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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末生】第五卷 玉壶初见折柳色 第十章 六御神功

海棠书屋 2025-12-27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第十章:六御神功  暴风雨过后的满地残枝,短时如何能收拾得干净?皇后娘娘寻不到金霞衣,剑湖宗天骄失了一身穿戴。柳氏之主急急寻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家簪花百褶裙是件法宝,被情郎剥
              第十章:六御神功

  暴风雨过后的满地残枝,短时如何能收拾得干净?皇后娘娘寻不到金霞衣,
剑湖宗天骄失了一身穿戴。柳氏之主急急寻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家簪花百褶裙是
件法宝,被情郎剥去时顺手收在法囊里……

  三女一个个衣冠不整,不是少了这个,就是没了那个,还一头云鬓散乱。齐
开阳无头苍蝇似地转来转去,除了双中郎将官靴,什么都没找到。

  阴素凝一拍额头,真都是吓得傻了。三步并作两步打开皇后衣柜,里面琳琅
满目,衣饰穿戴一应俱全。不敢说话,只连连挥手,让大家快来挑拣合适的换上。
衣柜里还有齐开阳的,长住在延宁宫,阴素凝一直备着他的换洗衣物。

  四人赶忙穿戴,身上终于开始整洁庄重。然而越穿心越凉——那些找不到的
衣饰都丢在哪里了?方才忙乱惊慌想不起来,现下哪里还有不知。四人刚打理好
的面容与发际,片刻间又全是冷汗。

  齐开阳打着手势,话是一个字都不敢吭出声音的。当下顾不得那么多,就着
衣袖将脸上冷汗擦去,在延宁殿门口深吸了几口气,觉得自己十分猥琐,给了自
己一耳光,发狠似地打开殿门道:「师尊,您怎么来了。」

  「出山办事,顺道来看看你呀。」慕清梦挑眉眯眼,揶揄道:「干嘛,不想
为师来,怕管着你,还是碍着你?」

  「没有没有。」齐开阳目光一扫落在石桌上,心中叫苦,硬着头皮上前跪地
磕头道:「弟子叩见师尊。」

  「长大了,以后不用磕头。」慕清梦扶起齐开阳。眼波流转,见柳霜绫在殿
门后探头,刚想缩回去就被目光扫中,顿时定住不知如何是好。她笑道:「霜绫
干嘛呢?找衣服?帮你们叠好啦,东西丢了一地,都不管。」

  依四人的计划,齐开阳先出去,柳霜绫其次,顺道不着痕迹地将庭院里丢得
满地的衣衫收一收,假装没有发生过。毕竟除了齐开阳,柳霜绫与慕清梦算是相
熟的。可散落一地的衣衫,已分了男女叠得整齐摆在桌案上。至于桌案上原本歪
倒摔碎的碗碟觥筹,汤汤水水,不知所踪。

  「真人……」柳霜绫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回头使了个眼色,垂头束手趋步向
前,一样磕头道:「弟子叩见恩师。」

  齐柳最先定情,慕清梦在洛城助力正是关键一环,还有授业之恩。柳霜绫嫁
夫随夫,叩谢师恩于情于理。

  「霜绫第一回喊我恩师,我就受了。往后和开阳一样,不必磕头。」慕清梦
受了师礼,起身扶起柳霜绫道。

  阴素凝与洛芸茵还躲在门后不敢见人,洛芸茵见状大生好感。

  洛城上空惊鸿一瞥,慕清梦喝斥诸圣,凛凛生威。当时少女见她口中咄咄逼
人,甚是畏惧。与齐开阳定情之后,不时就会暗自担忧。生怕慕清梦不好相处,
或是对齐开阳师门以外的人诸多排斥。

  今日再见,慕清梦亲自起身扶起柳霜绫,没半点高高在上的模样。话语间正
事时端正,闲谈时不住打趣。眼角余光一瞥那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洛芸茵刚
放下的心又慌了起来。

  「还有两位为师没见过,不请她们出来见一见?」慕清梦口中相询,实则已
在探头探脑,简直比洛芸茵还要好奇。

  「凝儿,茵儿,快来。」齐开阳背过身连使眼色。散落一地的衣衫,欢好时
的愉悦声。听恩师的意思恐怕来了好久,什么都被看去听去。反正什么丑都丢了,
齐开阳反倒不再惶恐慌乱,丑媳妇还要见公婆,何况自己相中的几位,哪有差的?

