你别这样……女女授受不亲,你若实在想要,就将方才那些人召回来……我不能……”
“我就要你。”香敛幽嗤笑,“那些臭鱼烂虾,也配碰我?你怕什么?小神医,我这样的美人亲近你,你该以此为豪,乖,把手伸直……”
力气悬殊却始终掰不开少女紧攥的拳头,香敛幽眼神陡利,用鼻息哼出一声冷笑,威胁道:“你不想帮她送信给春风谷了?”
少嫦想起此番来的目的,弱弱问道:“照你说的做了,你就会准许我写信给春风谷?”
“自然。现在,手可以松开了么?”
为了让风翩翩安心,少嫦松了手,香敛幽如愿吞进她的手指,柳腰摇晃中,她右手掐住少嫦下巴,一面蹙眉娇喘,一面强迫她望着自己动情时的模样。
隽眉微皱,桃面生花,福洞泉涌,骚乐不断。
“哈哈……”做到极兴处,香敛幽双肩微颤,娇声媚笑起来,她吐舌舔唇,放肆地问她,“我跟你那姘头相比,谁动情时的模样更诱人?嗯?说话啊小神医,可是害羞?”
“这、这种事怎么能比较……”少嫦惧得耳根通红,她用空闲的手遮住眼睛,不再去看女人。
香敛幽扯下她那只自欺欺人的挡面手,双掌捧着她下巴往上扬,强逼她观看自己情潮澎湃的演绎。
“姐姐不美么?”
“美……”
“那为何不敢看姐姐?”
“我……我只能看翩翩一人。”
“以后可不能了。”
多年来的压抑与克制,令香敛幽养成了这副畸形而非比寻常的性子。对男子,她极尽施虐,从虐待他们中取得零星快感;对女子,在榻上她却甘愿臣服,从将权力让渡给比自己弱势的女人中,她能获得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顶峰在即,香敛幽松了捧少嫦下巴的手,上仰着头,亮出修长玉颈,喉咙颤动,发出一声声高亢而妩媚的叫唤。少嫦被女人此刻的美迷炫了眼,竟情不自禁咽起口水,埋在女人体内的手指忍不住动起来,自发去寻找触碰顶戳女人穴内的敏感处,她想看她更美的一面。
“啊……就是那里……你做得很好,唔……不愧是学医之人,最知道女子哪里快活……哈啊……你有这双巧手,我竟今日才知……用力,用力扎姐姐穴壁……唔……!”
香敛幽狠狠沉腰坐下,暖穴吸紧少嫦指身,在痉挛的吞吐中达到巅峰,细而长地喘出一声娇叹,还没来得及多享受享受,忽闻楼下传报。
“不好了少君!她、她回来啦!”
被搅扰好事本就心烦,香敛幽披上衣裳,扯过地上毯子盖住少嫦,推门而去,斜倚在栏杆处往下看,慵懒问道:“谁?难不成是师祁芸和玉琳琅?”
“不是,是、是前任少君,她杀回来啦!”
香敛幽不再从容,翻身飞至一楼,揪住传报人的衣襟,问她:“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
三个弹指的工夫后,香敛幽的怀疑被真人打破。人未现,声先到。一道清戾的女声传遍整座青云山,真气充沛悍然,闻者双耳刺痛,这等厉害的音波功,也只有青云山亲传门徒才会。
“香如故!滚出来!”来者声嘶力竭,“我来寻你报仇了!还我梅郎命来——!”

(九十三)香尽染

“师姐……”
香敛幽夺门而去,奔向山上,在山顶宫殿前见到昔日同门,她美眸一闪,欣喜地迎上去。
“师姐,真是你!几年未见,你的头发怎生全白了?”
来者身着一袭漆黑布衣,个子高挑,面容冷郁,苍白的头发不挽不打理,就这么任之披散垂落在腰际,远远看去,是位气质疏离到极点令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的女子。
“还不是拜你的好师傅所赐?”女人冷冷用剑指向香敛幽,“别过来。”
香敛幽停下脚步,因师姐拔剑相对而伤心失落,她道:“什么你的我的?那是我们的师傅啊。”
“自她害死梅郎之后,她就不再是我的师傅!”
香敛幽正要再劝,宫殿中传来一道浑厚女声,香如故从闭关居室中走出来,一身绿衣,庄严肃穆,她冷笑着嘲讽:“你的梅郎,不是被你自己亲手杀死的么?安能怪到我头上来!”
