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
2025.11.27首发于禁忌书屋马蹄踏过逐渐稀疏的荒草,远方,塞人“灰狼”部的营地轮廓在地平线上显现,如同一片巨大的、灰褐色的菌群,匍匐在苍茫天地之间。巨大的兽皮帐篷星罗棋布,粗犷的图腾旗在干燥的风中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烤肉的焦香和一种独特的、属于游牧民族的膻腥气。
或许是“朔风营”此前沿着商路如同梳篦般清剿土匪的凶名已经传开,又或许是这十五骑统一着装、沉默如铁、煞气内敛的模样太过慑人,我们这一路行来,竟没有遇到任何不开眼的马贼或部落游骑的骚扰,畅通得令人意外。
薛敏华策马跟在我身侧稍后的位置,她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身上的轻甲和马背的颠簸。她看着前方那如同黑色磐石般沉默行进的朔风营,又回想起校场上那令人心悸的气势,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公子,”她的声音在风中有些细微,“奴家愚钝,观这朔风营,不过十数人,其凛然之威,竟不亚于千百之众。奴家在关内时,亦曾听闻朝中诸位公卿大人,耗巨资,募健儿,欲练强军,却往往徒有其表,难堪大用。为何公子您……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练就这般虎狼之师?其中……可有奴家不知的秘法?”
我目视前方,塞人营地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营地外围那些穿着皮袍、手持弯刀、眼神警惕的塞人武士。听到薛敏华的问题,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秘法?”我轻轻摇头,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薛夫人,你想复杂了。并无什么不传之秘。无非做到两点便可。”
我伸出两根手指:“其一,赏罚分明,恩威并施。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听话、打赢,就有肉吃,有酒喝,有银子拿,有功勋立!犯了错,违了令,无论是谁,鞭子立刻抽到身上,绝无姑息!利益与恐惧,是驱动人最直接有效的力量。”
“其二,”我的目光扫过朔风营战士们挺拔如松的背影,“便是你看到的,严格到不近人情的训练。将所有的花架子、不必要的动作全部剔除,只保留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杀人技。用无尽的重复,将每一个动作刻进他们的骨子里,变成不需要思考的本能。让他们习惯疼痛,习惯疲惫,习惯在绝境中依旧能听从命令,挥出武器。”我顿了顿,总结道:“关内那些大人物,要么吝啬赏赐,空画大饼;要么法度松弛,徇私舞弊;要么训练流于形式,只求好看,不堪实战。他们练的不是兵,是仪仗队。而我,要的是一把能撕碎敌人的尖刀,自然不同。”
薛敏华听得怔怔出神,她来自那个秩序森严却又腐朽僵化的关内世界,何曾听过如此直白、却又如此残酷而真实的练兵之道?她看着我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更深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谈话间,我们已经抵达了灰狼部营地的外围栅栏。粗糙的原木钉成的拒马横在路口,数十名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的塞人武士手持弯刀长矛,拦住了去路。他们打量着我们这支小小的、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队伍,眼神充满了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敌意。
一名头戴狼皮帽、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上前几步,用生硬的虞朝官话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敢擅闯灰狼部!”
我勒住马,朔风营十五骑几乎在同一瞬间静止,动作整齐得令人心悸。我并未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名头目,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大虞朝,西北镇守司特使,韩月。奉都统妇姽之命,前来拜会灰狼部新任酋长,并就老酋长遗孤所请,主持公道。”
我亮出了母亲给我的那面代表着镇守司权威的青铜令牌,令牌在塞北明亮的阳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那塞人头目看到令牌,眼神微微一变,显然认出了这代表着北境最高权力的信物。他脸上的倨傲收敛了几分,但敌意并未消退,他回头用塞人语快速地对同伴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转向我,瓮声瓮气地道:“在此等候!我去通报!”
