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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46) 尘埃落定或者是新的开始?

海棠书屋 2025-12-26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绿奴 #NTR 【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46)11.26首发于禁忌书屋我那句“违令者,军法从事”的冰冷命令尚在寒风中回荡,脚步沉重地刚迈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噗通”一声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着无尽悲愤与决绝的呼喊:“殿

#绿奴 #NTR

【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46)
11.26首发于禁忌书屋

我那句“违令者,军法从事”的冰冷命令尚在寒风中回荡,脚步沉重地刚迈出几步,身后便传来“噗通”一声闷响,以及一声压抑着无尽悲愤与决绝的呼喊:

“殿下!!”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却已知道是谁。

玄悦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的冻土上,甲胄与地面撞击出沉重的声响。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再无半分犹疑与软弱,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忠诚与杀意。她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掷地有声:

“殿下若顾念旧情,不忍下手,恐污清名,末将愿代劳!末将愿亲率本部尚能一战之士,杀回帐中,诛杀刘骁那祸国妖人!至于……至于王妃殿下,” 她喉头滚动,声音带上一丝颤音,却更加狠绝,“若殿下不忍见血……末将可……可‘请’王妃殿下移驾,终生静养于宗庙深宫,再不得干预军政,见惑于小人!”

她这是要将所有弑主、囚母的罪责与骂名,一肩扛下!用她玄家满门忠烈换来的功勋与忠诚,来为我做这把最锋锐、也最沉重的刀!

几乎就在玄悦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直沉默观察、眼神幽深的姬宜白,也缓步上前。他先是对我微微一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情报头子特有的冷静与阴鸷:

“殿下所虑,无非是‘过河拆桥’、‘弑母囚妻’之恶名,恐为天下士民所诟病,伤及殿下仁德之名与朝廷威信。”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座安静的帅帐,继续道,“此事……未必需要殿下明令,亦无需玄悦将军亲自动手,徒损忠良。”

他凑近了些,声音几不可闻,却清晰传入我与附近几位核心将领耳中:“臣麾下‘血蝙蝠’,精擅潜伏、暗杀、伪装之事。江南未靖,南楚余孽、江淮溃兵、山野匪寇……皆可为‘凶徒’。只需殿下默许,臣可安排一场‘意外’。保证干净利落,不留任何指向殿下的痕迹。事后,殿下只需震怒严查,剿灭‘凶徒’,既可慰合肥英灵,安将士之心,又可全殿下孝义之名,更免却日后无穷隐患……此乃,为上者,不得已之‘无为而治’。”

姬宜白的话,比玄悦的请命更冰冷,也更致命。他提供的是一条隐藏在阴影中的捷径,一条看似能规避所有明面道德风险,实则更加阴狠彻底的解决之道。

我缓缓转过身,目光从玄悦决绝的脸庞,移到姬宜白深不可测的眼睛,再扫过周围黄胜永、林伯符等人虽未言明、但显然倾向于这种“彻底解决”的目光。最后,我的视线落回玄悦身上,看着她眼中那为族人复仇的火焰与对我的赤诚。

我摇了摇头,声音疲惫却异常清晰:“不可。”

“殿下!” 玄悦急道。

我抬手止住她,缓缓道:“玄悦,你的忠心,我知。姬先生的计算,亦是为我、为大局。” 我顿了顿,望向那座帅帐,眼神复杂,“但她……终究生我养我。当年安西基业,若无她鼎力支持,我韩月未必能有今日。这西凉王、摄政王之位,追根溯源,确有她‘让’的恩情。若今日我默许甚至主使,用这等阴私手段取她性命,无论伪装得多好,天下悠悠众口,史家如椽巨笔,会如何评说?‘狡兔死,走狗烹’?‘过河拆桥,弑母夺权’?我韩月日后,何以立足?何以服众?何以……面对心中那道坎?”