“当初,若不是你执意拆散,我们就不会逃下山去,不逃下山,梅郎也就不会判若两人,说到底,这些都是因你而起,我一生中所有苦难也是因你而起!”
黑衣女子一剑刺向香如故,女人板脸,勃然大怒,“逆徒!”她将一根碧玉笛子搁在唇下吹响,笛声夹杂着深厚内力攻向来人,黑衣女子长剑寸断,一招未过,就狼狈地捂耳翻滚。
“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还想报仇?怕是连最沽名钓誉的纯阳派吕飞骑都打不过。”香如故放下笛子,俯视地上女子,眼神轻蔑,怒其不争。“为一介楼伎,放弃继承青云山的资格,真是愚蠢透顶!我早就告诉过你,男人轻信不得,更不值得你为他牺牲,沦落如今这般下场,完全是你自讨苦吃!怨不得旁人。”
“少同我说这些!”黑衣女子起身挥袖,指着香如故的鼻子,愤恨控诉着,“继承青云山是什么好事么?别以为我不知你一直在谋划什么!你养我们这样大,也不是真心爱我们,而是另有所图!”
黑衣女子看向香敛幽,反劝她跟她一样快些逃离青云山,“她爱她的野心远胜爱我们,她教我们识字练武,不过是为了帮她东山再起!她从未真心待过我们,师妹,跟我一同下山去吧,那里天高海阔,自能任你遨游,不必留在这儿当她的棋子傀儡。”
香如故并不阻止黑衣女子妖言惑众,等她说完长篇大论,反而轻笑着问香敛幽是何主意,说她若想下山,她不会拦着。
“师姐,对不住,我不能跟你一起走。”香敛幽道,“师傅于我有养育之恩,我宁死都不会背叛师门,山下诚然再好,如若我不觉得好,那任它是天宫仙境也无用。”
“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黑衣女子震撼不解。
香敛幽反问回去:“那梅氏又给师姐灌的什么迷魂汤?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在阳春楼时,对你百般讨好,不过是为了骗你救他出去,下山后如何?果然将师姐你一脚踹开。”
“住嘴!”黑衣女子听不得真话,暴怒地指着香如故,看向香敛幽道,“若不是她!若不是我们这位心肠歹毒、容不下女男情爱的好师傅,我就不用带梅郎逃离这里,我不带他下山,他就不会被山下匹夫蛊惑,也就不会弃我而去,他不弃我而去,我怎会杀他!?是她害死了他!”
啪——!
带着疾风的一巴掌扇在黑衣女子脸上。
香敛幽眼神凌厉,语气不再客气:“师姐,我一向敬你,但你如今竟为了一个楚楼贱人犯上作乱,出言辱骂师傅,这就莫怪师妹不得不与你为敌了!”
“你说谁是贱人!?”一听自己心上人被贬低,黑衣女子急眼。
“他还不贱?在山上时为了脱身,就四处勾搭,用尽手段。我以为他跟了师姐就会安分些,没想到逃到了山下,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竟背着师姐和男人干起了搅屎勾当,他不但贱,更是脏得如同粪缸!”香敛幽容不得心中崇仰的月光被玷污,一气之下反唇相讥,说出的话难免不好听了些,“师姐怕是还不知道吧?”她笑,“你放在心尖儿上的贱男人,曾经也赤身裸体地跪在我身下,撅着个肥厚屁股,求着师妹我蹂躏他呢~可惜我挑食得很,只愿碰公雏儿,那样脏的,看一记都嫌烂眼睛。”
“你闭嘴!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师姐现在也体会到了心上人被污蔑的愤怒了?”
香敛幽此语一出,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心虚地看向香如故,但见女人只是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香敛幽轻舒一口气,暗骂自己痴呆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搁在心里想想就好,怎生能说出口?
