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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式和西式点心】(14-17完) 译者:sunson

海棠书屋 2025-08-23 19:51 出处:网络 编辑:@海棠书屋
中文名:日式和西式点心日文名:和菓子と洋菓子译者:sunson原文地址:https://w.atwiki.jp/i_am_a_yandere/pages/706.html前言:病娇文的套路大概就是这样,三个病娇的相杀,一般人难以理解她们的脑回路,也不知道
中文名:日式和西式点心
日文名:和菓子と洋菓子
译者:sunson
原文地址:https://w.atwiki.jp/i_am_a_yandere/pages/706.html
前言:
病娇文的套路大概就是这样,三个病娇的相杀,一般人难以理解她们的脑回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热门,好吧,存在总是有原因。
【日式和西式点心】(1-6)
https://www.cool18.com/bbs4/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98940
【日式和西式点心】(7-13)
https://www.cool18.com/bbs4/index.php?app=forum&act=threadview&tid=14499119
第14话

我无法去他的医院,就这样慢慢地骑着自行车,
感受着背后擦肩而过的同学混杂着蔑视的冰冷视线,我回到了家。
我吃着在客厅里,佣人端出来的,据说是父亲收到的玉露,还有放在柜子里的,之前做好的羊羹。
每次看到羊羹,我就会想起为了松本同学而练习的时候。
基本上,我并不讨厌做料理,但记得做这个费了我不少工夫。
因为是为他做的,所以我不借助于在这个家里工作的三个佣人之手,反复地尝试错误。
我只靠书本学习,虽然做出来了,但那是谁都能做到的事。
虽然有好几个小错误,但要克服那些小错误却要花上不少功夫。
我不断地失败,甚至让我对自己学习能力的低下感到惊讶。
我一边想着照片上他的身影,时间如箭一般飞逝。
总之,我试着自己做羊羹,等到不再出错的时候,我第一次和他接触。
那个时候我问他喜欢日式还是西式点心,是因为我以自己的方式努力过了。
他干脆地回答西式点心,让我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
但是,我那个问题还有别的意思。

日式与西式点心——
也就是我和那个害虫。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曾经夸奖我的黑发沉稳又美丽,相对的,那个害虫是金发和娇小的身材。
不只是我,一般人也会被那不像日本人的容貌吸引目光吧。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把自己比喻成日式点心,把那个害虫比喻成西式点心。
但是,那实在是太过唐突了,我后来才注意到,不禁脸红。
的确,一般人不会在见面的时候,就问对方喜欢我还是那个害虫吧。
但是,我或许只是单纯地想努力做出羊羹,想得到一直喜欢他的回报。
所以,才会提出那种一般人无法理解的愚蠢问题。

然后我吃完羊羹,翻开带去学校的史书。这时,我注意到一张卡片状的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那个村越,那个实在不像大我一岁的,简直就像小学生一样的女孩的联络方式。
仔细想想,我对那个少女只有奇妙的印象。
之前也是这样,我有事想问她,想确认的时候,她已经不见踪影。
而且,从害虫的角度来看,她明明连前辈都拉拢了,却不寻求她视为挚友的少女协助。
不仅如此,那个叫村越的女生虽然没有正面协助我,却说要帮助四面楚歌的我。
而且,现在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我虽然给了她电话号码,她却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尽管如此,她却说要联络我,帮助我,却没有像外行人一样不知道我的联络方式。
对方不可能已经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在委员会里,还有至今为止自己做过的所有工作,以及日常生活中,她明明是那么显眼的女生,别说接触了,我甚至没见过她。
我的学校学生人数很多,所以也有可能只是我单纯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但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因为在这所连联络网这种旧时代的异物都废止的学校里,我只有和松本同学交换过电话号码。
这么一来,我就更无法理解她的行动了。
从松本同学那里得到电话号码,就表示她和那个叫村越的女生有某种交集。
不,只是有某种交集,就会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她吗?
说不定她们有很深的交情。
可是,早上她要求我告诉她松本同学的情报。
这或许可以成为否定她们有很深交情的材料。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从害虫那里得到情报的吗?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我阖上内容无法好好记在脑中的历史书,和学校的用具一起收进书包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从自己房间拉出来的电话打给那个叫村越的女生。