我的话,让玄悦眼中的火焰骤然一黯,却燃起更深的委屈与不甘。她猛地从地上站起,因为情绪激动和连日疲惫,身体微微摇晃,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在控诉:

“迂腐!殿下,您太迂腐了!!” 她指着帅帐方向,泪水再次奔涌,“她们……她们那般折辱您!将您推倒在地!将合肥血战、数千兄弟的性命视若无物!玄烈、玄育、玄当……我的兄弟子侄,还有那么多公孙家、青鸾将军家的好儿郎!他们的血都白流了吗?!就为了这样一个……一个被面首迷了心窍、毫无廉耻、不忠不义的妇人?!殿下!您念着旧恩,可她何尝念过半分夫妻之情、母子之义?!您这般退让,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玄悦的哭喊,字字泣血,句句扎心。她是在为死去的族人鸣不平,更是在为我所遭受的屈辱而愤怒。

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我身侧、默默处理臂伤的公孙广韵,轻轻叹了口气。她走到玄悦身边,伸手安抚地拍了拍玄悦剧烈颤抖的肩膀,然后转向我,敛衽一礼,声音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

“王爷,玄悦将军所言,虽言语激烈,却是一片赤诚,更是……血淋淋的事实。” 她目光坦然地看着我,继续说道,“妾身知道,王爷重情重义,顾念旧恩,更注重身后清名。此乃仁君之德,妾身敬佩。”

话锋一转,她语气微沉:“然,王爷可曾想过,今日若不做决断,不严惩首恶,以正视听,妾身……乃至辽东公孙氏,日后该如何面对那些战死子弟的爹娘妻儿?妾身归家,难道要对他们说:‘害死你们儿子、丈夫的元凶之一,因为曾是王爷的母亲,便安然无恙,继续享着尊荣’吗?”

她微微垂眸,再抬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坚定:“王爷,此事已非单纯家事。关乎军法威严,关乎赏罚公正,更关乎……所有追随王爷、将身家性命托付于王爷的将士之心。玄悦将军被无辜囚禁,延误军机,此乃对王爷权威的公然挑衅;合肥将士因援军不至而枉死,此乃对王爷所立军法的践踏。若不能秉公处置,妾身恐怕……寒了的,不止是玄家、公孙家之心,更是天下忠臣良将之心。望王爷三思。”

公孙广韵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有情有义。她抬出了死难将士的家属,抬出了军法威严,抬起了天下人心。每一句都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让人难以反驳。她看似在劝我秉公处理,实则以退为进,将“严惩首恶”的必要性,与我能否继续领导天下、维系人心的根本大计捆绑在了一起。

我看着她平静而坚定的面容,心中了然。她固然有为公孙家战死者讨公道之心,但更深层的目的,何尝不是借此机会,彻底清除妇姽这个“正妃”对她未来地位的潜在威胁?扫清了妇姽,薛敏华又远在后方,她这位已有婚约、并肩血战过的“侧妃”,地位将无可动摇。

她说的,我挑不出错处。甚至,从理智和统治术的角度,她是对的。

我内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与寒冰之间反复炙烤。一边是玄悦泣血的忠诚与族人枉死的冤屈,是姬宜白高效却阴暗的解决方案,是公孙广韵无可指摘的“公道”之言和隐藏在下的私心;另一边,是血脉的牵绊,是过往的恩义,是对身后名的顾虑,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彻底斩断这份扭曲关系的恐惧与无力。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矛盾、痛苦、算计都吸入肺中,再狠狠碾碎。

再次睁开眼时,我眼中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我看向玄悦,看向姬宜白,看向公孙广韵,也看向周围所有等待我最终决断的将领。

我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最终裁决般的重量:

“玄悦,你的忠心,我记下了。你的委屈,我亦知晓。但此事,我自有主张。”

“姬先生,‘血蝙蝠’之事,就此作罢。我韩月,不用此等手段。”

“公孙小姐所言,不无道理。军法如山,赏罚需明。”

我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回那座沉寂的帅帐,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传令:即日起,解除妇姽凤镝军大统领一切职务,收回虎符印信。凤镝军暂由玄素将军统辖,即刻整编,听候调遣。”

