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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番外青玉案】(1-3) 作者:默默猴

海棠书屋 https://htsw.htsw.win 2023-11-30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鱼龙舞番外青玉案】(1-3)作者:默默猴2023年11月27日转发自sis   目 录  【第一折 鱼筌相忘潭沱处】  【第二折 未曾许,流离去】  【第三折 底事浑身衣薜苎】  【第四折 豺行当道,披鳞眸虎】  【
【鱼龙舞番外青玉案】(1-3)

作者:默默猴
2023年11月27日转发自sis

  目 录
  【第一折 鱼筌相忘潭沱处】
  【第二折 未曾许,流离去】
  【第三折 底事浑身衣薜苎】
  【第四折 豺行当道,披鳞眸虎】
  【第五折 出水芙蓉浴】
  【第六折 华灯锦阙山中路】
  【第七折 雨骤风颠倒鸾暮】

第一折 鱼筌相忘潭沱处
  山川虽好,风月无言。初春的料峭已逝,眼看将奔着燠夏而去,是直到走进了山道林间,汉子才觉满身清凉,仿佛兜头罩落一件看不见的水褂子,就这么唰地渗入三万六千个毛孔里,直沁心脾,浑身无不爽利。
  但,比起这连山脚农家都没见几户的飞鹅山,他宁可行走在摩肩擦踵、闷热不堪的闹市赶集,窥伺人群中被汗水浸透背心胸口衣衫的婆姨,就近嗅着混杂脂粉汗泽的肌肤气息,尤其是颈背发丝那截气味最浓,汗脂积于此间,堪称是体味的极致浓缩,与膣户的气息同为男子的心头好,而前者甚至毋须花钱。
  走遍天下五道,他始终觉得东海的女人最好,当然也可能接触得少,才生出稀罕之心来。像现在这样,能自由行走于东海一道,不用戒慎恐惧如入敌境,换了哪怕是一个月前,打死他都不敢信。
  但现在形势不同了。
  也因此,即使真走在敌境之中,他也不复过往那般浑身紧绷,惯用的单刀以布疋连鞘裹起,随意负于身后,尽管靴袎、腰后和左肘肘底都以皮鞘缚着短刀匕首,心态上却近于郊游踏青,而非临渊履冰。
  飞鹅山位于群偃郡内的西侧,古名非峨山,约莫是无知乡人以讹传讹,将“非峨”活脱脱传成了飞在天上的鹅,以俗兑雅,从此不复斯文。尽管不被算在龙庭山的五峰八脉之中,但从地貌上看,飞鹅山确是龙庭山的延伸,可说是在护山大阵之外,最接近龙庭山的地方,山顶甚至能依稀眺见五峰之一二。
  在飞鹅山能监视的,还不仅仅是指剑奇宫而已。
  山下阳雪县在群偃郡不算富饶,因仰秣等四村食禄封给“渌水琴魔”魏无音声名大噪。魏无音隐居村内,村民遇事不赴县衙,都来找这位讨平妖刀的大英雄大豪杰合计,估计他也颇享受这等茶壶里做土王的乐子,廿年不回风云峡,有事还得山上来人,请长老回山商议。
  上头让他驻于飞鹅山,一边看着奇宫,一边看着魏无音,旅外那会儿这可是好差使,可以奉命潜回东海,能力再好都得轮着做,以免同侪里生出杂音,以为统领徇私。
  此际情况却大不相同,众人名正言顺重返东海,风光来到新地盘,那是衣锦还乡啊,哪怕还有诸多麻烦得一一摆平,肯定不轻松,也强过他在此餐风露宿,连想嗅一嗅市井俗妇的颈背垢腻都难。
  娘的!老子这是交了什么运?汉子自嘲之余,不禁摇头。
  说是监视,也就是在山里瞎转悠,消磨时光。龙庭山的护山大阵有多厉害,他算是领教够了,那叫聂雨色的小娃儿三言两语间,便炸死了族中最擅长阵法的几拨人,损失之钜,统领说没个十几二十年绝难恢复,言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次徒尚且如此,魏无音本人和首徒秋霜色的能耐可想而知,只能说是惹不得。
  动身前统领三令五申,让他千万别踏进魏无音的领地,一步都别。万一被逮到宰了事小,教奇宫和六大姓倚作把柄,以致新领有变,乃至爆发冲突,那可是万死莫赎的罪人了。
  循水声往山里走,仿佛被那股沁人的无形湿凉所吸引,拨开竹丛来到一处突出的岩台上,赫见潺潺山溪自岩下流过,须得另寻路径下溪,否则便只看得碰不得,不由失笑:如此周折,岂非同老子的际遇相若?好不容易轮到了好差使,却一夕间从天堂沦入地狱……直到一物攫取了他的目光。
  那是对白花花的奶脯。
  浑圆饱满,细颤轻弹,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清楚望见肌肤的白腻酥滑,淡淡的青络透出雪肌,肌上密布的水珠不知是沁汗抑或溪水喷溅,翻滚抖迸之间,尽显乳质之绵、肤质之绷,两者居然毫无扞格。
  女子上身穿着一袭单薄的对襟棉衫,即使在人迹罕至的山溪旁,腰间的系结也是系得妥妥的,虽未缠腰带,也决计说不上衣衫不整,或刻意暴露;之所以能看得如此清晰,除了居高临下的绝妙视角,更在于女子胸前那双妙物,尺寸是他平生仅见的伟岸,俯身掏洗山蔬野菜时,沉溢的沃乳连半湿的棉衫对襟都兜不住,动作间不住弹颤,直欲滚出。
  那末端浸湿的大把浓发,几与溪岸岩底的深苔同色,益发衬出肌白颈纤。匀细藕臂绷出结实的肌束,那是做惯了粗重活儿才有的线条,与武家所练颇不相同。
  从汉子的角度无法看见全脸,但瞧挺直的鼻梁和鼻下依稀可见的小嘴儿,这小娘子想丑也难;略显峰棱的腮帮骨极有个性,几能想像阳物入体的瞬间,她咬牙昂颈、难忍哼唧的模样,汉子硬到如支篷顶,简直不能更丑了。
  她偏偏就在这时抬起头。
  两人隔空相望,噗哧一声,女子低头掩口,快被撑裂的湿襟间漾开一片眩人雪浪。
  他发现自己想多了。女子有张慑人心魄的绝美脸蛋,是艰困的山间生活也难磨灭的惊心动魄之美,正因衫襦穿粗砺、打着赤脚,淘洗带泥的野菜,益发使得她的美丽透出某种山野精怪般的不真实感,偏又有着璞玉般的纯粹剔净,一如沾着湿泥的脚儿,脏污反显浑圆如玉颗的足趾姣妍,兼具肉感与修长的脚掌更是无比诱人。
  女子抬头看他,唇勾微抿,似笑非笑,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盯着的是自己高耸的裤裆,眼神大胆而炽烈。
  ——山民。
  东海的户籍在天下五道间算得上严整,即使如此,仍有在家乡吃不饱饭,为逃避徭役赋税而逃进山里的人。
  他们以山为移动的路径,流窜于人径兽径能连通的聚落间,如无必要,官府不会入山去逮这些刮不出半点油水的贫民,倒非是因为恻隐之心,而是后续的安置极为麻烦,除非扔进牢里烂死,不然本就是为生计所迫才进的山,下山后无以为继,终究还是要逃。