不断重复的拨号声让我感到焦躁。
明明没有被时间追赶,不知为何却有股逼近的不安感,以及自己暴露在外的猜疑心,
让我想要尽快和村越同学取得联系,确认她为什么没有问我的电话号码,还有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在单调的拨号声中,我感觉自己被那个害虫玩弄于股掌之间,厌恶感逐渐增加。
这份不安该何去何从?如果向松本同学坦白,他一定会为了我而帮忙吧。
可是,我不能违背父亲的嘱咐,让自己处于不利的立场,而且这么做只会让松本同学担心,所以不能选择这么做。
话虽如此,如果告诉班上同学,那就正中害虫的下怀了。如果是班导田并老师,应该会听我倾诉,但他只会采取普通的应对方式。
不仅如此,他甚至有可能想和造成我不安的害虫沟通解决。这太危险了。

「……那、那个……喂?请问是哪位……?」
突然从电话听筒传来的声音让我措手不及,身体瞬间僵硬。可是,我必须避免让对方看到我惊慌失措的样子。
因为还不知道她属于哪个阵营。
「……我是北方。」
「北、北方学姐吗?」
一如往常,听筒里传来颤抖的声音,仿佛在害怕什么。这毫无疑问是村越智子的声音。
「对。」
我用和平时面对众多同学时一样的机械式应对方式来应对她。

「那……那个,你……有什么事吗?」
我用一如往常的态度应对,她应该也知道我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但这次她的声音却透露出紧张和恐惧,甚至超越了那种程度,显得非常狼狈。
不过,我并没有想让她安心,让她容易开口说话,只是淡淡地继续说自己的事情。
「今天早上,你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可是,你不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
还是说,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我很在意她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就先说到这里。
如果她没有其他意图,应该会直接问电话号码。
可是,如果她有什么企图,反应一定会慢半拍,或是露出马脚。
我决定等她掉进我设下的陷阱。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了。
「咦?那个?我没有问过学姐的电话号码吗?」
「嗯,对啊。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
「……我……我知道了……我……我写下来。」
原本就狼狈的她,感觉更加慌乱了。我更加怀疑她和那个害虫有勾结。
还是说,她有什么理由不想和我接触,甚至到了狼狈的程度?
「村越同学。」
「是……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或者应该说,有什么事必须告诉我……是不是有?」
我一字一句地强调着。
「没有,我不知道任何必须告诉学姐的重要事情。」

她立刻回答。

她立刻回答,快到不自然的地步,简直就像不想听我说话一样。
而且,她刚才的狼狈就像演戏一样,她毫不犹豫地清楚回答。

「学姐才是,告诉我电话号码,这样好吗?」
「是啊,我会告诉你电话号码。
可是,刚才那么狼狈的你,只有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回答得那么清楚,这让我无法释怀。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
「就算你说是小事,但说不定会成为什么线索,不是吗?」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重要与否,由得到情报的我来判断。总之,你答应过我,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对吧?」
「………是。」
她用像是放弃挣扎的声音,挤出答应的答复。
我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她刚才那种恐惧和狼狈的声音,实在很像演戏一样,很不真实。
她果然和那个害虫有勾结,说不定,她还是陷害我的人。
「那么,我就说了……一想到学姐会怎么想……我就不太想说……」

撕碎的琉璃色美丽书签被丢在垃圾桶的房间
架子上的朴素笔记本的第三十六页

 今天心情不太好。
 或许是因为下着不合时节的雨。
 或许是因为医院餐不好吃。
 或许是因为我好几个礼拜没出门,行动受到限制,只能看特定的电视节目。
 这么说来,动画的播放内容好像最近会有所变动。我得确认一下。
 不过,今天我之所以会感到忧郁,并不是因为这些常见的原因。

 为什么呢?
 原因肯定和我昨天拒绝理沙有关。
 因为各种原因,理沙原本就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而我的行动让她被抛弃,陷入悲伤的深渊。
 如果问我是否感到后悔,答案是不。
 我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决定。不过,我的心在淌血。
 昨天发自内心的决心给了我勇气,但还是不免感到内疚。
 这几个礼拜来,我持续和这位为我动了困难手术的医生见面,而这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在今天的诊察时,看见我在想事情。
 他可能是以为我感到无聊,于是告诉我他喜欢钓鱼,还说等我出院后要带我去钓鱼。
 虽然我对钓鱼没兴趣,但听这位老先生说他充满活力的故事,倒也不会觉得痛苦。
 这位老医师说,我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复健器材感觉很重。

126号病房?挂着松本弘行名牌的房间
放在鲜红书本下的笔记本第38页

 闷热的暑气袭来。不知道是冷气不凉,还是今天比之前更热。
 天气变化这么大,北方同学说过她有偏头痛,现在应该正为头痛所苦吧。
 我手臂的石膏已经拆掉,所以不会闷热不舒服,但汗水流过肌肤,衣服粘在皮肤上,感觉很不舒服。
 我持续复健,但还是觉得很难受。
 我算准放学后的时间,试着打电话回家,但理沙没接电话。
 我知道自己很恋恋不舍,但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打电话。
 打了五次都没人接,我决定放弃。
 这么说来,暑假就快到了。我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

 我再次阅读桌上那本红色装订的北方同学的书。
 虽然没有特别的理由,但我很在意那个和北方同学很像的女主角的结局。
 理沙最近一直来病房,但回想起来,因为北方同学父亲的提议,她们两人最近都没来。
 虽然理沙像破鞋一样打破约定,但最近都没见到北方同学,也没和她说过话。
 所以,我才会把书中的长发公主和她重叠在一起吗?
 