“王妃妇姽,行为失检,延误军机,着即移出中军大营,暂居舒城别院。没有我的手令,不得离开别院半步,任何人不得探视。一应待遇……按王妃旧例,不减,但需严加看管。”

“侍卫长刘骁……” 我眼中寒光一闪,“蛊惑主上,挑拨离间,按军法,本应立即处斩。”

我看到玄悦和公孙广韵眼中一亮。

但我话锋随即一转:“然,念其曾于安西叛乱中有护主之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除一切职务,杖责一百,打入舒城死牢,严加看管,非我亲令,不得释出。其所属党羽,由林坚毅会同宪兵队,严查肃清,按律处置。”

我没有杀妇姽,甚至保留了她的名分和待遇,只是夺权软禁。

我没有立刻杀刘骁,却将他打入死牢,生死操于我手。

我安抚了玄素和凤镝军,给了玄悦和公孙广韵(以及她们背后的势力)一个不算完美但足以交代的“公正”结果。

我用了看似温和实则冷酷的手段,将这场滔天风波,暂时压制了下去。

这或许不是最解气的处理,也不是最干净利落的方案。但这是在此刻错综复杂的局势下,我能做出的,最符合“摄政王韩月”身份与利益,也最……疲惫的选择。

“诸位,” 我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依令行事。舒城之事,到此为止。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议论。大军休整两日,两日后,商议南征方略。都散了吧。”

说完,我不再停留,转身,向着为我准备好的临时行辕走去。将所有的愤怒、悲哀、算计与如释重负,都留在了身后那片渐起的风雪与即将严格执行的命令之中。

玄悦看着我的背影,紧紧抿着嘴唇,最终狠狠一跺脚,擦去眼泪,转身去执行命令。姬宜白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公孙广韵则微微垂下眼睑,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难明的光芒。

第二天,晨光熹微,舒城大营内却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战前准备的诡异紧绷。黄胜永、林伯符、韩忠等大将已依令拔营,率领各部精锐,如同数股钢铁洪流,分赴预定的南征集结位置,营内顿时空阔了不少。我埋首于临时行辕的舆图与文牍之间,竭力将心神投入到即将展开的对南楚攻略中,试图用军国大事的繁杂,来覆盖昨夜那场心力交瘁的风波带来的余痛与烦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林坚毅一脸凝重、甚至带着几分罕见的狼狈与愤懑,匆匆闯入帐中,连礼都未及行全,便急声道:“王爷!大事不好!执行羁押之令……受阻!”
“受阻?” 我眉头一皱,搁下手中朱笔,“详细说来。”