  阴素凝与洛芸茵在门后你扯我,我扯你地互相推诿片刻,终究还是洛芸茵先
行,阴素凝跟在背后。

  这是阴素凝第一次见到慕清梦。看她一袭素白绫罗长裙曳地如冰雪初降,外
罩的湖绿色青纱若初涨的春潮。这位高不可攀的圣人就在自己眼前,阴素凝惊觉
两人光论长相生成的气质上略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好像永
远不会动怒。

  洛芸茵与阴素凝现身,慕清梦就站了起来在石桌旁笑吟吟地打量二女,似在
迎接。这番举动让二女好感再涨一截,心头又是一松。

  阴素凝看她白衣胜雪衬得眉目如画,举手投足时青纱款动,漾开层层清澈的
波纹。腰间素绦垂落三尺有余,与青纱交织翩跹,恰似将湖光山色皆收束于盈盈
一握。似霜雪为骨、碧水为魄,凝就远超常人的矜贵仙姿。

  「晚辈阴素凝(洛芸茵),叩见圣尊。」

  「你们不是我的弟子,不要跪来跪去啦。说起来,皇后娘娘,我还不请自来
惊扰凤驾,罪过才是。茵儿……」

  慕清梦衣袖一拂,二女跪不下去。还待再言时,洛芸茵心中一阵悸动,宝剑
在法囊里连连冲突。正不明所以,就见慕清梦面色一沉。

  阴素凝这才发觉两人之间大有不同。慕清梦目若春湖,多情善睐,与自己的
目光一样温柔。不同的是,她的双眉锐如青锋,笑颜时如眉梢微向下弯,像青锋
入鞘,隐去光华,生出一股妩媚。此刻动怒,锋眉挑起,那对春湖目里巨浪滔天,
威严得不可逼视。

  「哼。」慕清梦春湖目一眯,道:「茵儿,让它出来吧。」

  刚启法囊,【碎玉璇玑】立即跳出,光华万道中一个小女孩的虚影凭空浮现,
以剑身为地向慕清梦连连磕头,泣声道:「主人。」

  「你叫我什么?」慕清梦目光中的不忍与难过一闪而没,依然寒声道。

  洛芸茵脑中如五雷轰顶,这不仅是她第一回见到宝剑的剑灵现身,更被那声
主人骇得几乎魂飞魄散。【碎玉璇玑】,竟然是慕圣尊的佩剑?

  剑灵不敢再言,只不住地磕头。

  「师尊,事情是这样。」齐开阳遂将与洛芸茵相识一事从头说起,连两人坠
入魔界,重返阳间的事情都一同说了。在魔界合欢阁中,曲纤疏所言的旧事刻意
说了个详细。他实在太想知道当年的实情,可惜言语之时,慕清梦只是淡淡微笑
着倾听。曲纤疏的言语她没有半点异色,还不如听见齐开阳的风流事更有兴趣。

  「圣情魔种啊……好稀罕的东西,待会儿我看看。这个曲纤疏!舌头真长,
把人家名讳都说给你们知道了,还想着以后再告诉你们呢。」慕清梦转向洛芸茵
道:「茵儿,你后不后悔?」

  「后不……后悔……」洛芸茵喃喃自语。这个问题她一直反复在问自己,始
终没有答案,唯有一件事确信无比,当下道:「晚辈只知道,当时若没有做这件
事,一定悔恨终身。」

  「哦?」慕清梦锋眉一挑,对剑灵的怒色尽去,又是无限温柔的模样,道:
「那我再告诉你,褚子贤说的一点没有错。第一,此剑当年弑主,你后不后悔?」

  褚子贤真是剑湖宗大宗主的名讳,慕清梦直呼姓名,仿佛理所当然。洛芸茵
俏脸发白,樱唇颤抖,不知如何回答。

  「第二,此剑大凶,便不弑主,亦会为你带来无穷灾祸,你后不后悔?」

  「第三,此剑不祥,将来,害你,害你娘亲,害剑湖宗万年基业,你后不后
悔?」

  慕清梦声音轻柔,带着笑意,与当日剑湖宫里这番话响起的肃杀大不相同。
但她身为碎玉璇玑的前主人,说出这番话来,给洛芸茵的压力何止大了百倍?