出离愤怒的黑衣女子无暇细思她话中含义,正怒发冲冠,要为梅氏讨说法,一掌打向香敛幽,出手毫不留情。
香敛幽腾身而起,于空中翻身倒踢出一脚,压得黑衣女子不得不用双臂全力抵挡。
“香尽染,你还要发疯到什么时候?”观战的香如故淡淡发话,说只要她肯认错,她就给她一次改过自新重返师门的机会。
“疯?哈哈,我是疯了!在我发现你只是把我们当作棋子而非孩子时,我就已经疯了!”黑衣女子拒绝再入师门,癫狂道,“什么‘染铸渊中剑,尽斩贰朝臣’?什么重塑正派、替天行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们不过是你复国路上的垫脚石!你要我继承青云山,是想要我带领山上数万人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皇位去送死么?我做不到!我们在你眼里是什么?兵器么?那你养大我们的这十几年又算什么?!!啊?算什么!!!”
从黑衣女子这段话中隐约猜出什么,香敛幽狐疑地看向香如故,问:“师傅,师姐说的可是真的?”
香如故微抬下颌,目视前方,没有半分愧疚,磊落道:“不错,我养你们,就是为了光复大渊。”
“师傅……”
“我有何错?我给了你们第二次性命,让你们吃穿不愁,供你们读书习武,没有我,你们早就饿死在十几年前的弃婴塔中了,我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你们,就只是要你们为我达成这一点小小的心愿,又有何不妥?你若想跟这逆徒一样叛出山门,慢走不送。”
“师妹你可瞧见了?这样无情无义的冷血师傅,你还维护她做什么!?”香尽染拔出别在腰间的竖箫,置于唇下,双手按住孔洞,指身松堵间,一段带有内力的肃杀之曲袭向香如故。
“我给过你机会的。”深绿衣裳的女人眼眸一沉,杀意已起。
正当香如故要吹响笛子清理门户之际,一道浅绿身影从面前飘拂过去,香如故低头一看,她的碧玉笛子不知何时到了香敛幽手中。
一阵清脆的笛声响起,冲荡反弹开呜咽的箫韵。
香敛幽吹奏着从香如故手里夺来的玉笛,四周空气受音波功的震荡而刮起大风,香敛幽发丝纷飞,华裳于风中起舞,平素邪肆的丰姿眼下陡然正经不少,表面是代香如故抗衡香尽染,实则是救下黑衣女子一命。
早早叛出师门而无缘被香如故传授更高深功法的香尽染终是不敌自己的师妹,她在乐功比拼中败下阵来,六脏俱疲,唇角溢血地跪在地上。两旁山门中人及时上前擒住了她。
“嗬哈哈哈……香敛幽,你好没骨气!她这样对你,你还像条狗一样护着她?”香尽染在被押去监牢前,还嘲笑着香敛幽的愚忠。唯有被嘲者自己知道,香如故就是她的骨气。
“你做得不错,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香如故说罢欲转身回宫殿。
“师傅,可不可以不要杀师姐?”香敛幽为香尽染求情道。
香如故转身,见她神情恳切,又想那逆徒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火气浇灭后,终归下不去手,遂顺台阶而下,答应她不杀香尽染。
“师傅!”香如故要走,香敛幽又叫住她。
“又如何?”
“你的笛子。”香敛幽将碧玉笛子往前一递。
香如故回头,暼到笛子吹口处迭在一起的两道异色唇印,双目微眯,心意难测地挥袖离去。
“赠你了。”

(九十四)瓣心香

嘱咐亲近之人去监牢盯哨,叫牢里的狱官不能亏待了香尽染,山顶闲杂人等散尽,一直抚摸着碧玉长笛的香敛幽才抬手低头,将笛口送到鼻下,小心地嗅闻起香如故遗留在上面的芳香。
痴迷片刻,香敛幽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太过不妥,耳旁回荡来一句师傅的鄙夷斥责,她恍如梦醒,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将笛子藏在了袖中,可抬头四顾,哪里有人?原是她做贼心虚,生了幻听。
好在是虚惊一场,捏着袖中玉笛,香敛幽转身欲走,耳边真切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这回没有鬼迷心窍,她听得真真切切,那声音离她不远,就在身后寝殿之中。
“师傅?”她试探地喊了喊,无人回应。
香如故正在闭关期,除了每日按时送饭的丫鬟,其余人都把守在前殿,无令是不得入内殿的,包括身为少君的香敛幽,没有准许,亦是不能随意踏足此处。
今日事急从权,香敛幽才没有被责罚,眼下内殿无人侍奉,她担忧有贼人暗入,打扰了师傅闭关,虽说寻常贼子必定斗不过师傅,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为保心安,香敛幽终是推门进去一探究竟。
“师傅!”