  这些被称为“山民”的逃籍之人,有的放弃一切文明需求,或可在山中自给自足,但多数仍须以打猎、砍柴或采摘山菜等,与山下之人交换生活所需,有些富农在农忙期间,也会悄悄雇用山民来干活。
  而自天地间有人以来,最炙手可热、永远都不缺拥趸的交易标的之一,便是女子的胴体。山女以肉体交换食物、衣服,乃至过冬的避寒地的传闻,汉子在未入东海前便听过无数次,想像中应是比最低贱的娼寮还要糟糕些的体验,但也有主张山女多艳色的色中老手,总说什么山幽水清好养人的,不料居然是真。
  他喉间骨碌一声,回神才发现自己吞了口馋涎,从腰囊里摸出一枚沉甸甸的银锭,居高临下冲女子一晃,让回映的银光投在她深邃的乳沟间。女子垂眸瞥见,咬着唇以指尖抚着银光,仿佛要在豪乳上将它揉碎;吃吃轻笑间,居然摇了摇头,一指他单肩负着的行囊。
  汉子恍然而悟。拿着银锭的山女,在山下很可能什么也买不到,男人能随便找个借口指她是贼,扣起银两不说,没准还要遭受轮暴,被拿去见官。她宁可交换他随身携带的干粮、换洗衣物等,起码在山里能用。
  这般人间绝色,居然用几包炒米、几件衣裤便能换到,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运气。他瞥见不远处的山坳间有幢破烂草庐,依稀能看出蜿蜒而上的小路,料想便是此女栖身的地方。要是肏得她美美的,整个轮派期间都窝在那屋里干她,那是做神仙也不肯换——顾不得“不轻易显露武艺”的铁则,汉子提气跃下,氅脚、袂?迎风泼喇喇劲响,整个人倏如怪鸟扑击,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在溪畔的卵石滩,恰于女子身后。
  女子惊呼起身,汉子这才发现她几乎与自己一般高,他在男子之中算是中等身材,但以女子的标准来看,她绝对算是罕有的修长出挑。
  近处端详,越发觉得她明艳到不可方物,挺拔的鼻梁山根,以及线条俐落浮凸的颧骨、腮帮、下颌等,妩媚中透着英气,是差一点点就会显出阳刚的男子相,女郎却峰回路转,险极又妙极地拐了个狭弯,仍留在名为“美艳”二字的窄隘中。
  她的年纪看似二十出头,但丰熟的胴体散发着强烈的欲情,绝非未经人事的雏儿,眼角眉梢那股子恰到好处的、丝毫不引人提防的无心之媚,说二十八九似也合情。
  女郎没想他能自忒高的岩台能一跃而至,本能躲避,踉跄着涉水几步,似欲倾倒;汉子一把抓住她鹅颈般的皓腕,拉进怀里,低头相就。女郎咯咯笑着,樱唇陡被大嘴封住,尽管被如戟硬髭刮红了雪靥肌肤,她却似很享受这样的厮磨,张开小嘴吸吮着排阘侵入的粗大舌头,吃得滋滋有声,即便衬着背景的小溪潺潺,淫靡处仍听得人面红耳赤。
  汉子没料到山女如传闻一般的大胆热情,双手攫住她饱满的硕乳,只觉细绵之甚,直似沙雪,他平生买过的女人无一可比。
  绵软酥滑到难以想像的乳肉间,挺凸着两枚又翘又韧、手感硬实的小巧樱核,这是女子情动的反应,半点也骗不了人,既觉刺激,又大大满足了征服欲,欲焰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已然等不到去她那山坳间的小窝,“唰!”一声连着裙腰将她下襦撕开,从裤裆间掏出硬得发疼的滚烫阳物,便要就地正法。
  “别……”女郎死命夹紧腿根,汉子肩腋间一绷,见她攒紧了行囊带子,不禁又气又好笑。“换吃的,还有两件……三件衣裳!你扯坏了我的裙!”他把行囊往卵石滩上一甩,自散开的包袱巾中滚出干粮、衣裤,和火石钱袋等行旅杂物,女郎的眼睛都亮了。“服侍好大爷,全都是你的!”双手抄起她的两条修长玉腿,自拿杵尖去顶那湿热娇软之处。
  此前混乱中几次不经意的擦刮,知女郎早已湿得不像话,玉户烘热,仿佛着了风寒也似,简直不敢想像膣中是何等滋味,连照准都省了,自信满满地向上顶。
  女郎如此高挑,自有双逆天的大长腿,明明身子搂起来不算沉重,抄在男儿臂弯里的两条美腿却很有些分量,可见身子的大半截全在这双腿子里。
  抄将起来,才见细直的左踝间系了条艳丽的幼细红绳,将肌色衬出霜一般的莹白,几可说是眩目,更显得足踝差堪盈握,既淫且俏,胜过男儿平生所见的一切珠贝首饰,一如女郎那春情满溢的惹火胴体。
  汉子快被欲焰烤晕,不先狠出个一注,实在无心把玩,将双脚大开的玉人压上溪石,怒龙弯杵猛力向上顶,“噗唧!”挤入一处又窄又紧、硬似拳眼的极狭旮旯儿里,看似紧俏的蜜壶口被龟头戳入,蓦地束住菇伞棱边直往内吸,又湿又紧,刮得他咧嘴呲牙,顾不得仰头出气,挺着腰一阵硬拱,重重捣了她几十记狠利的!
  女郎的下颌抵紧肩窝,整个人快蜷成一尾熟虾,死死咬紧的小嘴里迸出一串呜咽,扭动娇躯、喘着粗息,抄在他臂弯里的长腿不住晃荡,姣美的足趾又蜷又张,宛若小手乱拧,充分反映了膣里的逼人快美。
  汉子也算阅美无数了,就算是平望风月场里的花魁,挨肏时都无这般既保守如良家、又能带给男子极大成就感的动人反应……回神时他已射了两次,头一回射完精阳物未见消软,不及停下挺耸,精水便已通通射入黏腻火烫的嫩膣,女郎绷紧娇躯死死颤抖的模样令他完全歇不住手,继续抄着两条酥软玉腿使劲顶,很快就精关一松,无比舒爽地射了第二回。
  天啊,世间……世间居然有如此尤物!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硬着,除了囊底一丝若有似无的闷痛,阳具从没像现在这么硬过,练了十几年上乘刀法的精实身板在此时彻底发挥作用,汉子诧异发现:只要还能往上顶,阳物根本就不需要休息,如此罕世的尤物,他能天长地久的干下去——“……行了。”女郎站起身来,将翻落到腰间系结处、被扯拽到几乎不成形状的棉衫撕下一片,擦拭着挂满白浆的小手。一声几不可闻的异哨挟山风送出,四面的林影间直到远处山坳的草庐前,接连冒出人影,离得最近的几人飞奔过来,清一色全是少女。
  当先之人抖开棉袍,正欲为女郎披上,女郎摇头:“不用,我马上要沐浴,毋须人服侍。衣物放旁边就好。”捧着簇新衣鞋的几人依言放落。
  为首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站在高挑的女郎身畔,足足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堪称娇小玲珑;劲装的配色与山间木石相近,形制介于武服与常服之间,是披件外衣或松开腰带就能混进市井的程度。
  她生得眉目清秀,虽与女郎的艳色一比,顿有些清粥小菜的寡淡,青春气息却另有一番滋味,未必不诱人,况乎胸乳之盛,亦不在女郎之下。同行各姝也都是近似的肉感身段,虽非人人皆美,仍有可观处。
  少女打了个手势,远处的人影纷纷缩回,又恢复先前的警戒状态,以防有人误闯,窥得轩主沐浴。
  “这厮……要怎生处置?”