林坚毅胸膛起伏,显然气得不轻:“王爷明鉴!按您昨日之令,宪兵队与部分龙镶近卫前往中军帅帐,请……请王妃移驾别院,并拘拿刘骁。王妃起初尚算平静,可一听要将其与刘骁分开羁押,且刘骁需下死牢,顿时勃然大怒!”
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心有余悸之色:“王妃她……她武功太高!又得了王爷‘不得擅用弓弩利器伤及王妃’的严令,弟兄们投鼠忌器,只能以盾牌、绳索、木棍上前,试图将其制伏。可……可王妃手持两根普通木棍,舞动起来竟如两条蛟龙!力大无穷,招式精妙,不过盏茶功夫,已有五十余名宪兵及近卫兄弟被打翻在地,虽未下死手,但筋断骨折者不在少数!刘骁那厮躲在王妃身后,不断出言挑衅煽动,局势……快要失控了!王妃如今已打出行辕范围,正朝中军营门方向冲来!请王爷速做决断!”
“什么?!” 我只觉一股邪火直冲顶门,眼前发黑。昨日那般处置,已是权衡再三、顾全大局的无奈之举,更是给她留足了体面和后路!她竟还敢如此胡闹!而且偏偏选在南征方略刚刚铺开、诸将分兵的节骨眼上!
“后院起火,没完没了!” 我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笔架乱跳,厉声喝道:“公孙广韵!关平!玄悦!”
“末将在!” 三人应声而入,显然也已得知消息,脸上皆带着怒色与紧迫。
“集合所有能调动的龙镶近卫!持盾牌、套索、渔网!务必将王妃……给我‘请’回该去的地方!记住,还是不准用刃器!但若她再伤及官兵,可……可用些非常手段,只要不危及性命!” 我几乎是咬着牙下达了命令。
“是!” 三人领命,匆匆而去。
我重新坐回案前,却再也无心批阅文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摊开的地图上,南楚的山川城池仿佛都在嘲讽我连“家事”都处置不清。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不到半个时辰,更坏的消息传来。
一名龙镶近卫的小校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头盔歪斜,脸上带着惊骇与惭愧:“王……王爷!公孙夫人、关将军、玄悦将军他们……他们带人围住了王妃,但……但交手不到二十回合,三人连同数十名精锐近卫,皆被王妃用木棍击倒!虽无性命之忧,但一时都难以起身!王妃她……她已经冲破阻拦,快到中军营门了!”
“废物!”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是气妇姽武功高强,而是气她如此不识大体,不顾后果!也气自己麾下这些悍将,竟在“不得伤她”的束缚下,如此束手束脚!
我知道,不能再躲了。这件事,必须我亲自去面对,做一个最终的了断。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开面前一切,起身,整了整衣甲,大步走出营帐。
中军营门外,景象一片狼藉。数百名龙镶近卫和宪兵,组成了数层厚重的盾墙,人人身披重铠,手持大盾和包裹了棉布的木棍,如临大敌般堵在门口。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呻吟的兵士,显然都是试图阻拦的代价。
而在盾墙之前,妇姽赫然独立。
她显然经历了一番打斗,原本华丽的睡袍外随意套了件便于活动的锦缎劲装,却依旧遮掩不住那惊人的身高与曲线。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与一片汗湿的肌肤,胸脯因激怒和运动而剧烈起伏。长发有些散乱,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和修长的脖颈上。她双手各持一根从兵器架上取来的、碗口粗的硬木长棍,棍身上沾着些尘土和些许血迹(可能是擦伤士兵所致),更衬得她宛如一尊发怒的美丽战神。
刘骁则紧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脸上带着惊魂未定与一丝煽动成功的得意,正压低声音对她说着什么,手指不时指向营门方向和我可能出现的位置。
妇姽显然听到了我的脚步声,猛地转过头来。当她看到我一身戎装、面无表情地走出营门时,那双因愤怒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眸子,瞬间蒙上了一层更加复杂的色彩——有怒火,有委屈,有哀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我抬手,示意所有紧张的士兵:“都住手。退开。”
“王爷!” 周围的将领和士兵们惊疑不定。
“退下。”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盾墙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道。我一步步走上前,走到距离妇姽不过十步之处站定,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也扫过她身后眼神闪烁的刘骁。
“母亲,” 我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您还想胡闹到什么时候?打伤我这么多将士,闹得满营风雨,就为了抗命不从?”
妇姽见我如此平静,眼中的怒火更盛,她用力一挥手中木棍,指着我,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胡闹?韩月!你说我胡闹?!是你!是你要欺负我!是你要把我关起来!还要把骁儿打入死牢!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不过是……” 她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这些天的行为,语气一滞,转而更加委屈地控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我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真实的委屈与不解(或许在她扭曲的认知里,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心中那股邪火反而奇异地沉淀下去,化作一片冰冷的疲惫。
“为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母亲,不是您自己说的吗?‘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见到我’。我如今,不过是如您所愿罢了。”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妇姽所有伪装的愤怒。她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被刺痛的神色。她挥舞着棍子,声音带着哭腔:“那……那是气话!你怎么能当真?!韩月,你没良心!你忘了我是怎么对你的吗?!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要抛弃我了是不是?!我今天……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说着,她竟真的举起右手的木棍,作势要向我冲来!
“保护王爷!” 周围顿时一片惊呼,盾墙后的士兵们下意识地就要前涌。
“都不许动!” 我猛地一声断喝,声音压过了所有骚动。我不仅不退,反而迎着妇姽的棍子,向前踏了一步,挺直胸膛,指着自己的额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来啊!有本事,你就往这儿打!今天,我就站在这儿!我保证,绝不还手!我看你,敢不敢打死我!”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与冰冷,在寂静的营门前回荡。
妇姽前冲的势头,被我这句话和眼神硬生生钉在了原地。她举着木棍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她看着我毫不畏惧、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神,看着周围那些虽然被喝止、却依旧紧绷着随时可能扑上来的士兵,尤其是看到我身后,被搀扶起来、脸色苍白却眼神恨恨盯着她的公孙广韵和玄悦……
刘骁在一旁急切地低语,似乎想继续煽动,但妇姽此刻仿佛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目光,只牢牢锁定在我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掠过旌旗的猎猎声响。
终于,妇姽动了。她不是挥棍打下,而是又向前走了两步,来到我面前,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汗味。她依然举着棍子,脸上怒气未消,却混杂了更多的惶恐与无助。
“你……你为什么不躲?!”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音,“你就这么想死吗?!你就这么……这么讨厌我,宁愿死也不肯顺着我吗?!”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布满泪痕却依旧美艳惊人的脸庞,看着那双盛满了痛苦、迷茫、与深沉爱恨交织的眼睛,心中最后一丝暴戾也消散了,只剩下无尽的悲哀与了然。
“没有为什么。” 我轻声回答,目光毫不避让地迎视着她,“就像我知道,无论你多么生气,多么胡闹,我也绝不能、也不会真把你怎么样一样。” 我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我相信,你也一样。你手里的棍子,举得再高,也……落不下来。”
这句话,如同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哐当!” 一声,右手那根沉重的木棍,从她骤然松开的手指间滑落,砸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土。
她眼中的愤怒、委屈、倔强,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惶恐,以及……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脆弱。
下一秒,在我和周围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个高大丰满、性感逼人、刚刚还如同雌狮般击倒数十精锐的女巨人,猛地向前一扑!
不是攻击。