  「晚辈,愿闻其详。万事有因,不应只看结果。」

  慕清梦温婉一笑,赞许点头道:「第一,它当年弑主,因为它的前主人之血
有破魔辟邪之功,而那位魔头,在当年只能用这个法子才能破开护体魔功。」

  「啊!」洛芸茵乍听此言,喜得眉开眼笑,当即抱着宝剑与剑灵亲了一口。
此事压在她心头多时,终于散尽阴霾。

  「先别高兴得太早呀。」慕清梦莞尔一笑,道:「此剑大凶,当然凶啦。当
年我用这柄剑除了斩下魔头的头颅之外,少说还杀了上千人,你说凶不凶?」

  「真……真的?」洛芸茵听得心惊胆战,转念一想,暗道慕清梦所杀,多半
都是些坏人,那也说不上大凶。

  「当然真的,其中近半说不上是恶人坏人。要问为什么,他们要杀我,我只
好杀他们。」慕清梦又道:「此剑不祥。因为它曾是我的佩剑,而我,不该活在
世上,甚至世上就不该有我这么一号人存在过。终有一日,会有无数人向你,向
你娘亲,向剑湖宗为难。现下你都知道啦,后悔么?」

  「原来一件事,都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隐去一些内情,就能把黑白颠倒。」
齐开阳苦笑摇头,入世一年,这些事已有所见,感悟甚多。

  「剑为百兵之尊,晚辈既然修剑道,就会遵循道统。晚辈不敢妄加猜度圣尊
之意,可听圣尊所言,内情颇多,晚辈会去寻找答案。」洛芸茵见识更多,悟得
比齐开阳更快,更深刻。

  「呀~小丫头当真惹人喜欢,开阳眼光不错嘛。」慕清梦赞许点头,又带揶揄
地瞪了齐开阳一眼。

  齐开阳嘿嘿赔笑,心中却是豪情无限。师尊虽未明言,曲纤疏所言可确证实
句句属实。

  遥想慕清梦当年以二十七岁的妙龄,身负天机中期的修为,一剑斩杀老魔平
定天下。师徒重逢,当下看慕清梦风轻云淡,浑不在意,好像当年做的只是件寻
常小事。再看她眉目如画,温婉怡人,当真是自豪无比,又觉一阵悸动。