他转身快步跑向营地深处。
我们被晾在了营地门口,数十名塞人武士依旧虎视眈眈。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
薛敏华下意识地向我靠近了些,我能感受到她微微的紧张。而朔风营的战士们,依旧如同十五尊铁铸的雕像,面罩下的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的塞人,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刀柄上,仿佛随时可以爆发出雷霆一击。
我知道,踏入这营地,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眼前的刀光剑影只是开胃菜,营地深处,等待着我的,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势、心怀鬼胎的各色人物,以及可能随时降临的致命危险。营地外的气氛剑拔弩张,那塞人头目离去通报后便如同石沉大海,留下我们与数十名眼神不善的塞人武士对峙。时间一点点流逝,对方显然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意图在气势上压垮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薛敏华紧握着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她显然不适应这种被赤裸裸的敌意包围的感觉。
我侧过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对她说道:“薛夫人,记住,行走在外,对待朋友,我们自然要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薛敏华有些茫然地点点头,不明白我为何在此刻说这个。
然而,我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窟:“但前提是,他们得先是‘朋友’。”
话音未落,我猛地抬起右手,对着身后如同雕塑般的朔风营战士,做出了一个极其隐蔽却又清晰无比的手势——食指横过咽喉,轻轻一划。
没有言语,没有犹豫。
就在我手势落下的瞬间,十五名朔风营战士如同被同时拧紧了发条!其中十人如同鬼魅般从马背上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地时甚至没有激起多少尘土!他们的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黑色的身影在塞人武士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如同饿狼般扑入了羊群!
“嗤啦——!”
“呃啊——!”
利刃割破喉咙的细微声响与短促的惨嚎几乎同时响起!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喷泉,猛地从十多名塞人门卫的颈项间激射而出,在干燥的空气中划出凄艳的弧线!他们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化为惊愕,眼神便已迅速涣散,手中的弯刀“哐当”落地,身躯软软地瘫倒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净、利落、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缠斗,只有最纯粹的杀戮。剩下的塞人武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雷霆般的袭击惊呆了,一时间竟僵在原地,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啊——!”薛敏华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暴戾的场面,吓得惊叫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娇躯在马背上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厥过去。她猛地扭过头,用惊恐万状的眼神看着我,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公……公子!您……您不是说……要礼貌的吗?!这……这……”
我冷漠地扫过地上仍在汩汩流血的尸体,以及那些被震慑住、不敢上前的塞人武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礼貌?”我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薛敏华和每一个朔风营战士的耳中,“那是对懂得礼貌的人讲的。你看这群野蛮人,他们信奉的不是礼仪道德,是弱肉强食,是拳头和刀剑!他们摆出这副阵仗,就是想告诉我们,这里他们说了算,想进去,就得按他们的规矩,先低头!”
我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可我韩月,代表的是大虞镇守司!是北境的秩序!连他们看门的几条恶狗都收拾不了,连这第一道门槛都跨不过去,我们还谈什么主持公道?还有什么资格走进这营地,去面对里面那些真正的豺狼?!”
说着,我“唰”地一声,利落地翻身下马。脚上的皮靴踩在尚温热的血泊中,发出“啪嗒”的轻响,溅起几滴暗红的血珠。我看都没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径直走到那扇由粗木钉成的、象征着阻隔的大门面前。
深吸一口气,我抬起脚,运足了力气,狠狠地踹在门轴的关键部位!
“轰——!”