  少女环视一匝,确定同僚一一就位之后,才转头向女郎请示。
  “在龙庭山附近找个地方扔了,算准时间,别让人太早发现。”女郎平举双手,旁边两名少女为她解开腰间系结,除下残衣,女郎肌上遍布着云霞般的片片绯红,多于胸间乳上,下颌颈侧也不少,但灾情最惨重的,当属樱唇周遭,被男子粗硬的浓髭死命刮磨,以致审讯已毕,过了许久仍未见褪红。少女面上掠过一丝隐怒,拔出匕首,径朝溪岩下走去。
  “你干什么,未梓?”女郎喊住她。
  “我戳了他两只眼,再割下舌头。”少女恨恨地说。
  女郎笑起来。“用不着。苦刑拷打不是奇宫的风格,你这几刀下去反而坏事。你想让我白忙一场么?”少女猛然醒悟,露出愧色。女郎朝其他几人抬了抬下颔,众人赶紧将男子扛走,以免名唤“未梓”的少女一没忍住,又要亮刀。
  女郎见众人走远,应无暇回顾,宠溺地捏了下未梓的下巴,笑道:“我又没怎样,你气什么?凭那厮的微末本领,还破不了本轩主的《得鱼忘筌》。”左手五指虚握,淘气地空捋了几下,却刻意离得少女远远的。
  她左掌中涂了极厉害的药物,且不只一种,催情的、致幻的,麻痹壮阳的,以及本轩独步天下的吐真药“神无遗?”,未梓修业未满,身体对这几种药物还没有抗力,误触的后果只怕大大不妙。况且适才那人所出,她左手全接了,自不忍少女染秽。
  未梓若与她一般被选为轩主,自能保有贞操,以本轩秘传《得鱼忘筌》应付买卖所需,但也只是待价而沽罢了,终究身不由己。没有这层保护,轩里也不乏在少女这个年纪便以色媚侍人的前例,女郎不希望未梓过早经历这些,但她也没什么立场指指点点。
  “水寒刀”玄金阳是玄氏青壮一代有数的刀客,堂堂对垒,就算修为上未必稍逊,但刀剑竞锋非本轩所长,想拿住活口审讯,更是难上加难。严刑拷打只能得到想听的话,不如于色授魂消之际,使男儿自行托出,岂不甚妙?
  《得鱼忘筌》是上不了台面,但精研二十年后,女郎已由当初的轻蔑不屑,转化为满腔的敬意。
  创制这门功法的初祖夜后,融合手技、障眼法、媚术内功,乃至精细操弄人心和欲望的幽微处,把“圈起五指取代膣户,导引阳物入手”忒简单的小花招,化为骗过无数色中饿鬼、花丛老手的奇门绝艺,不能不说是颠覆常识的构思,又做到近乎完美的实践,知行一如,俱是罕世手眼。
  有个轩里流传的老笑话,说某王侯巨富尝过《得鱼忘筌》的滋味后,散尽家财遍求美人,却再也没能登临极乐,当代夜后又避不见面,只肯给他那一晚的温存,这厮竟绝望到自抹脖颈,解脱上路。
  轩里的丫头们洗手或干活儿时,也常以“仔细你的绝世嫩屄”之类的猥琐言语互相取笑,屡禁不绝,到后来嬷嬷们也都懒管,随这帮野丫头逞口快,别在女郎或大长老们面前说就行。
  身为轩中本代最厉害的销魂之手,玄金阳射到第二回便成了痴痴呆呆、有问必答的傻个儿,瘫坐在溪岩下双腿大开、嘴角流涎,兀自一弹一颤地挺着腰,随女郎不紧不慢捋动阳物,翻着白眼嘶嘶呲牙,无数机密同精水齐齐喷涌,直到再榨不出一丁半点儿。
  能让她问上大半时辰,这柄玄氏的青壮名刀已非浪得虚名。许多名门正派弟子或道上成名人物,在女郎手里都撑不了忒久;除开肾虚致死外,“神无遗?”的药力也是非同小可,她六岁起被选为轩主备位,一点一点接触这种可怕的迷魂毒物,才养成如今强大的抗药性。
  在初期稍沾即死,又或成年后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提高耐受力、而鲁莽冒进导致殒命的憾事,她已不知看过多少。“夜后”的名头会落到她头上,女郎深知除了天资努力之外,更多的其实是运气:
  相貌比别人标致,胴体较他人性感,能受更高剂量的“神无遗?”,施展《得鱼忘筌》总能得手,用不着真打开大腿,任男子采撷嫩蕊——“你先下去罢。”回过神来,女郎发现未梓还在,含笑挥手。
  “……我洗完就来。”
  未做过买卖的未梓,光瞧玄金阳对轩主上下其手,心里都觉难受,到这时才突然醒悟:“早点洗干净,早些摆脱那男人的唾沫精水……是我耽误了轩主的时间,还让她来照顾我的心情。”强抑懊恼,躬身行礼:“属下告退。”转身匆匆离开。
  女郎浸入凉透心脾的潺潺溪里,光看那丫头的背影就能明白她的心思,这是她受本轩倾尽所有、戮力栽培了二十余年的训练总成:
  “夜后”最可怕的武器,不是艳冠群芳的脸蛋,也不是销魂蚀骨、媚技无双的惹火胴体,而是看透并操弄人心的能力。玄金阳纵使具备一刀斩杀她的武艺,但他从看见她的第一眼便落入女郎的陷阱中,注定无法逃脱。
  但未梓啊,我这一身的污秽,又岂是溪水所能洗清?