入目是绿衣女人倒在空荡大殿中央昏迷不醒的画面。
香敛幽将人抱到榻上,伸手探脉,知她是因为练功时出了岔子而神经受损,忙扶人坐起,手抵背部为她运功疗伤。
真气紊乱令得香如故出现类似谵妄的症状,她幻视亲人返生走向自己,质问自己为何还没有光复旧朝、重振北渊。虚弱的女人连连摇头道歉,伸手去握亲人的手,奈何握了一场空,“星儿发誓一定会光复大渊,祖母不要走……祖母等等星儿……”
情绪激动的香如故吐出一口血来,她不管不顾地要起身追那幻象而去,香敛幽从后抱住她,臂膀紧紧箍着她的腰,急道:“那些是假的!师傅,你清醒一点!”
怀中的挣扎并未停止,香敛幽不得已点了她的穴,女人终于安静下来,香敛幽维持着现有姿势,抱了她有一炷香之久,香如故渐渐清醒,理智回归的她低眸看见腰间的手,侧头皱眉道:“松开我。”
听到熟悉的凉薄语调,香敛幽喜不自胜,连忙解开女人穴道,关心道:“师傅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闭关时被那逆徒打断,从而真气走茬了路子,幸而被你发现……你想要什么奖赏?说出来,我都会满足你。”
“我想要师傅。”
香如故一怔,惊惧地瞪向退至榻边恭敬跪着的徒儿。
“你说什么?!”
“我想要师傅……的那把瑶琴。”
香如故松了口气,挥手一指,“那琴就收在琴箱之中,你想要,就拿去吧——听仆人说你近日总流连春楼,正好弹一曲给我听听,让我瞧瞧你是否真的不思进取,沉迷男色到连功夫都生疏了。”
寻到瑶琴的香敛幽将琴抱到殿中央,愤懑道,“哪个爱嚼舌根的?让我知道,准拔了他的舌头!”盘腿而坐,置古琴于腿上,双手抚就,十根玉指拨弄轻弹间,一段悦耳清音流泄入空气中,在空旷宫殿里动听地回荡。
“这曲未曾听过,你新编的?”香如故问。
香敛幽答:“早就谱好,在十里香杀之前。”
“可赋名?”
“一瓣心香。”
“一瓣心香……”香如故若有所思,还欲再问,强行压制进丹田的内力突然不稳,燥乱地迸向各处经脉,在蛮横内力的冲击下,她呕出一滩血,筋酸骨软,侧倒在榻上,全然失了功力地躺在那里。
“你怎么了师傅?”撂下古琴,香敛幽奔至近前,半跪在榻边,二指搭在女人腕上一探,震惊道,“你的功力……怎么全没了……?”
“只是暂时的,溃散的内力明日就会聚合好,不必担心。”
“那是不是表明,今夜师傅都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香敛幽别有用意地问。
香如故点头,搭在她腕上的手突然放肆起来,循着手臂一路摸上她的脸庞,女人这才觉出不对,一抬眸,就撞进徒儿满是欲望的眼里。
香敛幽翻身压上来,曼妙的身子牢牢包裹住徒劳挣扎的女人。
“香敛幽!你做什……!唔……!”
“师傅可怜可怜徒儿吧。”
香敛幽用她那双媚色无边的眼眸祈求地望着女人,不再畏惧道:“这份见不得光的情意,自小忍到大,徒儿忍得好辛苦,今朝终于有机会亲近师傅,哪怕事后被师傅粉身碎骨,徒儿也万死不悔。”
“你,你……!”