单调的油毡地板,只有一扇窗户,光线难以照射进来的房间
潦草写下的笔记本第41页

 这几天,我都没写日记。
 理由是,我一直在看书,还有这几天北方同学的父亲打电话来,我都在和他说话。
 北方同学的书的内容很震撼。
 大纲如下。
 一对老夫妇终于盼到一个孩子。然而,妻子却难产,为了母子平安,妻子向魔女拉普札尔许愿。
 丈夫从魔女那里分到拉普札尔,孩子平安出生,但作为交换条件,孩子被魔女带走。
 少女被魔女使唤,过着痛苦的生活,但她的头发变长,也变美了。
 某天,她在魔女居住的森林附近,发现父亲的尸体。那是妻子和魔女杀的。
 她长大后,偶然在狩猎途中遇到迷路的王子,两人瞒着魔女偷偷幽会。
 魔女知道后勃然大怒,王子的未婚妻公主也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女主角,拆散两人。
 女主角对现状感到悲观,看着离去的王子,尝试跳楼自杀。
 然而,她失败了,失明。本来应该再次和王子幽会,但结局却是悲剧收场。

 北方同学的父亲说,他想知道身边有没有什么变化,还有最近北方同学的处境不太好,出院后希望我再帮帮她。
 另外,他为了女儿,也训斥了教师们。如果真的为女儿着想,为什么在女儿小时候没有阻止虐待呢。
 我说出自己的想法后,他悲伤地低语,只有你能陪在她身边了。
 我好像明白北方同学喜欢看这个故事的理由了。
 如果她把女主角和自己重叠,祈祷着想待在我身边,那我会心痛。
 我不想让故事的结局成真。

没有会面者,房间一如往常地静谧。
和剪报一起放在架子上的笔记本第44页
(左边贴着剪下来的报纸,适当的地方用红线划过)

 今天也很热,蝉的鸣叫声很烦人。
 我听了北方同学的父亲说她处境不太好,非常担心她。
 冷静且不留破绽,不和任何人共享价值观,保持这种状态对她本人来说应该很辛苦,如果周围的人还对她抱有恶意,那就更不用说了。

 南云今天一手拿着暑假作业和报纸来找我。
 南云成绩很好,性格冷静,是我的好朋友。
 大概是一两个星期前吧,理沙出入我房间的时候,我的朋友南云联络我,暗示北方同学的处境不太好,不如说已经接近被霸凌的状态。
 因为电击器事件和理沙的事情,我烦恼了很多,说来惭愧,当时我没能注意到。
 南云说,最近迫害越来越严重。我和南云的伙伴注意到北方同学不是坏人,所以不会对她抱有恶意。
 南云说他试着接近北方同学,也试着请求教师协助,但北方同学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壳里,所以无能为力。
 而且,他说北方同学这几天都没来上学。
 
 南云带来的报纸上,有一整面的报道。
 上面写着北方同学的父亲被某人用刀刺伤,以重伤的状态被送进了医院。
 虽然不知道详细情况,但他的公司规模相当大,这几天因为有重要的商谈而来到山口。
 电视上也这样报道。
 北方同学应该会更加悲伤吧。
 我讨厌在这种时候不能离开医院的自己。
 虽然可能会被拒绝,但我有必要和北方同学见面。我决定明天给她打电话。

坏掉的时钟零件被扔在地板上的房间
和折断的铅笔一起放在笔记本上的第46页

 闹钟停了。
 应该只是这样。
 我打开表盖想换电池,发现里面有个陌生的机器。
 据熟悉电子工程的朋友中津所说,那是窃听器。
 我立刻就知道是谁指使的。
 恐怕是根据这个情报攻击北方同学的吧。
 迫害北方同学的主谋也以不好的方式猜中了。
 一开始我因为太过愤怒,把被安装了窃听器的闹钟摔在地上,摔坏了。
 但是,只有寂寞感和悲伤袭来。

 北方同学没有接电话。事态可能相当严重。
 我很担心。

时钟的零件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安静的房间
被水弄湿,字变得很难看的笔记本第48页