而是用一种近乎孩童般的、不管不顾的姿态,猛地扑到了我的身上,双臂如同铁箍般,死死环住了我的腰!她那惊人的身高,使得她将脸埋在了我的颈窝,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我的衣襟。

“哇——!!!”

嚎啕大哭,毫无形象,撕心裂肺。

“月儿!月儿我错了!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看不见你!你别不要我!!” 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哀求,双臂收紧,仿佛要将我揉进她的身体里,“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不再见刘骁了!我好好待在宫里!你别关着我!别抛弃我!求你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别不理我……呜呜呜……”

她哭得浑身颤抖,那丰满柔软的躯体紧贴着我,泪水滚烫,哭声凄楚。全然不见了方才横扫千军的威风,只剩下一个恐惧被遗弃、用最笨拙方式挽回的孩子。

我僵立当场,双手垂在身侧,没有推开,也没有拥抱。任由她的泪水浸透肩甲,任由她的哭喊撞击耳膜。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士兵,将领,包括刚刚爬起来的公孙广韵和玄悦,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刘骁脸色惨白,眼神怨毒地看着紧紧抱着我哭泣的妇姽,知道自己的挑拨与地位,在这一刻,随着这崩溃的哭声,彻底烟消云散。

寒风依旧,卷动着营旗。

一场武力无法解决的冲突,最终以这样一场情感彻底崩溃的嚎啕大哭,戏剧性地,暂时画上了句号。然而,抱得再紧,哭得再凶,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这份扭曲的依赖与掌控,真的能回到从前吗?