  女郎淡淡笑着,掬水自朝晃颤不休的尖翘乳瓜淋下,紧绷的乳肌频频弹开清冽液珠,沉甸甸的下乳却在轻颤间微微失形,如贮满浓乳浆酪的细薄棉袋,软得不堪一掐。

第二折 未曾许,流离去
  章尾郡始兴庄 龙方大宅
  炬焰再怎么明亮,总给人惶惶不安之感。炽亮的光源一旦随风晃动,人脸上的阴影也将大幅移位,仿佛人人面上飞来乌云,笼罩在阴翳之下。
  此际玄氏众人的脸色,的确是不大好看。
  大堂地面,平置的白布担架上覆着草席,席下的尸体不但已掀开辨认,鉴定时间还长达一个多时辰,浓烈的尸臭弥漫厅堂,却无人掩鼻呕吐,遑论离开。
  主持这场鉴定的是玄氏一族的族首玄化,以“帝无眼”之名潜伏奇宫多年的玄四慧、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玄四忏等菁英无一缺席,可见事态严重。
  “……是金阳没错。”
  与族首玄化同辈的外堂统领玄通一挥手,命人将尸体抬走,取下塞在鼻孔里的避秽药丸,清了清喉咙。
  “左大腿内侧的海棠叶形胎记,和胸口腰腹的十三处伤疤,都可证明身份。贼人虽砍了手掌,不想掌间的厚茧分布暴露身份,但金阳左腕曾受伤留疤,断掌之人没切干净,那疤还留了点于近尺骨处,若是由他人伪装,大可直接切上来分许,避过这一处,是贼人疏忽了。”玄化点点头,沉吟道:“玄金阳在飞鹅山蹲点,失去联络足足有大半个月,咱们的人才在长桥驿北坡发现吊尸,还有身上的白绫。按阿兄的意思,这是奇宫之人干的?”一指桌顶,染满血污的长绫上,写着“犯我龙庭,唯死而已”八个斗大的血字。
  那眼神狠戾的精壮少年玄四忏冷哼一声,满脸的鄙夷。
  “要咱们信是奇宫干的,也他妈太糙了。这帮人当玄氏是白痴么?”众人闻言皆笑。这屋里全是玄化的人,玄通老脸挂不住,本欲再分说,却被狠笑的玄四忏盯得心里发毛,想到舞燕公就在这宅邸某处,指不定也正盯着自己瞧,登时气沮,低道:“移祸江东而已。雕虫小技,谁人看不透?”贼人剥去玄金阳面皮,砍断手掌,是在他断气后才做的,从断面和放血的程度足可判断;但吊尸留书还切掉其阳物,便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在几乎已算奇宫范围的长桥驿弃尸,则是明显的驱虎吞狼。
  玄金阳是当日驰援奇宫的高手之一,且一直待在本队,奇宫高层记得此人,选为警告玄氏不得在左近出没窥伺的儆猴之鸡,真要说也合乎情理的。只是连玄四慧也不支持玄通的推论。
  “……奇宫不是这样做事的,他们没这么笨。”玄四慧淡然道:
  “这样说对金阳兄有些抱歉,但折损一人,玄氏不痛不痒,我们现在的软肋在章尾郡,就在这片新领地里,有一百种法子能让玄氏头痛已极,从而投鼠忌器,还用不着干这些脏活。龙庭山本就不擅长这些,何苦自曝其短?”玄化仍是点头,仿佛谁说他都觉得有理,顿了一顿,又问玄四慧:“若不是奇宫,会是谁干的?”玄通哼笑:“你道他真有天眼通么?这便知是谁?”玄四慧笑道:“大伯容禀。凶手弃尸于长桥驿北坡,显然清楚我方巡弋范围的极限;毁容断掌,却留下胎记刀疤,表示对方正欲我等认出是玄金阳,而非想掩饰身份,否则一把火烧了埋于某处,岂非更加省事稳妥?毋须多费工夫。
  “这具尸体只有一处不自然,便是切了金阳兄的下身之物。此举看似挑衅,但再挑衅也比不上血字留书的白绫;非得如此,或为抹除凶手所遗的痕迹,白绫血书才是掩饰。
  “万一我等被血书挑动,去寻奇宫晦气,自是极佳,但凶手原本就不认为会轻易得逞,添上白绫这束柴薪,只为让‘死后去势’有个看似合理的解释,其目的正是想让我等忽略去势的蹊跷。”玄通不想显得自己被后辈三言两语说服,冷道:“金阳一向管不住下半身,若因女人贾祸,得此报复也不奇怪。”玄四忏抱臂斜睨着他:“你就派个管不住下身的去飞鹅山?”玄通的脸胀成了猪肝色,本应直斥他无礼,眦目的瞬间,仿佛被少年那实剑般的眸光透眼钉穿,强忍着没去掩摀,垂眸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玄化皱眉:“四忏,别这么跟你大伯说话!”连连低头致歉:“阿兄对不住,我不会教孩子。”玄通拿不准他的心思,索性闭口转头,乘势避过玄四忏的奇锐目锋,心下不无庆幸。
  玄四慧见无人再插口,才悠然续道:“按小侄想,玄金阳刀法不俗,兼且行走各地,见识广博,办事也是牢靠的。要拿下他,多半还得靠女人。
  “凶手兴许是名女子,以美色诱之,在玄金阳下体留有痕迹,不得不灭证耳,唯恐被我等识破,才缠上移祸奇宫的血字白绫,弃尸于长桥北坡。
  “此人知玄氏长期监控龙庭山,知定期巡弋的时间范围,毫不在乎奇宫与玄氏反脸,甚至就希望奇宫与玄氏反脸,且有一部会留下痕迹的独门媚功——”忽闭口不语,盖因瞥见玄化、玄通与几位耆老脸色微变,面面相觑,显是想到了同一处。
  玄四慧其实毫无头绪。
  他在飞雨峰渡过了迄今绝大部分的人生,连幺弟四忏都是在他离家后才出世,重归玄氏后,两人到现在都还未好好说过话,玄四忏似对他“叛离”飞雨峰一事相当不以为然,但这段日子以来他要认识的人、补上的家族历史,几乎占用了所有时间,即使如此仍有大段留白。他缺了拼凑凶手全貌的最后一块。
  “是‘神无遗?’……肯定是‘神无遗?’!”玄通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
  “怎么……怎么会是这帮毒婊子?她们对金阳用此毒术,却要打探什么消息?那浑小子又能知道什么?”似觉连玄金阳都遭此毒手,在场简直无一人能够幸免,遑论是位高权重的自己。
  玄四慧读遍通天阁典籍,“神无遗?”四字直是闻所未闻,休说来历,就连是门武功、组织,抑或是人的浑名都无头绪,未露一丝焦惶,叠手躬身:“这‘神无遗?’小侄从未听闻,还请诸位长辈示下。”玄通难得朝玄化投以瞻望,仿佛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两手一摊,把麻烦扔还族首。
  玄化沉默片刻,才道:“从田从炗,地之色也。这‘神无遗?’是由女子施展的媚术,身中此术者必死无疑,同奇宫的‘不堪闻剑’差不多,但在死前,却会迷失心神,有问必答,知无不言,无法可解,恁是铁打的好汉,也守不住一丝半点秘密。
  “我玄氏秘藏的典籍中,关于此术的记载不是被带走了,就是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百年来无从抵御。这批人挑这会对玄氏出手,委实不妙。四恚!”旁边一名中年汉子俯首应声。“去请示太公,就说我要求见。太公若问,尽转达无妨。”汉子躬身退下,并未多言。