一声巨响,那看似坚固的大门竟被我一脚踹得轰然洞开!木屑纷飞,门板歪斜地撞在旁边的木桩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整理了一下因为动作而微微凌乱的衣甲,昂首挺胸,目光如电般扫向营地深处那因为听到动静而纷纷涌来、或惊愕或愤怒的塞人面孔。
“走!”我对着身后已经重新上马、如同黑色死神般肃立的朔风营,以及脸色苍白但强撑着驱动马匹跟上来的薛敏华喝道。
我们一行人,就这样踏着敌人的鲜血,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震惊、恐惧、愤怒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气势汹汹地闯入了灰狼部的心脏地带!营地内,更大的骚动和敌意,如同被惊动的蜂群,正在迅速汇聚。而我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我的方式,就是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手段,告诉所有心怀不轨的人——我韩月,来了!而且,不好惹!好的,这是接下来的续写,聚焦于韩月如何以雷霆手段震慑塞人首领:我们一行人马蹄踏过营地土路,无视周围越聚越多、眼神惊疑不定的塞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我们身上散发出的、毫不掩饰的煞气。我甚至能听到某些帐篷后传来妇女压抑的惊呼和孩子被捂住嘴的呜咽。
“把‘礼物’带上。”我头也不回,冷冷地吩咐道。
身后十名刚刚完成杀戮的朔风营战士闻言,立刻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的短刀,手起刀落,如同砍瓜切菜般,将地上那十几具塞人门卫的头颅麻利地割了下来。他们随手扯下死者身上的皮袍一角,粗略地将头颅包裹,拎在手中,然后重新上马,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工作。
薛敏华看着那些滴着血、被随意拎在手中的包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更加苍白,只能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跟上。
我们径直朝着营地中央那座最为高大、装饰着狰狞狼头骨和彩色牦牛尾的巨大帐篷——灰狼部的牙帐走去。沿途的塞人纷纷避让,无人敢上前阻拦这支刚刚用鲜血证明了自身凶悍的队伍。
来到牙帐门前,厚重的羊毛门帘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人声,却无人出来迎接。
我勒住马,目光冰冷地扫过那紧闭的门帘,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扔进去。”我淡淡下令。
十名朔风营战士同时扬手,将手中那十几个血淋淋的包裹,如同投掷石块般,狠狠地甩向了牙帐的门帘!
“噗嗤!”“啪嗒!”
包裹撞开门帘,滚落进帐篷内部,发出沉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包裹散开,一颗颗表情凝固在惊愕与恐惧中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落在铺着兽皮的地毯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啊——!”
“什么东西?!”
“是头……头颅!”
牙帐内瞬间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怒斥和桌椅碰撞的混乱声响。
就在这片混乱中,我猛地提高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所有杂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质问,穿透了帐篷:
“大虞镇北司特使降临!尔等蛮首,不出门跪迎,反纵恶犬拦路相拒!是想藐视天朝,意图造反吗?!”
我的声音在营地中回荡,充满了压迫感。帐内的嘈杂声瞬间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仿佛能听到里面的人粗重而紧张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周围的塞人武士们面面相觑,手按刀柄,气氛紧张到几乎要再次爆发冲突时,牙帐的门帘被一只颤抖的手掀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形窈窕、穿着单薄丝绸裙袍的女奴怯生生地走了出来。她有着明显的西域特征,金发碧眼,容貌姣好,但此刻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充满了恐惧。她对着我们,用生硬的虞朝官话,结结巴巴地说道:“尊……尊贵的特使……主人……请您进……进去……”
我目光如刀,冷冷地扫过这个被推出来当缓冲的女奴,非但没有下马,反而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前冲两步,我顺势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那女奴的肩头!