  「这些年一直躲在剑湖?苦了你了……」慕清梦向剑灵宽慰一句,道:「你
先回去吧,既然认了新主人,就要一心一意。你的新主人,我也喜欢得很呢。」

  「奴……小仙遵圣尊法旨。」剑灵话语中有掩饰不住的狂喜,美滋滋地退入
宝剑,被洛芸茵收入法囊。

  得了慕清梦的认可,洛芸茵忙不迭地跪地行师礼,姑娘家喜滋滋的,磕头都
磕得分外甜蜜。

  「茵儿,你娘亲最近还好么?」扶起洛芸茵,慕清梦问道。

  「圣尊跟我娘亲是旧识?」洛芸茵大喜,觉得与有荣焉。

  「认得呀,我认得她,她名头那么大,当然认得。我么,她就未必认得我。
这样算不算旧识?」

  一句话说得柳霜绫掩口窃笑,当年说起柳高阳,慕清梦也是这么回答。以她
的身份,毫无架子,绝不自视甚高这一点,就足够让人亲近。

  「啊~圣尊这话……我娘亲还好,一直在潜心修行,甚少离宗。」

  「那就好。这一趟,说不定还会遇见她呢,要不要我帮你关说两句?回家不
用被打屁股。」

  「这个……」洛芸茵应承不是,不应承也不是,一时犯了难。少女内心的想
法,自己身在何处还是尽量拖延的好,能躲一时是一时。

  「师尊,若有机会还请为茵儿排忧解难。弟子现时本领低微,确实做不到。」

  「我只管跟洛宗主说两句好话。排忧解难?那是你的事情。你要让我做可以
呀,让茵儿嫁给我好了。」

  「呃……」齐开阳语塞,明白恩师深意,道:「弟子不退缩。师尊这回出山
要办什么事?弟子想随行。」

  「不干你的事,你忙你的。」慕清梦道:「知道你们好奇,说给你们听无妨。」

  于是将紫溪山上发现东天池法旨一事说来,道:「开阳,告诉我,封神一事,
你怎么看?」

  再早二三日,齐开阳答不出来。但慕清梦现下问起,齐开阳一瞬间就有了答
案。

  「神受世人崇拜,须让人心悦诚服,哪里是能封出来的。」齐开阳看向阴素
凝,皇宫决战,正是她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才让重臣与诸先皇之灵折服,重
聚皇气人望。齐开阳感慨道:「魂魄在风雷之中淬炼而出,才能被尊为神!岂是
谁人随手所指,就能为神?」

  「神是尊出来的!好孩子,能悟到这一点当真不易。」一番话大出慕清梦意
料之外,齐开阳的成长远超她的期望,大声称赞。再转向阴素凝:「开阳能有这
份感悟,看来是皇后娘娘的功劳了。」

  「师尊,凝儿近日会登基为帝。」

  「哦?古往今来,可没有一位修士得享九五至尊的福分。皇后娘娘这是大机
缘,独一份儿。」慕清梦的春湖目里闪过一丝讶异,一丝明悟。

  「晚辈是无欲仙宫弟子……」阴素凝纠结半日,终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直言。

  这一句让慕清梦扁唇窃笑了一下,好像在说:「难怪昨晚就你花样最多,叫
得最浪。」

  「其实,我一直都处心积虑勾引齐郎……」阴素凝短时刻内做好了一切准备,
坦然受之,不害羞,不惧怕地侃侃而谈,将齐开阳来新郑后发生的事情一路说去。
其中诸多内情,连两人欢好之时心中的想法都不避讳,不可避免涉及诸多肌肤相
亲。至于阴素凝最早看出齐开阳身具【八九玄功】,内心的种种想法一并说出。

  「圣尊,晚辈一贯自私。自幼深陷苦海,不得不寻求解脱之道。现今晚辈早
待齐郎一心一意,天地可鉴。乞圣尊垂怜,莫要赶晚辈走。」阴素凝唯一惧怕的,
就是自己心思重,不像柳霜绫与洛芸茵那样纯粹,慕清梦若是对自己有所猜疑,
恐怕不容自己留在齐开阳身边。

  「茶楼听书,一般听到这里,接下来我得给你出点什么难题,好让你自证一
心。」慕清梦嘻嘻一笑,握着阴素凝的小手道:「既生于天地间,谁不是深陷苦
海?要说苦海,你那点事情最多算是苦溪,开阳才是在苦海。你问问他肯不肯乖
乖就范?傻姑娘,往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齐开阳闻言大喜,当即跪下砰砰磕头。阴素凝的担忧就是他的担忧,恩师的
性子他是知道的。但是从前可没有经历过情事,就没见过恩师如何处置自己的感
情事,枕边人,不免心中惴惴。阴素凝则又惊又喜,心中大石落地,反而呆了。

  「你开心什么?我说你在苦海啊……」慕清梦大乐,拍拍齐开阳的脸颊道:
「你相中的人,好是对你数倍的好,坏是对你数倍的坏,不要吃了甜头得意忘形,
往后吃苦头。眼睛放亮些,多给为师相些好娘子回来。」

  「是!」

  齐开阳应得昂首挺胸,阴素凝笑吟吟地跪地,行了庄重的师礼。慕清梦坦然
受了,向柳霜绫道:「嘻嘻,霜绫你说老实话,闭关之前,是你赶他出来呢,还
是他自己乖乖出来的?」

  「唔……」柳霜绫以手捂面,指缝里偷看了好几回。见慕清梦虽不催促,半
点没有放过的意思,只得答道:「我们约好了的。」

  「嗯?这么乖?那你们约好的是几日?」

  「约好十三日。后来,后来二十五日。」柳霜绫羞愧无地,当时初尝欢欲,
谁都舍不得。

  「二十五日,还算勉强。」慕清梦显然在说正事,偏生措辞暧昧,问法刁钻,
又羞了柳霜绫一回,才道:「余真君嘱咐过你,早日修习【紫府天罗经】,对你
有莫大好处。」

  她挽起柳霜绫的手道:「不是我瞧不起柳氏。实言一句,你不比凝儿和茵儿。
她们大宗门出身,根底要打得比你扎实得多。柳氏固有可取之处,想要再上一层
楼,现有的家学远远不够。」