  玄四慧心念微动:“‘从田从炗,地之色也。’田字之上加个草头,射的是个‘黄’字。天玄地黄——”开声道:“方才族首说关于此术记载,不是烧毁便是被带走了……莫非,使这门邪术之人,竟与我玄氏有关?”玄化看着他,露出不知是赞许或懊恼的微妙神情,蹙眉良久,才缓缓点头。
  “过去玄氏之中,有群坚持不与六大姓和解、定要踏平龙庭山的浑人,巴不得血洗东海,惹出诸多事端,被先祖驱逐,不许以玄为姓。这些人不肯死心,只是报复的对象又多了我等,双方争斗多时,仇恨倒比六大姓结得还深。
  “既不能玄姓,遂以‘黄’为姓,取‘天玄地黄’之意,二者不相与共。算起来,这家从一百多年前就分啦,直至今日我等重归东海,玄黄二姓之仇,仍不见消解,居然找上门来啦。”此话一出,大堂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燃烧的炬焰随着刮入的夜风,间或迸出几声劈啪轻响。
  长久以来,玄氏一直是隐于台面下的一方。
  “玄”之一字不仅不入东海,即使买卖遍及五道,族人对外也不以本姓行世,如玄金阳在江湖的万儿一贯是“水寒刀”肖金阳,出身北关射平府的刀客,师承来历都是查得出来的,当中半真半假,藏着玄氏对外堂子弟的精心栽培。
  自远祖玄象谋逆、族人遭六大姓除名,逐出东海,数百年间玄氏在异乡流离漂泊,庞大的族系经分裂融合,如今高举一族大纛、以玄氏之名同玉氏与龙庭山免战友好,乃至履行三功之约的,是在族内被尊为“太公”的玄舞燕的系谱。
  玄舞燕同胞兄弟共四人,以“麟、龙、屃、燕”四灵为名,开枝散叶之余,对外又能团结一致,最后成为玄氏诸脉的领头羊。
  四人约定以“兄终弟及”之法来巩固核心,因为艰苦的岁月,需要成熟睿智的领导者。而他的三位兄长果然都在壮年或中年初老之际身死交棒,按说玄舞燕的年事渐高,该将族首之位交还长兄玄舞麟的儿子,以完成世代交替,他也的确钦点长侄接班,并殷嘱下任族首的人选,须得是他的堂弟——玄舞燕的二哥玄舞龙之子继位。
  为区别掌权的家系,时任族首的一支称内堂,其余为外堂。盖因祭祖时,是由族首率领自家子弟担任主祭,流离失所的玄氏回不了东海故地,祖宗牌位只能请将出来,摆设于族首落脚之处,其余三支则在屋外陪祭,内外之别即由此而来。
  只是无论族首换成何人,权力依旧牢牢掌握在玄舞燕手里,更要命的是:玄舞燕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久到试图反抗的侄甥孙辈俱被时光淘尽,玄舞燕仍屹立不摇。
  他百岁后就不过生辰了,据信岁数已逾两甲子,若以玄舞燕为一世初祖,当今族首玄化就是他的五世玄孙,玄四慧、玄四忏等皆已是六世来孙。
  玄氏的主战派与主和派相争,乃至姓氏被夺,愤而以抗玄天之黄地的“黄”字代之,那段血淋淋的历史,玄舞燕是亲身经历的。玄化推算时间,心中大致有谱,求见太公约莫是想请教“神无遗?”的应对法门。
  玄舞燕虽极恋权,但他栽培子弟只问资材、不分内外的无私和务实,也是玄氏得以壮大,且始终服膺其领导的关键。
  如玄金阳的肖姓出身,乃至拜入北关名家“长离一斩”聂锋寒门下,皆出自内堂的安排。为他博师父欢心备下重礼,为他精选挑战的对象累积声名、搜集情报求胜等,栽培之厚,丝毫不在太公的嫡裔之下。
  内堂要说有什么特权,也只有“多数人没有外面的身份”这一点,自小就在族内习文练武,毋须化名潜伏。但若其天赋之所向,本家内并无引路的名师,须得外求时,隐匿身份送到外边去进修磨砺,也是常有的事,该怎么就怎么,决计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玄四慧被送上龙庭山卧底,便是玄舞燕亲自下的命令,那会儿玄四慧还不满四足岁。
  事实证明:太公的眼力和决断无比毒辣,谁也料不到忒小的孩子竟能熬过强敌指剑奇宫的打磨淬炼,成长为最强派系飞雨峰的主心骨,还能谨守本分未曾变节,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最后成功归返玄氏,圆满结束了近三十年的潜伏任务。
  尽管族内质疑的声音从未歇止,但在太公召见之后,立即命他为族首的“检校承问”,此一职务过去多由淡出核心的老幕僚转任,使其退而不休,机动地赋予处理各种紧急事务的权限;虽属顾问,却非闲差,反而拥有极大的影响力,只有忠诚能力备受肯定、且功勋彪炳之人才能获膺,乃是莫大的肯定。
  连身为外堂三大统领之一的玄通,都得要卸下现职之后,才有可能被命为“检校承问”,那或许已是新族首上任后的事;虽有强杜悠悠众口之嫌,但太公对玄四慧的器重可想而知。
  玄四慧并不急于建功,他在飞雨峰的权力核心待了这么多年,深知忠臣能臣是用不着证明自己的,只有贰臣之心才须反复刷洗,以免露出污浊。
  使“神无遗?”毒术的黄氏对头,除了想掩饰弄死玄金阳的手法,“为何是玄金阳”毋宁才是重中之重。在族首揭露玄黄二姓的老黄历前,玄四慧的思考恰来到这个关键点,综观玄通、玄化两位之言,显然于此事全无想法。
  玄四慧清了清喉咙,躬身一揖,将现场的注意力揪至身前,朗声开口。
  “适才大伯说,金阳兄是知道了什么,才成为敌人的目标,小侄有个大胆的想法。”众人无不抬起头来。玄化紧拧的眉心微微松开,转头瞧着玄通,小心翼翼征询:“阿兄,听孩子咋说,啊?”玄通冷冷一哼,不置可否。
  玄化当他同意了,冲玄四慧抬颔。“接着说。”“族首容禀。玄金阳为外堂栽培的刀法人才,多年来行走江湖,偶尔支援些买卖,涉入不深。以黄氏对我等的了解,会挑上一名武教席拷问机密,才是此事最蹊跷处。”玄氏以各种掩人耳目的人头、组织化名承接脏活,就是他们称为买卖的,收取超乎常理的重金,用以维持运作。但并非所有人都干这种事。
  玄金阳的定位是武力加教席,青壮时闯荡江湖累积声名,能将“‘水寒刀’肖金阳”的万儿打造成一代名刀自是最好,日后开坛升座,广收弟子,则玄氏又多一处暗桩活棋,亦可扩展台面上的影响力,用处可大了。
  万一不成,自第一线退下后,还能为族里培育练刀苗子,百年树人,贡献未必小于前者。像这样的武教席,玄氏在十八般技艺中多有投资,也少教他们涉入营生的黑活儿,以免第一条路过早触礁,坏了的名声可不易修补。
  玄金阳恰恰走到了两条路中间:名声是有,但未来的发性难期,他实在不是能端着架子、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侠材料,拉回族里教徒弟养老又嫌早,参与买卖的次数于是慢慢增加。有的人到了这一步容易患得患失,但玄金阳耽于女色的恶癖在这里反而成了优点,只要有钱玩女人,还能得到上头的允许,他不介意多挣点嫖资;当不当北关或平望第一刀,那是毫不上心。