“哎哟!”女奴惨叫一声,被踹得踉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尘土沾满了她华美的裙袍,显得狼狈不堪。
我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带着彻骨的嘲讽:“怎么?你们灰狼部是没人了吗?派个女奴出来搪塞本使?连最基本的迎客之礼都不懂?让你们领头的,给老子滚出来!”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狂暴的气势,震得牙帐的门帘都微微抖动。
这一脚和怒吼,彻底击碎了塞人首领们最后的侥幸和试探。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牙帐的门帘被彻底掀开。
几名身穿华丽貂皮、头戴金饰、腰间佩戴着镶嵌宝石弯刀的男子,低着头,鱼贯而出。他们脸上混杂着惊惧、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对强势面前不得不低头的屈辱。为首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眼神阴鸷,想必就是那位篡夺了酋长之位的权臣。
他们走到我的马前,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躬身,对着我行了了一个标准的、甚至带着几分卑微的鞠躬礼。
“灰狼部……恭迎大虞镇北司特使……”为首那人声音干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我看着眼前这几个终于肯低下高傲头颅的塞人首领,心中冷笑。果然,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所谓的礼仪和规矩,永远建立在足够强大的武力威慑之上。
我这才慢悠悠地翻身下马,掸了掸衣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他们,语气依旧冰冷:“早这样,不就省了那么多麻烦?带路吧。”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带着朔风营和惊魂未定的薛敏华,迈步走向那刚刚被头颅“洗礼”过的牙帐。我知道,踏入这帐篷,才是真正博弈的开始,但至少,这第一局,我用最野蛮的方式,赢下了开门红的声势。牙帐内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血腥、奶腥和檀木的怪异气味。装饰华丽的兽皮坐毯、鎏金的器皿,都无法掩盖刚刚那十几颗头颅滚进来时带来的恐慌痕迹。几位塞人贵族簇拥着那位篡位的首领,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分坐两旁,眼神却闪烁不定。
我大马金刀地坐在他们为我准备的、铺着雪白熊皮的客位上,朔风营的战士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我身后,面罩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视着帐内每一个角落。薛敏华则安静地跪坐在我侧后方稍远的位置,低眉顺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故意用目光在帐内那些塞人贵族脸上缓缓扫过,仿佛在寻找什么。片刻的沉默施加了更大的压力后,我才仿佛刚刚想起似的,用一种带着疑惑却又隐含威严的语气发问:
“本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临行前,听闻老汗王的两位王子,泣血上书,恳请我镇北司为其主持公道。”我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清晰无比,“如今本使已至,两位王子何在?为何不出来相见?莫非……是有人阻挠,还是他们已然遭遇不测?”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让帐内的气氛更加紧绷。几位贵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个高大男子。
我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目光猛地钉在那篡位者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声音也陡然转冷,如同冰锥:
“还有你!本使若是没记错,你不过是我母亲……哦不,是前代老汗王身边一个牵马坠镫的护卫奴才,名叫巴鲁,对吧?”我上下打量着他身上那套明显僭越的、绣着金狼图腾的汗王袍服,以及他屁股下那张象征着部落最高权力的白虎皮宝座,语气中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怎么?如今披上这身人模狗样的皮,就真当自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了?谁给你的胆子,坐在这不该你坐的位置上?!”
侍立一旁的翻译战战兢兢地将我的话翻译成塞语。每翻译一句,那篡位者巴鲁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攥着金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其他贵族更是面面相觑,呼吸都急促起来。
终于,坐在巴鲁下首的一个满脸横肉、佩戴着硕大绿松石项链的贵族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我用塞语激动地咆哮起来,唾沫星子横飞。
翻译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转述:“左、左三领的领主兀朮说……说这是我们灰狼部自己的事,轮不到……轮不到虞朝朝廷来干涉……他还说……说特使您……您若是再胡言乱语,恐怕……恐怕无法活着走出这片草原……”
帐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反应。巴鲁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闪过一丝快意和阴狠。
我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寒。我缓缓转头,看向那个名叫兀朮的领主,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本使面前狂吠?”
兀朮被我的态度激怒,挺起胸膛,用生硬的虞朝官话混杂着塞语吼道:“我!灰狼部左三领领主兀朮!掌控三千勇士!你……”
“唰——!”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甚至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只是朝着身后朔风营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
站在我左后侧的一名朔风营战士动了!快如鬼魅!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色的残影掠过,伴随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啊——!!我的手!!”