  柳霜绫晋阶清心,又修前代大仙的功法,眼界已开,知道慕清梦字字属实,
连连点头。

  「柳高阳年轻时得大气运,凝成金丹。此事可喜可贺,更要引以为戒。开阳,
你坐下认真听好。」

  慕清梦说起旧事,还是点评一位凝丹高人,四人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倾听。

  「柳高阳初出山时,天姿还算不错。以他的天姿,修到清心境不难,想入凝
丹境有些水中月,镜中花。他是个有志向,肯吃苦的,修行路上几道难关都过了
去。当年得了个诨号叫柳小怪,很是有些名气。但他初入清心境时,就感步履艰
难。」

  在座都是修行人,各有体悟。天姿生来有之,早先学浅觉得无往不利。待学
得深了,有些人依然轻而易举,有些人就举步维艰,自此拉开差距。

  「他命运的改变,源自一次奇遇。那一回他得了根千年草灵芝,助他轻易破
障。从此数次遇难题,其中历经有诸多煎熬,还是气运使然,让他一一过关。」
慕清梦注视齐开阳的双目,道:「这是好事,谁不愿气运加身?可柳高阳自晋凝
丹境之后,更加力不从心。依我看来,他若能坚持不懈,或有转机。糟的是,年
轻时的大气运,让他事事抱有侥幸之心。遇难题不再立足于自身,而是期待再有
气运加持。将突破难关的期望,大都寄托在气运上,结局可想而知。」

  齐开阳一身冷汗,自出山以后,多次逢凶化吉,隐隐然已生出自己身具大气
运,关关难过关关过之感。柳高阳的经历,足以警醒他。

  「自助者天助。」齐开阳一字一句,低沉地念出这句话来。

  「不错。唯自助者才有天助,一旦失了心,所有的一切,包括往日的气运都
会离你而去。气运从不会没缘由地偏爱一个人,而是人的所作所为,得来气运的
青睐。」

  「弟子谨记。」

  「很好。」慕清梦看四人各有感悟,满意点头道:「对了,开阳,接下来准
备做什么?」

  「待凝儿登基以后,弟子准备往南天池一行。凤门主在洛城时曾约弟子去南
天池相见,柯老魔经由儒门举荐入朝,弟子想去查一查。」

  「你要去见凤栖烟?」慕清梦面色古怪,一对锋眉竟然蹙了蹙。

  「呃,弟子是去见凤门主。这个,凤圣尊,不会见弟子的吧?」

  「行吧,你想去就去。凤栖烟那个人小心眼,说起话来不尽不实,你少搭理
她。」

  齐开阳听得一头雾水,恩师所言牛头不对马嘴。刚想询问清楚,慕清梦手一
招,一道清光打在他眉心。齐开阳神魂一悚,眉心现出一颗诸色变幻的印痕,形
似一朵含苞未放的莲蕾。

  「这就是圣情魔种啊?好稀奇的东西。」慕清梦指若兰花招摇,春湖目中点
漆般的黑仁扩大了一圈。注目凝视半晌,收了功法道:「人家给你的东西,就好
好收着。往后是还给人家,还是怎么着你自己看。」

  「不会有碍么?」阴素凝眼下最担忧的就是这颗魔种,听慕清梦说得轻描淡
写就罢了,还没有半点出手帮忙的意思,着实害怕。

  「有啊,当然有。」慕清梦嫣然一笑,道:「这句话我对霜绫说过,对你们
再说一遍,开阳这一生如履薄冰。要是连一颗魔种都应付不了,又拿什么去风雷
中淬炼神魂呢?」

  「是。」阴素凝不敢再多言。三女一同偷看齐开阳,见他丝毫不意外,还有
点坦然,好像这类事情经历得多了。至于圣情魔种,则完全是债多了不愁,管它
如何的样子,不由心头又气又喜。