  对头连他们监控龙庭山的范围都了若指掌,岂能不知玄金阳与中枢相隔遥远,撑死就是个打手或武教席?舍得在他身上施展百年未见的“神无遗?”,所求必与买卖有关。
  “……不仅如此,”玄四慧补充道:“之所以挑金阳兄为目标,也可能是在先前的买卖中有过接触,否则我玄氏麾下人才众多,便在飞鹅山左近诸哨中,金阳兄也非最易下手的一个,选上他必有因由。”他举起左手五指,依言扳落,由拇至中,次序井然。
  “金阳兄参与过的买卖里,至少有一件藏着对方想要的情报,此其一;其二,金阳兄曾在买卖之中,与目标以外的对象动手,因而留下了形迹,才被按图索骥,可能是竞争者或目标的保镖,但绝对是同行;第三,能让玄阳兄不小心泄露身份,这名同行或其背后的组织中,必有标致美人。此三条设想交汇处,当能浮现凶手的身份意图。”玄化与玄通交换眼色,这回连玄通都未露出一惯的为反而反,反而陷入沉思,显是被玄四慧的分析触动,无心捣乱。
  玄化想了一想,才道:“你说得很对,至少,说对了两件事。央土有个神秘的暗杀组织名唤‘青玉案’,听说过么?”通天阁内虽无此记录,但飞雨峰也有固定搜集江湖传言的管道,玄四慧确实听过“青玉案”,心念微动,点头道:“听过。其首脑自称‘夜后’凰离,据说是一妖娆女子,精擅媚术毒功;以凰为姓,是自比为百禽之后,艳冠群芳云云。是了,看来金阳兄此前的买卖中,曾与夜后的人交过手,的确符合第三条假想。”玄化眉目不动,淡道:“她那个不是凤凰的凰,而是天玄地黄的黄。青玉案本叫‘流离轩’才是,起码在我们这儿的时候是这样。‘神无遗?’是流离轩主才能施展的秘术,据说耗损极大,等闲还遇不上。”“这——”玄四慧难掩诧异,仔细一想,又觉严丝合缝,却益发笑不出来。
  三中其二,合理推测剩下的一条也极有可能是对的:玄金阳参与的买卖里,最有价值的便是驰援龙庭山,完成践约第三战;囿于层级,他不会知道太多细节,唯有现场战况,尤其终战时与奇宫诸长老会师,做为顶级打手的玄金阳是从头到尾都跟紧族首的。
  青玉案的“夜后”凰……不,是黄离亲自出马,套取的正是这项重要的情报。
  把飞鹅山的地缘也考虑进来,夜后既亲临此地,要对付的是谁,选项缩小到只剩两个,一是有大阵守护、飞鸟难进的龙庭山,另一个则是隐居飞鹅山下仰秣村的魏无音,傻子都能猜出答案。
  “……不行,决计不能让她们得手!”玄四慧难得失去了冷静沉着,引得堂上人人侧目。“魏长老若出事,后果不堪设——”“死的是奇宫的魏无音,关玄氏什么事?”
  玄四慧愕然扭头,开口的居然是玄四忏。
  眸光如剑的少年双手抱胸,呸的吐掉了口中草秆,横眉冷笑。
  “死得玄氏都不见你着紧,死他个魏无音又怎的?那姓魏的是你什么人,我玄氏中没半个姓千八女鬼的长老,你是不是弄错了什——”语音未落闷哼忽起,乌影交错间,玄四忏已甩开大蓬酾空血虹,仰头飞出厅堂,撞落阶下时连滚几匝,伏地一动也不动,似是昏死过去。
  玄化仅挪动半个身位,放落手掌,低着头的惭愧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冲动打了儿子耳光的老贫农,但这丝毫无助于解释他是如何、又于何时甩了一丈开外的幺子一巴掌,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回到原处。
  “阿兄,孩子乱说话,你别上心。”讷讷收手,他小心翼翼朝玄通拱背收颔,仿佛抱歉已极。玄通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吃惊到不及敛起惧色,额际微汗,便是心里嘀咕“干我什么事”,怕也说不出口。
  若口舌还灵便的话,他定要大肆挑拨一番,提醒诸人玄四慧的忠贞始终该受质疑,毕竟他在龙庭山的时间长过了本家,所谓“生不如养”,瞧,这不显出他更着紧谁了么?
  即使玄化一掌打翻了他的如意算盘,但疑心的种子早已种下,迟早要生根抽芽的,这回玄化又误打误撞,合着是运气。这小子从小啥都不会,就是狗运好,眼巴巴地干坐着,居然也教他给坐成了族首。
  玄通强抑心中不忿,眺着堂外伏地不动的玄四忏,只觉大大解气,嘴角微扬,将诸人的惊疑、沉吟全看在眼里,兀自转着别样心思。

第三折 底事浑身衣薜苎
  群偃郡阳雪县 仰秣村
  “不是这儿……过去点、过去点!不……欸,回来回来!过头啦!行行行,就这儿罢!”清脆的童音甫落,砰的一声巨响,一截长近七尺、径如磨盘的原木砸落地面,震得远近似都动了动。微陷的地面扬起尘沙,一条高大身影挥开黄雾,咂着嘴连呸几声,好不容易才吐出满口沙土,露出无袖短褐的修长手臂褐黝如铁,结实的肌束线条尽显年轻本色。
  像这样的粗大原木,旁边已垒了五六截呈个塔形,发号施令的男童就站在原木堆顶,见高大黝黑的少年吃了满嘴土,捧腹大笑:“毛族!你傻啦?泥土飞起你要躲啊,笨得吃土!”周围的大小孩童哄笑不止。
  忽听一把甜脆动听的嗓音道:“他要躲了,现下吃土的就是你啦。”湖水绿的窈窕身影挥开尘沙,俯下一张明艳无俦的俏脸,拎起男童的后领正色道:“还有,不许毛族毛族的乱叫,魏长老是这么教你的么?没有礼貌!要喊‘阿雪哥哥’,知道不?”男童虽只十岁,懵懂间也渐有慕少艾之心,见姐姐的漂亮脸蛋凑得忒近,嗅着她身上香香的味道,耳根都红了,只碍于村里小霸王的面子,不能服软,别过头嚅嗫道:“魏……魏长老又不教人,他只会吃酒睡觉。”少女一想也没错,不禁哑然失笑。
  一人阴恻恻道:“我他妈教你可好?”不只男童,在场一众毛孩闻声色变,推搡惊叫:“黑衣魔鬼来啦,黑衣魔鬼来啦!”一哄而散,地上留着几只不成对儿的鞋,还有条犊鼻裤。
  少女叹道:“聂雨色,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竟比虎姑婆的名头能治小孩。”那高大少年正收拾顽童们遗落的鞋裤,一身黑衣的苍白小个子点足踏他的膝肩,轻轻巧巧一跃,振襕落坐于原木堆顶端,恰在方才那恶童的位置,支颐乜眸,却不与少女相对,哼笑道:“因为小孩聪明,知道谁惹不起。”少女不甘示弱。“多谢你啊,特意略去了‘比你’两个字。”教众顽童惊呼“黑色恶魔”的小个子似觉这回击弱得一逼,顿时失去修理她的兴致,视线越过那兀自低头拾遗、却老拿眼角偷瞟的高大少年,叹气道:“运木车的轮辏坏了,你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载运的木头跟坏掉的车体分次扛过来么,毛族?”“喂喂,你是小屁孩么?也学他们乱叫!”少女圆瞠美眸。
  尽管毛族少年极力压抑,仍看得出身子一震,小个子的嘴角微扬,冲他伸出左掌。少年面露为难,连使眼色不见他收手,只得硬着头皮举掌一碰,权作对击,不敢与少女目光相触。
  少女也不笨,转念会过意来,俏脸沉落。
  “你们赌什么?”