香如故的斥责还未说出口,就被凑身强吻上来的香敛幽给堵在了嘴中。
年下者恍若久饥多时的出笼恶兽,生猛地扑向女人,不遗余力地征求、索取,连女人唇边的血迹都被她不管不顾地舔进口中,贪婪尽显。
“能被师傅捡回山上,是徒儿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徒儿自小就以师傅为榜样,事事努力,就是为了成为像师傅一样强大的女人。”扯落女人身上的深绿衣裳,扬落在地,香敛幽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胸前两只瓠乳,一手一个,握上丰满轻揉,美妙的触感从掌心直传脑袋,“徒儿一直将师傅当作半个母亲看待,既是母亲,则难免会想吃师傅的奶。”说着,香敛幽神情兴奋地俯身,张口咬在女人右乳上,眉眼幸福地舒展开,两腮微收,用力吸吮着面前这只一口不能塞下的乳儿。
“嗯……”
三十年来,从未被外人碰过的地方,如今被自己徒儿含在嘴中肆意玩弄,清贵如香如故,难免一时接受不了事实,失神混沌了一会儿,在这浑浑噩噩中,她的乳儿被越吸越红,腿心之处亦是越变越湿。
震惊过后,到底是回过神来。
香如故抬手狠狠扇了身上人一记巴掌,厉声呵斥她:“香敛幽,看清你面前人是谁,我不是阳春楼里供你亵玩的淫夫!我是你师傅,你安敢对我不敬!?”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师傅,我要的就是我的师傅。”
香敛幽分开女人双腿,半跪在女人腿间,矮下上身,低头伏颈,一口吻住丛林花朵,舌尖轻勾,唇齿厮磨,舔弄得女人仰头咬唇忍无可忍。
“我命令你停下!”
“这关口停下,师傅是想要了徒儿的命。”
香敛幽从女人腿间抬起头,粉紫色双唇挂上一层莹亮清液,娇艳欲滴。她如同一条美人蛇,贴着女人身子往上游动,与女人面对面一笑,下一瞬就咬住她脖颈,右手中指同时纳入女人阴穴,就着湿滑一进到底,途中明显撞破了什么,香敛幽愣愣地松开咬她脖颈的嘴巴,瞥见女人蹙眉侧头、神情屈辱,邪媚的笑爬上香敛幽唇角。
被情欲鼓动至疯魔了的青云山少君,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压制着她的山主,她不停入侵、顶撞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师傅,瞧见女人面上愠怒痛恨又不自觉被快感触动的表情,她竟然觉得心情舒畅至极。
“师傅,徒儿做得可好?”她眼尾赤红地问道。
这近乎变态的询问,令香如故越发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女人侧过头去,紧闭着双眸,以为不看不回应,对方就会早早放弃、偃旗息鼓,可她低估了香敛幽对她的情欲——哪怕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香敛幽都会沉迷其中,她有的是自得其乐的手段。
“师傅抖得好厉害……”
“徒儿伺候得你可舒服?”
“师傅这里好热好湿……徒儿再插一根进去好不好?”
本就因偏功而无力的身子,在香敛幽的摆弄下,越发瘫软似泥、柔弱如寻常女子,香如故极力调动体内真气,聚拢半天,还是一团散沙,她终于看清自己无力反抗的处境,在香敛幽掰过她的身子,要从后面入进来时,桀骜半生的香如故终于开始害怕,她放轻声调道:
“敛幽,别这样对我……“
这半生不硬,搁在旁人身上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对于香如故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求饶之举。
骄傲如她,高贵如她,冷漠如她,是决计受不了自己如同一只雌兽般臣服于别人身下的,况且此人还不是别人,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好徒儿,你要她此后如何面对她?又如何立威于山众之中?
“徒儿今生怕是只有这一次亲近师傅的机会,因千载难逢,故,千金不换。”
香敛幽贴紧女人背部,两指并拢,从后方肏进去,急而有力地大动几番,顶得女人肉体快活无比心灵却痛苦不堪。
在徒儿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攻占下,香如故咬唇闷哼,双手攥紧榻上铺毯,嘴唇边被自己咬出一排牙印,就连高潮迭起之际,也硬是没叫唤一声。
疯狂持续了一夜,翌日晌午,操劳了数个时辰的香敛幽悠悠醒转,捏捏酸麻的右手,正待转头去寻香如故,刚赤脚下榻,一阵清风袭来,紧接着她就觉得胸口一凉。
“呃——!”
墨发披散的香如故手持一把长剑刺将过来,正中她心口。
女人拔出长剑,香敛幽嘴角溢血,缓缓跪倒在地,不可置信地仰头望向女人。
“师傅……你要杀我?”
“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难道不该杀么!?”
香如故绝然转头,背身而立,唤来手下将香敛幽押入监牢,受伤之人被拖出去时,心脏处的伤口还在流血,红迹滴落在地砖之上,开出一朵朵血色荼靡花。
殿门合上,香如故微微侧头,余光瞥着那把被自己扔到角落里的带血长剑。
腮帮微紧,银牙暗咬。
“一群逆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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