  喜的是情郎天性豁达,不为难处所扰。气的是他不上心的样子,可急死个人。

  「还有什么难题么?我可以帮你们解答一二。」

  「有。」出山后齐开阳积累的疑团满腹,道:「前夜一战,先皇还在位,弟
子修为低微,勉强可以相抗。弟子不明白,皇帝入魔百姓遭殃,为何那些大仙无
一人肯干预?」

  「你想得简单了。可以勉强相抗,还是凝儿的功劳,且这个皇帝人望尽失的
缘故。」慕清梦道:「修士干预人间事,各个都按着人间的规矩来。你要强来当
然可以啦,后果么……想想大劫之前的前代天地,殷寿无道冲撞女娲娘娘。娘娘
盛怒之下被殷寿头顶红光阻住云路,尚且警醒不敢造次。这些事情玄而又玄,从
没谁敢开玩笑。生灵皆有自私之心,谁愿意轻易去碰这些无法把控的东西?」

  「弟子明白了。」齐开阳恍然大悟:连恩师都说修士登基,阴素凝是第一位。
这般大的机缘,为何没有其他修士来抢。

  「好啦,我该走啦。开阳说得不错,神不是封出来的,我这就去搅了燕长歌
封神的笑谈。」

  燕长歌是东天池之主的名讳,三女听得心惊胆战。又见慕清梦起身对阴素凝
与洛芸茵道:「你们对我行了师礼,这趟出门没带什么东西,就送你们两本书好
了。」

  两卷书册,分递二女手中。洛芸茵少女心性,迫不及待地解开卷书的红绸,
展开一看,登时呆了。

  只见书卷的封面上以黑墨书写三个大字《紫微星经》!少女牙关颤抖得咯咯
作响,只一眼就不敢再看,慌张地看向慕清梦。

  洛芸茵精修星斗剑阵,对星象烂熟于胸,深知紫微星为万星之主。更让她害
怕的是,这本书册正中还绘制了一颗紫色星星。画工绝妙,如烁光芒。若说封面
是星空,这颗星的位置正在北极。

  「看看,就会着急,我话都还没说完。」慕清梦恬淡笑道:「茵儿练的是剑
阵吧?前代天庭北极紫微大帝的功法,无论哪里都适合你,择一心境宁定之日就
可开始练。」

  「我我我……我真的能练?」前代天庭六御之一的功法,洛芸茵虽心惊胆战,
已将书卷牢牢抱在饱满的胸脯前,哪里舍得撒手。

  「当然能练啊,练不练得成,我就不知道咯。」慕清梦朝洛芸茵腰间的法囊
呶了呶嘴,道:「有不明白的地方,不妨问问它,或有所得。这一趟我见到你娘
亲,或是剑湖宗的谁,自会告知,想必他们不会拒绝的吧?」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随手送出来,却是一件至宝。剑湖宗哪个敢反对,
必定是失心疯了。洛芸茵大喜之下就想磕头,猛然记起慕清梦嘱咐不必下跪,一
时呆住。

  「你喜欢就好,好好收着。」慕清梦回身示意,道:「凝儿。」

  阴素凝心性沉稳许多,原先还能保持镇定,见洛芸茵获取至宝,一颗心早已
遐思无限。得了准许,当即打开书卷,一见封面,目泛泪光。

  《承天经》!阴素凝手捧经书,不由自主地颤抖。

  「自助者天助。开阳这孩子喜欢你,自会帮你,总不如你自己亲手解决,对
不?」

  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与北极紫微大帝平起平坐。阴素凝乍见之下,心中酸
甜不定,只觉喉间一阵苦涩过去,全是甘甜的回味。

  「你跟茵儿不一样,现下不可修习。待登基之后,引皇气人望,循序渐进。
换言之,你要是不能当一个好皇帝,这门功法修了也白修。明白了?」慕清梦撇
了撇嘴,不着痕迹地看了齐开阳一眼,道:「先天之炁有什么好稀罕的,哪比得
普天之下百姓的爱戴人望?」