  “今日之内,让你讲出‘屁’字。”
  苍白小个子怪眼一翻,连连咂嘴。
  “前天我说赌你爆粗口,他不肯;昨儿我说就赌你爆一字粗口,他还不肯;午膳那会儿,我赌你说的是‘屁’字,这小子终于气不过,赌了!殊不知摸清姑娘的口癖,差不多就花三天。承惠啊。”最末一句却是对那毛族少年所说。
  少女又恼又窘,脸都气歪了,即使如此,动人的艳色仍丝毫未损,倒不如说红扑扑的滚烫脸蛋和噘起的小嘴儿,益发显得鲜活灵动,为美貌注入了惊人的生命与亲和力。“活色生香”四字到此,竟为实指。
  她翻来覆去,楞没想出三天里何时用过这个鄙字,以致聂雨色斩钉截铁,有把握引自己说出来。但这人聪明到她奈何不得,少女还是知道的,顿将出气筒转了个方向。
  “是不是让你别跟他打赌了?”
  毛族少年手足无措。聂雨色怂恿他打赌,这是头一回得逞,少女闻所未闻,几曾说过什么“别跟他打赌”?简直比六月雪还冤。
  “说!”少女得势不饶,单手叉腰,柔荑一指。“你输了什么给他?”毛族少年有口难言,支吾半天,原本气噗噗的少女迅速恢复了冷静,淡然道:“好啊,你不肯说,那我也不睬你。”一跺脚转身离去。毛族少年正欲追赶,一只手拽住他后腰,自是那俊脸青白的小个儿聂雨色。
  “行啦,别整天黏在她屁股后头。‘悠着来,比较快’听过不?”毛族少年用力挣开,脸垮下来,咬紧发达的霜白犬牙,皱眉道:“你到底想怎么样?”聂雨色怡然道:“愿赌服输,你今儿便跟我一天,先别舔她。是你的,跑不了。”毛族少年无奈摇头:“你这人,说话怎这么难听?”“狼的孩子就是这样了。”聂雨色哈哈一笑,倒像被夸奖了似的,得意洋洋。
  那掉头离去的绝色少女,便是暂居仰秣村的阿妍,毛族少年自然是韩雪色了。
  梁燕贞等离去后,这对小情侣在此又待了大半个月,渐与秋霜色、聂雨色等混熟。莫殊色被莫执一留于此间,没说原因,但莫婷以为此去生死未卜,万不幸那女魔头出尔反尔,再度展开追杀,而怜姑娘又无消解之良策,众人唯死而已,不如将弟弟留在魏无音身边,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魏无音不知晓莫殊色与母女俩的关系,念他回护韩雪色,为此被飞雨峰驱逐,爱其拳脚天赋,似是动了收入门墙的心思,只是还未明说。一帮年轻人因缘际会聚在这个小山村的精舍隐地,倒也热闹得紧。
  韩雪色有知止观那段“狼的孩子”认证,甚受聂雨色垂青,简直被烦到不行,平白浪费了许多与阿妍相处的时间。阿妍貌美心善,极受村中妇女孩童的喜爱,镇日阿妍姑娘长、阿妍姑娘短地绕着她打转,两人真正独处的机会原本也就不多。
  如此际阿妍前脚才刚离开,尚未走远,小路那头便有七八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叽叽喳喳而来,大声喊她的名字,兴奋地将阿妍团团围住,簇拥着往村口的方向行去,要不多时连影儿都不见。
  “……你若追上去,”背后,聂雨色阴阳怪气的嗓音冷不防飘来,将他吓回了现实。“就是着臭棋。记着是我帮了你啊,这一手起码值三盘烤全鸡。”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韩雪色对这厮多少有些了解,不应他他也能自顾自地说上一天,完全是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但想到那会儿在龙庭山上,他三番四次救了自己的命,总觉晾着他挺过意不去的,仍是不耐接口:
  “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她虽说‘不睬你了’,那一小段路上耳后颈背起码动了三次。”以不知哪儿来的棘刺青枝挠韩雪色耳颈,被毛族少年拍开,继续逗猫似的一下、两下……乐此不疲。韩雪色伸手欲抢,却屡被聂雨色躲过,合着还是在玩。
  “代表她有三次想回头,你若追上前去,她心里踏实了,再也毋须挂怀。这下可好,你小子居然没上前按着舔、往死里舔,够她惦记一天啦,比你哈巴狗似的绕着她转有用。这就叫‘欲擒故纵’。”韩雪色一怔,不由得停步回头。
  “啧,跟上!听话用耳不用脚。”
  小个子拿棘枝轻抽他大腿两记,擦肩而过,反成了领头的。
  “一会儿见了她,别又撅着屁股黏上,但凡她瞧你,你便低头随便找个人……欸算了,就跟我说话。没话说也无妨,做样子就行。如此一来,她今晚自个儿便会来找你。”“你怎知她……她不找别人?”
  聂雨色仰天打了个哈哈。“找哪个?找我、找老大,还是找沐云色?沐云色当河车吃是嫌老,可插屄也太小了!她这是虐童。”韩雪色一口老血差点喷在他脸上。仔细一想也是道理:魏长老隐居处就住着他们几个人,村民对师徒四人敬若天神,不敢唐突,入夜后精舍周遭莫说男子,公狗都不见一条,阿妍不是与魏无音闲聊,便是陪沐云色读书,的确没有别的事干。
  两人还没走到村口,韩雪色就被鼎沸的人声、轰隆震耳的蹄响车辘给彻底震慑住。
  犹记得中午吃饭时,这儿还是一片山村寂静、唯余艳阳的模样,此际却凭空生出了个极其热闹的集子。
  集市间,载满一摞摞捆好的暗青棘枝的牛车骡车流水价地漫出村去,瞧着就该是塞住打结、瘫痪交通的势子,偏偏无比流畅,人车自然交错,谁也没碍着谁,令人啧啧称奇。
  村子边上,数十辆篷车长蛇般头尾相接,驶往一旁的空地,徒步走在车畔的旅人不是手里三四个彩球,边走边抛,就是突然从路旁争赌的儿童耳边摸出一只泥狗童玩,或变出朵花儿来簪上姑娘发鬓,惹得众人惊呼连连,气氛无比欢悦。
  这片倏忽而至的繁华热闹,在阳雪县的县治都不常见,韩雪色想起龙庭山下的集市,规模或有甚之,但这流畅的运行却魔幻到不似真有,置身其中,霎那间竟有世外仙境之感。
  他不明白这是如何办到的,但他知办到的是谁。
  村口的草棚之下,银冠束发的白衣公子坐在由一块破门板、两条长板凳搭成的便桌后,每辆离村的满载车辆必定经过此间,从外地入村的空车亦然,是谁让这条穿过集市的动线川流不息又不影响人潮,简直毋须再问。
  秋霜色今年也才十九岁,却有着超龄的澹然与宁定,无事不是成竹在胸,使这位琴魔首徒格外能服人,而他在仰秣等四村极具声望,又不仅仅是来自身份而已。
  在魏无音被封到此地前……不,应该说直到约莫十年前,仰秣村都不是什么富饶之地。魏无音来了之后稍有改善,不是他做了什么,恰恰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村民颗粒未缴这位魏长老也毫不在意,负担一下子比衙门催租时要轻得多,贫农们总算能稍稍喘口气。