我抬起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没有答案,只有一片更加沉重的茫然。而南征的战鼓,已在远方隐隐擂响。

我任由妇姽抱着我,那滚烫的泪水浸透衣甲,凄楚的哀求与崩溃的哭嚎撞击着我的耳膜与心防。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寒风卷过旌旗的猎猎声,与她绝望的哭泣交织。

良久,直到她的哭声渐弱,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依旧紧贴着我,微微颤抖,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我抬起并未回抱她的手臂,轻轻,却不容抗拒地,按在了她环抱着我的、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上。然后,一点点,将它们掰开。
她的手臂失去了力气,顺着我的动作滑落。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美艳的脸上满是泪痕和惶然,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羽毛、失去了所有方向的孔雀。

我后退一步,拉开了与她身体的距离。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事务性的疏离,看着她,声音冷淡地响起,没有责备,没有安抚,只有一句简单的指令:

“起来。跟我走。”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或者说,是此刻她唯一能抓住的、与我相关的指令。她愣了一下,眼中的光彩暗淡下去,却真的如同失去了灵魂牵引的木偶,乖乖地、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来,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襟和头发,尽管那动作机械而无神。

她没有再看刘骁一眼,也没有看周围任何人,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我的身后。

我转身,不再多言,迈步向营外走去。玄悦和公孙广韵等人立刻想跟上,我抬手示意她们止步,只让一队龙镶近卫远远随行护卫。
从大营到舒城城内那处早已准备好的、环境清幽却守卫森严的别院,路程不远。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冬日的街道空旷冷清,只有我们单调的脚步声和远处依稀的市井声。她跟在我身后半步,低着头,偶尔传来压抑的抽泣,高大的身躯此刻显得异常顺从,甚至有些佝偻。

半刻钟后,别院到了。朱门高墙,庭院深深,里面早已安排好了伺候的人手,也布置了严密的、由玄素心腹负责的看守。

我径直走入正厅,她也默默跟着进来。厅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严寒截然不同,陈设雅致,甚至点着她喜欢的熏香。但我能感觉到,她身体在温暖的空气中,反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她抬起头,眼中蓄满泪水,带着最后的希冀和卑微的哀求,声音沙哑破碎:

“月儿……你……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我……我可以不做王妃了,我可以给你做个侍女,做个……做个打扫的仆妇也行……我只求能在你身边,看着你,照顾你……别赶我走……求你了……”

我将目光从她泪痕斑斑的脸上移开,投向窗外院中一株光秃的梅树,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母亲,如今我已不是安西一隅的小小王侯,而是摄政王,坐拥半壁江山,不日将问鼎天下。饮食起居,自有无数人精心伺候,无需您……亲自操劳。”

“他们哪有我照顾得好!”

她急切地打断,上前一步想抓我的手,被我侧身避开,她手僵在半空,泪水再次涌出,

“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习惯用什么,累了该怎么揉,烦了该怎么劝……月儿,以前不都是我照顾你的吗?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见刘骁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好冷清,我好怕……” 她环顾这精致却空旷的厅堂,眼中满是恐惧。

我缓缓摇头,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冰冷:

“如果只是背叛我,辜负我的信任,或许……看在过往情分和生养之恩上,我尚可思量。但是,”

我的声音陡然转沉,每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合肥城下,那三千七百二十九名阵亡将士的英灵,正在天上看着。公孙家、玄家、百里家……无数失去了儿子、兄弟、丈夫的家庭,他们的悲泣与质问,我无法置之不理。他们的血,不能白流。他们的命,需要一个交代。”

我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继续道:“您在这里,静心休养,好好……反思。这里一应所需,都会按王妃旧例供应,不会短缺。我也会……抽空来看您。”

“反思……”

她喃喃重复,眼中最后一点光彩也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灰败。她明白,这不是简单的软禁,这是一种放逐,一种对她所为的惩罚,更是对天下人的一个交代。亲情与恩义,在数千条性命的重量和冰冷的政治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不再哭闹,也不再哀求。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然而,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刹那,她忽然动了。

双手颤抖着,伸向自己劲装的衣带。手指并不灵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自毁般的意味,开始解开系带。外衫滑落,露出里面单薄的丝质中衣,然后是中衣……在温暖的厅堂光线下,那具丰腴成熟、性感得惊心动魄的胴体,再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空气中。高耸的雪峰,纤细的腰肢,饱满如蜜桃的,修长笔直、肌肤细腻如瓷的……每一寸曲线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中含着泪,却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疯狂与祈求。