  依慕清梦的性子,这一眼本该是提醒齐开阳。可在少年看来,这一眼甚是复
杂,似有眷恋,似有回忆,又有些恼怒,居然还有点很奇怪的担忧,着实难明深
意。

  「我,晚辈……」

  「你你我我,前辈晚辈,不好听,下次我要听你称朕!」不等阴素凝结结巴
巴理清该说些什么,慕清梦言罢在柳霜绫的翘臀上拍了一记,道:「吃醋了是不
是?觉得没给你好东西。」

  「没有没有,霜绫先乖乖地修习【紫府天罗经】,不敢贪功冒进。」柳霜绫
跳了一下,翘臀晃动,羞垂螓首道。

  「就你最乖巧了。」慕清梦见柳霜绫已有明悟,凑近了悄声道:「多缠着些
开阳,都攒起来,对你修行大有好处。」

  「知……知道了……」柳霜绫脸颊布满了红云,声如猫叫。

  「凝儿登基是件大事,我暂为遮蔽天机,不为外人注目。至于登基之后,只
看你心。走咯,开阳送我出去。」慕清梦抬头向天,举手一滑而过,一笑道:
「下回再来皇宫,就不能偷偷来啦,要凝儿放我进来才成。」

  慕清梦来时悄无声息地撕开皇气人望护佑的皇宫,走时遮蔽天机,四人虽看
不出半点门道,深感慕清梦的强大。

  齐开阳陪着慕清梦步行离开皇宫,两人隐匿身形,不为外人察觉。齐开阳数
度想张口,慕清梦早已察觉,道:「离了山,对为师有怨气是不是?」

  「没有啊。」齐开阳忙道:「弟子完全明白恩师栽培的苦心,只有感恩。难
处虽多,弟子不会停下脚步。」

  「哎呀,谁要听你说这些。我是说,你怎么离了山,反而生分了?往日有事,
你可是张口就说。」

  「呃。」

  两人扭头对视。

  慕清梦心中有诸多眷恋与不舍。齐开阳是她自幼亲手抚养长大,从蹒跚学步,
要丫丫学语,亲眼看着他从一个襁褓中的孩童,长成现下的英俊少年。孩子会长
大,本事在不停地长进,可是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对自己百般依赖,形影不离。
他有了自己的心事,再也不会像幼时的童真,不需多想就说出来,不加丁点修饰
全是内心之言。

  齐开阳羞愧道:「弟子没本事,想请恩师指点迷津。」

  「小傻瓜,你有话就说。我让你自己去经历风雨,不是让你做个没人管的孤
儿。」

  一只温柔的手拍在自己脸颊,齐开阳暖意无限,自幼恩师就是这样对自己说
话。于是齐开阳将悲欢楼之中,见到洛芸茵心底最深刻的秘密说了出来。

  「洛宗主此番下场,早晚要祸及茵儿。弟子,弟子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你知道此事自己要面对的是谁么?」

  「猜得到。」

  「嗯。其实有没有茵儿,你我迟早都要面对他——北天池之主范无心。哼!」
慕清梦瑶鼻嗤一声,大为不屑,道:「这些难处,就像横在路上的一块块石头。
只要还在行走,迟早都会遇到。搬掉这块挡路的石头,自然会方便很多人,帮到
很多人。」

  「可是洛宗主……茵儿与洛宗主母慈女孝,弟子很担心。」

  「你期望茵儿是个脆弱女子,还是洛宗主是?自家人,该当互相助力不假,
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赶你出山,我就不担心你了么?」

  「弟子明白了。」话语间已行出皇城,齐开阳道:「恩师去东天池的鸿门宴,
万万当心。弟子见过殷其雷,此等小人贵为圣子之位,可见都是些什么货色!」

  「咯咯,东天池的肮脏东西,我见的可比你多多啦。回去吧,莫叫她们久等,
想必她们都想着好好奖赏你。」慕清梦窃笑着,道:「还有,以后就不要一口一
个恩师。」

  「啊?」齐开阳面色发白,以为要被逐出师门。

  慕清梦与齐开阳挥手道别,足下生出祥云迎着晨光缓缓升空,道:「这一趟
回来,我们就是袍泽。」

  目送恩师离去,齐开阳又是激动,又是难过。慕清梦称他为袍泽,当是认可
了自己,可是师徒之情怎能断去?