  真正改变了这里所有人的生计、乃至人生的,是那名叫秋霜色、时年八岁,待人总是谦逊有礼的老成孩童。
  起初,他让村民采集山坡上蔓生的暗青棘枝,被生活磨耗殆尽的人们只想随意应付一下,便打发“公子”回去,是秋霜色教他们去皮、削出鲜茎内芯,用剖开的竹枝从俗称“麻骨”的内芯取皮,浸水、刮麻、脱青……最终得到能纺成麻布、市易有价的精干麻丝。
  青苎,是从玉螭朝时就为先民所用的纺织原料,在棉布还未普及的年代,曾是常民所衣,又称暑布。现今用来织成麻布的麻料,其实是名为苎根的新品种,可大量种植,确保收成,已没有人用青苎来做麻布了。
  秋霜色从古书看到关于青苎的记载,认出村庄四周所生,就是这种生命力强韧的古老品种,趁师父不向村民征收钱粮、家家户户能喘口气的时候,让他们取野生青苎刮麻丝,运往外地贩售;三年之内,四村再无吃不上饭的贫户。
  麻丝所换得的银钱,虽还难入县城中小康之家的眼,却已是村中几代人都没见过的数儿,遑论真真切切捧在手里。
  而秋霜色的改造计划,才刚刚开始。
  青苎比苎根更易种植,四村的贫脊土壤种五谷既无优势,趁着家家户户因刮贩麻丝略有些积攒,秋霜色与聂雨色精算出自产与外购粮食的比例,让他们按分配改种青苎,最终达到全面易植的目标,也用了差不多三年。
  仰秣四村的殷富羡煞旁人,附近村落有样学样,不只阳雪县,连外县也有越来越多仿刮青苎丝的,以量制价,青苎丝的价格开始逐年下滑,争刮的邻村却急遽增加——这当然也在秋霜色的预想中。
  他的下一个三年目标,是造纺织机具织麻布,青苎的根还能提炼染料,连织带染,使师傅的领地由农村转变为匠艺之村;这个设想非常合理,且具有可行性,因为沐云色已于稍早前来到。
  这个对机关造物极有天赋的小师弟,按古籍中青苎织机的图样,经过数年的钻研改良,终于造出原型;虽离大量制造、教导村民使用还有一大段,四村面对下滑的麻丝价格却波澜不惊,显现出对这几位公子的强大信心。
  当然,这和聂雨色精准预测了青苎跌价的幅度,并给出家家户户用钱裕度的规划,也不无关系。只消按二公子的吩咐使钱,村民发现毋须特意撙节,怎么都有钱可使,始终衣食无缺——这种事你根本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只要抱紧他的大腿就好。
  今年,众人甚至听从大公子之言,将采收的麻枝卖给邻村,不涉入越发激烈的刮麻竞争,价格公道,博得一片好评,还请来了周游五道的杂耍班子,在四村间轮流搬演,让附近邻里之人来买原料时,也能过把赶集的瘾,皆大欢喜。
  “……如此,来年我等买麻丝织布时,价格谅必更好。”秋霜色是这么告诉四村的里正头人的,众人无不恍然。
  聂雨色带韩雪色踅进草棚时,秋霜色只冲他俩微笑点头,便起身离开,仿佛知道有人会接替自己的工作,连交待都省了。
  毛族少年虽来此不久,也知聂雨色是不爱干活的。钻研术法他常废寝忘食,但事不关己时,这厮能眼睁睁看人死,休想他多费心思,哪有乖乖就范的道理?韩雪色心念微动:“昨晚……你赌棋输给了大师兄?”“输你妈屄。”聂雨色没好气道:“五战三胜,自是我赢了。”那你也输了两盘啊,跩什么跩?
  韩雪色生生吞下吐槽,却越发糊涂:“所以是赢的人来当班?”“赢你妈屄!”青白瘦脸的小个子瞪他一眼,像吞了只死老鼠似,半晌才阴沉地咕哝:“他每盘都输我五目,不多不少,恰好五目。这绝不是巧合,但那厮断不能……他没有那种棋力,绝无可能!我当这班,他便告诉我是怎么办到的。他绝对是用了很猥琐下作的伎俩,我就看他有多卑鄙、多无耻、多丧!”韩雪色忍着没敢笑出。秋霜色说过,他的棋力比不上师弟,此话应该不假,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他,不管输棋赢棋,都能将聂雨色拿捏得死死的,让师弟按他的意思走。
  聂雨色不再搭理他,锐眸半闭,左手虚拨算盘珠般,斤两银钱都是他随口说个数字便算,而车水人龙仍顺畅如流,仿佛秋霜色从未离开。
  要说有什么失算处,便是集子里并未见到阿妍的身影,明明适才便是往这儿来的。正自张望,蓦地棚外一阵骚动,依稀听得村人叱喝“你干什么”、“懂不懂规矩”之类,砰砰两声巨响,两辆满载的牛车“唰——”分向两侧滑开,从地面上犁出的深痕,便知分量之沉,岂能如滑冰般顷刻两分?
  众人连逃都忘了逃,偌大的集子一霎间静下来。
  一名精壮的少年于无人的道中收势,韩雪色才发现他半张脸裹着棉布巾子,底下高高肿起,依稀能见得紫瘀,遑论凝着乌痂的破碎嘴角。从登门踢馆的角度,这张衰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然手底之硬,直教人不敢小觑。
  奇特的是:少年露出裹巾的那只眼,瞳色乍看较常人更加浅淡,似是褐眸;再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瞳眸竟是妖异的金橙色泽,犹如虎目,衬与他那嚣狂狞恶、肆无忌惮的笑容,虎妖化人也不过如此。
  鸦雀无声间,又是砰砰两记轰响,滑开的两车车轭前,怕没有五六百斤重的两头挽牛连叫都没叫一声,就这么仆倒暴毙,显是受此一击,竟被生生震死。
  一抹乌影越过韩雪色肩头,聂雨色飞落其中一辆牛车的辕座,掌抵车夫之背,低道:“身子放松,莫要说话!”对面的牛车之上,一名老农垂首盘坐,白衣如雪的秋霜色不知何时已至他身后,运功为他护住心脉。那来买青苎的邻镇老人毕竟年事已高,瘦瘪的面孔略见灰暗,鼻下微微渗血,神色有些惶惑,似不知自己命悬一线,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
  少年拍了拍掌尘,蔑哼:“一次制住他俩、又不杀人的法子,不就是这样?也好婆妈!”聂雨色闻言眦目,尖削的下巴一努对街老农,狠笑道:“那不算人?”
“算。死了算你们头上,记得别放手啊。”少年报以同样狠戾的嚣狂笑意,露出的独眼其芒如锋,似兽多过似人。一名灰袍羽士自少年身后行出,叠手作揖,礼数周全。
  还未开口,聂雨色便抢白道:“是你啊,蝙蝠。”嗤的一声,竟是少年所发。
  羽士容色平霁,仿佛全未听闻,拱手朗道:“聂二侠久见。在下玄四慧,奉太公之命求见魏长老,烦请二位通传。事关重大,望勿耽搁迁延,以免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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