只见寒光一闪,兀朮那刚刚还指着我的右手,齐腕而断!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口处汹涌而出,那只断手掉落在华丽的地毯上,手指还微微抽搐着。
兀朮抱着光秃秃、血流如注的手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而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疯狂打滚,将地毯染得一片猩红。
整个牙帐内,只剩下兀朮撕心裂肺的哀嚎和人们粗重惊恐的呼吸声。巴鲁和其他贵族全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看着地上痛苦翻滚的兀朮,又看看我身后那名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此刻已然回归原位、连呼吸都没有丝毫变化的朔风营武士,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们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我端起面前案几上侍女颤抖着奉上的马奶酒,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然后,我才放下酒杯,目光再次落在那群噤若寒蝉的塞人贵族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现在,还有谁觉得,本使是在胡言乱语?还有谁觉得,我无法活着走出去?”!!帐内死寂,唯有左三领领主兀朮断腕处血流汩汩的声音,以及他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呻吟,如同钝刀般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马奶酒的酸醇和帐篷本身的膻臊,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氛围。
我无视地上翻滚哀嚎的兀朮,也仿佛没看见篡位者巴鲁和其他塞人贵族那惨白如纸、惊惧交加的脸色。慢条斯理地,我从怀中取出两份物件。
一份是盖着鲜红“镇北司都统”大印的羊皮任命书,另一份,则是一枚造型古朴、在帐内昏暗光线下依旧流转着暗金光华的狼头金印——这是象征着塞人灰狼部最高王权的信物,历来由大虞朝廷册封颁发,代表着法统与正统。
我将这两样东西轻轻放在面前的矮案上,发出“嗒”的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本使此行,并非只为杀戮立威。”我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兀朮的呻吟,带着一种刻意营造出的、与他刚才雷霆手段截然相反的“平和”,“我大虞乃天朝上国,讲究的是王化之道,是规矩,是法理。”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塞人贵族惊疑不定的脸,最终落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的巴鲁身上。
“老汗王暴毙,权臣篡位,王子求援……此乃你部不幸,亦扰我北境安宁。”我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朝廷有怀柔之策。本使也非那等不讲情理、一味喊打喊杀之人。”
我指了指案上的任命书和金印,声音陡然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
“今日,你们灰狼部说得上话的头人、领主,想必大多都在此地了。正好!”
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
“我们就在这狼神(塞人信仰)注视之下,在这代表大虞法统的印信面前,好好议一议——”
我一字一顿,声音如同寒冰撞击:
“谁,才是这灰狼部,名正言顺、最合适的新汗王!”
话音落下,帐篷内陷入了比刚才更深沉的死寂。
巴鲁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他大概以为我会直接凭借武力扶植王子,或者强行任命,却没想到我会抛出这样一个“公议”的姿态。这看似给了他们选择,实则将他篡位的事实赤裸裸地剥开,放在了所有部落贵族面前审视,更要他在大虞法统的威慑下,去争一个原本已被他攥在手里的“名分”!
其他贵族们更是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无比。有人偷偷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兀朮,又看看我身后那群煞神般的朔风营战士,再看向案上那枚代表着朝廷认可的金印,心中天平早已摇摆不定。支持巴鲁,意味着要与眼前这个杀伐果断、背后站着整个镇北司的少年特使,以及那恐怖的十几名黑甲骑士为敌,甚至可能失去朝廷的册封,成为“逆贼”。而反对巴鲁……那两名年幼的王子,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我看着他们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心中冷笑。我给了他们一个看似公平的“讨论”机会,但这讨论的框架、底线和潜在的代价,早已由我用鲜血和金印划定。我要的,不是一个单纯依靠武力压服的部落,而是一个至少在表面上承认大虞权威、内部经过“合法”程序产生首领、并能为我所用的灰狼部。