  有些怅然,有些兴奋地回到延宁宫。三女眼巴巴地望着宫门口,见了齐开阳
同时站起,自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洛芸茵与阴素凝得到至宝,柳霜绫虽
还未得,慕清梦之言已是承诺。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一场盘缠激战……

  筹备登基的日子,洛芸茵宁定心境,开始通览《紫微星经》。慕清梦虽未嘱
咐,少女自知这等至宝,当阅后即焚不留痕迹,否则万一落在歹人手上,后患无
穷。

  柳霜绫得空勤修《紫府天罗经》,只盼早一日修得圆满,能踏上大道通途。
慕清梦此番出山,女郎料想天地之间巨变将至,实力强得一分就是一分。离开曲
寒山时得赠诸多法宝,柳霜绫深知都是为了给齐开阳助力。以曲寒山的实力尚且
如履薄冰,这一回巨变之大,可想而知。

  阴素凝比起往日更加勤政。眼看登基的日子一日近似一日,实则她已着手布
局,与登基无异。大宋国重臣归心,新皇虽未立,已有万象更新的气势。

  半月之后,终至吉日吉时,阴素凝登基为帝,群臣与百姓哗然。可重臣们鼎
力支持,以卓亦常为首如中流砥柱,无一句异议,朝中更言先皇薨于魔头之手,
是皇后娘娘不顾安危力战魔头,才保得大宋江山基业。这一幕新郑城中多有百姓
亲眼所见,现下才知那位仙女是皇后娘娘。

  阴素凝初登基,立时修改国策,海内一清。加之朝中大力宣扬阴素凝为政之
能,十余日后,流言蜚语渐熄。对百姓而言,能让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就是好
皇帝。

  眼见阴素凝坐稳了帝位,齐开阳明白暂别之日就在眼前。这些日子阴素凝白
昼忙于政事,夜间体悟《承天经》,自登基来两人还未好好亲近过。

  登基之后,阴素凝仍住在延宁宫,以此为皇帝寝宫。入夜时皇宫沉寂,齐开
阳熟门熟路地入内。阴素凝见情郎到来,妩媚一笑,又目光一转向外飘去,露出
泠冽的杀气。

  一缕清风掠过大地,翻过宫墙,停在延宁宫天井之中。久未露面的仙使忽然
到访,一落地就露出狰狞之色,似有诸多怨气想要发泄。

  不等他做任何动作,一声冷哼响起,仙使背上如负泰山,被压在地面动弹不
得,冷汗直流。勉力回头看去,背上的并非泰山,而是一个「镇」字。金光灿灿
的大字,压得他脊骨欲裂,惨声嘶道:「什么人敢冒犯无欲仙宫?」

  「什么人胆敢擅闯朕的寝宫?」

  头抬不起来,眼角余光里见一双绣鞋娉婷而至,听声音却是熟悉。仙使怒喝
道:「贱婢,还不快助本使起来。」

  「是你啊。」

  绣鞋在眼前停下,仙使身上一轻跳将起来,见熟悉的女子身后隐隐然黄光灿
灿,天威煌煌。他一呆喝道:「什么人在此?」

  「你夜闯朕的寝宫,已是死罪,还敢大呼小叫?」阴素凝露齿一笑,轻声道:
「斩!」

  言出法随,金灿灿的斩字从她口中吐出,不可逼视。仙使大惊之下刚欲闪躲,
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天而降,将他四肢拿住。想运转真元,连一丝都提不起来。

  「斩」字在眼前裂分成一笔一划,分斩四肢。金光过处,皮开肉绽却不断开,
黏连的皮肉让他痛不欲生。盛怒之下还待怒骂,忽而发觉阴素凝身着百衲衮龙袍,
骇得亡魂大冒,道:「你……你……你……当了皇帝?」

  「大不敬之罪。」阴素凝居高临下俯视倒地的仙使,绣口一吐,道:「当凌
迟!」

  仙使又欲提真元,那股无形威压再至,将他锁住。凌迟二字化作万万千千,
将他一小片一小片地切开。仙使神魂虽未受损,忽而想起:「这是皇气人望?她
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齐开阳隐在殿内,见阴素凝言出法随,轻易制伏一个清心高人。方知皇宫之
内,万民归心的皇帝是如何至高无上。

  时至今日,阴素凝的修为和从前无二,还未开始正式修炼【承天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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