“月儿……”

她声音颤抖,向前一步,想要靠近我。

“再……再要我一次,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让我记住你的感觉……最后一次……求你了……”

我猛地后退一大步,避开了她伸过来的、带着暖意的手,也避开了那具充满诱惑的躯体带来的强烈冲击。我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因极力压抑而显得有些僵硬:

“大军即将南征,军务繁忙,刻不容缓。我……没有这个时间。”

说完,我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正厅,将身后那具完美的、颤抖的、充满了绝望情欲的躯体,和低低的、压抑到极致的啜泣声,彻底关在了门内。

走出房门,冷冽的空气让我发热的头脑清醒了些。玄素、青鸾、赤玄三位凤镝军旧将,早已肃立在院中等待,她们脸色复杂,既有对妇姽处境的黯然,也有对我的敬畏与服从。

“玄素,青鸾,赤玄。”

我看向她们,“王妃……就拜托三位了。在此静养期间,务必保证她的安全与……清净。一应起居用度,不得短缺,但出入需严加管制。有任何需要,或……有任何异常,随时报我知晓。”

“末将领命!” 三人齐声应道,玄素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坚决。由她们这些旧部看守,或许是对妇姽最后的体面,也是对我的一种保证。

我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径直向别院外走去。

刚出别院大门,早已等候在此的姬宜白便迎了上来。他脸上已无之前在营前的阴鸷谋划之色,恢复了情报主管特有的冷静与干练。
“王爷,” 他微微躬身,低声道,“对南楚的军事行动,先锋已按计划秘密渡江。黄胜永将军部已控制江北要点,林伯符将军的水师正在肃清江面。南楚朝廷似乎有所察觉,但内部意见纷争,反应迟缓。一切……尽在掌握。”
我望着南方隐约的群山轮廓,那里是富庶而尚未臣服的江南,是虞景炎残部可能的藏身之地,也是我必须拿下、完成天下一统的最后一块拼图。胸腔里那些属于私情的翻腾、疲惫、刺痛,被一股更宏大、更冰冷的意志强行压下。

“很好。” 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决断,甚至带着一丝铁血的味道,“按计划进行。告诉黄胜永、林伯符,还有韩玉,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结果。”

我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斩钉截铁地补上一句:

“必须在今年之内,让‘南楚’这个名字,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是!” 姬宜白肃然应命。

我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处寂静的别院高墙,然后猛地一抖缰绳,战马长嘶,向着大军集结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亲卫铁骑如影随形。

寒风扑面,却吹不散心中那团名为“天下”的火焰。儿女情长,家事纷扰,此刻都必须为这条通往至尊之路让位。前路或许还有更多的阴谋、背叛与牺牲,但我已别无选择,只能握紧手中的剑,一路向前。
舒城的风波暂息,而南征的战鼓,已然在长江两岸,隆隆擂响。真正的霸业征途,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三个月,战事推进之顺利,甚至超出了最乐观的预估。腐朽的南楚朝廷在失去江淮屏障后,早已是惊弓之鸟,内部倾轧不休,军队士气低落。我麾下历经血火淬炼的西凉大军,挟合肥大胜之威,以黄胜永为陆路先锋,林伯符率水师控扼长江,韩玉统筹后方,姬宜白情报精准策应,多路并进,势如破竹。

金陵城头变幻大王旗,苏州、杭州、江宁、武昌……一座座江南名城几乎传檄而定,偶有抵抗,也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迅速瓦解。富庶的江南之地,如同熟透的果实,纷纷落入掌中。除了地处偏远、地形复杂的岭南冼氏与云南木氏尚在观望自守,这绵延数十年的乱世烽烟,终于在我手中,看到了平息的曙光。