“怎么?”我见无人开口,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催促,“诸位大人,是觉得本使在此,不便畅所欲言?还是觉得……这汗王之位,已然有了定论,无需再议?”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巴鲁身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么,你就在这“公议”中,在我和大虞法统的注视下,说服所有人,要么,就乖乖把不该你坐的位置让出来。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压在了每一个塞人贵族的心头。这场关乎部落命运走向的“讨论”,在刀光剑影的余韵和权力印信的威慑下,被迫开始了。而主导权,自始至终,都牢牢掌握在我的手中。牙帐内,兀朮领主撕心裂肺的哀嚎还在持续,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恐惧,几乎让空气凝固。巴鲁和其他塞人贵族们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他们华贵的皮袍,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再不敢有半分之前的倨傲。
眼看武力威慑的效果已经达到,足以让这群信奉强权的草原狼认清现实,我知道,该拿出甜枣了。过刚易折,一味杀戮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利益才是永恒的纽带。
我微微侧首,对身后的薛敏华示意。她虽然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但动作却毫不迟疑,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皮质文书筒中,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地图,在我面前的案几上缓缓展开。
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三片水草丰茂、被朱红色圈出的区域。我伸手指着那三块地方,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资源的从容:
“前月,匈人三部不自量力,举兵叛乱,已被我镇北军犁庭扫穴,尽数剿灭。”我目光扫过眼神骤然变得炙热的塞人贵族们,“这三块草场,连同上面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牲口、人口,本使今日便做个主,当作见面礼,赠予在座的各位首领平分。”
这三块草场,一直是塞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只因昔日匈人凶悍,他们不敢妄动。如今,这天大的好处就这么轻飘飘地送到了眼前,如何能不让人心动?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粗重呼吸声,贵族们看着地图的眼睛都在发光。
不等他们从这巨大的诱惑中完全回过神来,薛敏华又适时地奉上第二份文书——一份盖着西北镇守司鲜红大印的任命书,以及一枚雕刻着咆哮狼头、象征着塞族王权的古朴金印。
我拿起金印,在手中掂了掂,继续抛出第二个筹码:“此外,过去的贸易规矩,也得改一改了。”我示意薛敏华展示另一份用塞文和虞文双语书写的商品名录,“以往,各部族需经汗王统一向镇北司申请,方能进行大宗交易。从即日起,此规废除!任何部落,无论大小,只要持有本使签发的手令,便可直接与镇北司辖下商队进行合法贸易,并且,所有税率,减半征收!”
这话如同在滚油里又泼了一瓢冷水,帐内顿时一片哗然!直接贸易,税率减半!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绕过中间盘剥,获得更多利润,尤其是对于那些实力稍弱的小部落,简直是天降甘霖!不少贵族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贪婪,转向了更深沉的思量。
最后,我让薛敏华展示了第三份文件——一份盖着镇北司大印的借贷文书范本。
“本使知道,去岁风雪大,今春草场返青晚,各部日子都不好过。”我语气显得颇为“体恤”,“今后,只要各位首领有需要,凭此印信文书,皆可向临近的虞朝屯垦区,免息借贷粮食、盐铁,以度时艰!”
三个“礼物”,如同三重惊雷,接连炸响在塞人贵族们的心头。肥美的草场、畅通的商路、救命的粮食……这哪里是来兴师问罪的?这分明是来送福祉的财神爷啊!
巨大的利益冲击下,帐内的气氛彻底变了。贵族们交头接耳,眼神闪烁,之前对巴鲁的畏惧和对我的敌意,迅速被对现实好处的精明盘算所取代。就连地上兀朮的哀嚎声,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刺耳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巴鲁,脸色已然铁青。他握着金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杯中的马奶酒都溅了出来。他岂能看不出?我这三招,招招釜底抽薪!草场和贸易权的下放,直接剥夺了他作为“汗王”最重要的资源分配权和财政权!借贷粮食更是将各部命脉与虞朝捆绑!长此以往,谁还理会他这个空头汗王?
我没有理会巴鲁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牙帐,如同最终的法槌落下:
“好了,该给的,该许诺的,本使都已经摆在这里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部落也不可长久无主。今日各位塞族的头人、领主、贵族大人既然都聚集在此,那我们就好好议一议——”
我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神色各异的塞人贵族,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才是这灰狼部,最合适、最名正言顺的新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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