南楚末代皇帝司马睿,是个识时务的文人,在金陵被围前夕,便派遣使臣奉表请降。我没有为难他,也未行前朝诛杀亡国君主的旧例,只是下令将司马氏宗室迁离江南旧地,分散安置于安西的迪化、青海的西宁等地,赐予田宅,严加看管,使其远离故土,再无复辟可能。至于南楚原有的官员体系,除少数冥顽不灵、民愤极大者,余者皆留用考核,凡符合新朝法度、有才干的,甚至得以擢升。迅速而务实的战后安抚政策,使得江南的秩序与经济恢复得比预期更快。

尘埃落定,天下砥定。长江以南,尽悬“韩”字王旗。

然而,至尊之位,并非仅仅靠刀兵可取。朝歌,那座象征着天下正统的古老都城,在虞景炎败亡、其扶立的“笑皇帝”被乱军所杀后,已成了一座权力真空的符号。反倒是那个一直被软禁在深宫、靠名贵汤药吊着一口气的昏聩老皇帝,成了名义上唯一活着的“虞氏”血脉。当然,这早已不重要。天下人看的,是刀剑,是兵马,是实实在在的统治。

我决定,先率主力北归朝歌。既要彻底肃清北方可能残存的隐患,也要在天下中心,完成那最后一步的仪式。

大军拔营北返,旌旗招展,车马辚辚。得胜之师,士气高昂,一路行去,百姓箪食壶浆,官员迎拜于道。我却无太多欣喜,只有一种沉重的、使命即将达成的平静,以及心底深处,那始终未能完全抚平的、属于舒城别院的隐痛。
就在大军行至淮河渡口,即将进入中原腹地时,一骑快马自后方烟尘中疾驰而来,送来了姬宜白通过秘密渠道转呈的急报。
我于中军战车中展开密函,目光扫过上面简练却惊心的字句,瞳孔微微收缩。

密报称:舒城别院看守严密,然三日前夜间,看守将领玄素、青鸾、赤玄同时被不明药物所迷(疑为极高明的迷香或混入饮食),昏睡不醒。待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软禁于内院的妇姽,以及本应关押在舒城死牢中的刘骁,均已不知所踪。现场无激烈打斗痕迹,但发现一段被利刃割断的、掺杂了乌金丝的特制牛筋绳索(原用于束缚刘骁),以及妇姽留在妆台上的一支赤金凤簪。别院外围警戒未发现大规模异动,似有高手接应,且极其熟悉内部布防与换岗规律。目前正在全力追查,但线索渺茫。
跑了。

一起跑了。

我捏着那薄薄的纸页,指尖有些发凉,却奇异地没有感到太多的愤怒或震惊。仿佛这个结果,早在我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预演过。以她的武功和性子,以刘骁的狡诈和求生欲,以那别院中或许还残存的、愿意为她铤而走险的旧部心思……这一天,似乎迟早会来。
我将密报缓缓折起,递给身旁侍立的亲卫,示意他收好。然后,我掀开车帘,望向窗外滔滔东去的淮河水,冬日的水面泛着青灰色的冷光。

“王爷……” 侍立车旁的关平显然也知晓了消息,面带忧色与怒意,欲言又止。

我摆了摆手,目光依旧落在流逝的河水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些许看透世情的疲惫与释然: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随他们去吧。”

关平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般反应。
我收回目光,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佩戴太久的枷锁,轻轻补了一句,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眼不见,心不烦。”

车外,是北归大军的马蹄与车轮声,是即将到来的、至高无上的权柄与责任。

车内,是一片终于不再被那扭曲身影所占据的、空落落的寂静。

她选择了她的路,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斩断了最后那根名为“软禁”的脆弱丝线,也彻底走出了我韩月的世界。带着她的面首,消失在这茫茫人海,或许江湖,或许山野。
也好。

从此,她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与我无关。

我不再是她的儿子,她的丈夫。

我只是这即将诞生的新朝,唯一的、孤独的……主人。

淮河的风吹动车帘,带来远方泥土的气息。大军继续向北,向着朝歌,向着那无人之巅,坚定不移地行去。而一段充满爱恨、背叛与不堪的往事,如同车后扬起的尘土,终将渐渐消散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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