 这几天,我又没有写日记了。
 这次有明确的理由,因为发现了理沙安装的窃听器。
 发现后,我感到愤怒。
 并不是因为被监视而感到愤怒。
 而是因为理沙利用窃听到的情报进行霸凌,让我感到无处发泄的愤怒。
 自己播下的种子让北方同学受苦,让我对自己感到愤怒。
 朋友南云挺身而出,试图拯救北方同学。
 然而,理应帮助她的我,反而让她受苦。
 她可能是因为这样才不接电话。
 
 说不定事态正在逐渐变得无法挽回。
 但是,我相信还有办法。因为,我总是能将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事情成功做到。
 所以,我不想在这里放弃。
 因为破坏了窃听器,所以北方同学不会再因为泄露的情报而受苦了。
 但是,她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如果不能治愈她的心灵,我就没有资格说自己爱她。
 同时,我必须想办法阻止理沙。
 因为,我认为这是作为哥哥的义务。

 最近,明明应该已经完全休养好了,却还是无法消除疲劳。
 康复训练也进行得很顺利。不能在这里倒下。
 距离出院,还有几天。

早上,我像往常一样揉着惺忪的睡眼,迎接了清醒。
虽然没有冬天那么痛苦,但早上起床还是很辛苦。
明明今天是出院的日子,我却没什么兴奋的感觉。
证据就是,睡着时流的汗带来的不适感,胜过了窗外美丽的蓝天带来的清爽感。
身体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是,我并没有什么感慨。
只是在从河堤上掉下去之前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又变得理所当然了而已。
我实在没有时间沉浸在感慨之中。
因为,我出院后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
吃惯了,已经连糟糕的感想都没有的早餐——
我喝着温温的味噌汤润喉,吃着难吃的饭,同时吃着去骨的鲑鱼。
如果是以前,我应该会配合着说些无聊的笑话,但现在我不会这么做。
我一如往常地接受那位慈祥老爷爷的诊察,他笑容满面地告诉我终于可以出院了,还俏皮地说下次在钓鱼池见。
我坦率地向这位老医师表达感谢之意,感谢他为我动手术,还为我费了不少心思。
然后,这位老医师命令护士,就像他为所有出院的患者做的那样,表演魔术给我看。
他的技巧相当精湛,还穿插着玩笑话,让我自然地露出微笑。

然后,我为了出院,收拾起放在病房里的自己的东西。
床上的棉被和床单,还有窗帘都已经拆下来了。
住院期间,寄给我的信件都会放在病床附近的架子上,但今天是出院的日子,难得看到那里放着一封信。
漂亮的信封上,有着熟悉的漂亮字迹。
我注意到收件人只写着松本弘行先生。
虽然没有写上寄件人的名字,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谁寄来的信。
我有种背脊发凉的不祥预感,因为没有拆信刀,所以粗鲁地撕开信封。
看到里面的内容,我感到愕然。

敬启:

松本同学,恭喜你出院。
本来应该要庆祝松本同学出院,去接你出院才对,但因为某些原因,只能写信给你,请见谅。
用这种见外的写法,感觉很奇怪,但请你不要在意。

这是为了把一切都做个了结。
我知道突然写说要了结一切,你只会感到混乱。
在松本同学住院的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我思考了很多。

然后,我得到的结论是我不应该和松本同学见面,不应该待在你身边——就是这样。

那一天,我对松本同学说「我想待在你身边」。
听到这句话,你可能会觉得那不是真心话。
但是,我现在依然爱着你,这份心情没有改变。
为什么不能见面,如果你有在看新闻,还有,从你的好友告诉你的事情中,应该可以察觉到吧?
你的好友在背后做了很多事帮助我,我很感谢他。
等一切结束之后,请转告他们北方很感谢他们。

然后,我最感谢的人是松本同学,是你。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因为和你相遇,让我在原本以为没有意义的人生中找到了意义。
和你同班的那段漫长时光,虽然我没有任何行动,但我喜欢你。
只有你的存在照亮了我的未来。
即使是被人们讨厌的飞蛾,也只有照亮前方的光芒不会拒绝我。
因为太想追求那道光芒,我曾经有一段时期在心底藏着一种憎恶。
那和你想象的一样,是针对你妹妹的。
我领悟到,就是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会迎接这样的命运。
只是,和你度过和你一样的时光,就像作梦一样。
但是,这样下去,很明显会对松本同学造成不好的影响。
我实在无法忍受。
我可不想在一切都结束之后,还被当成愚蠢的女人。
虽然写得很长,而且很留恋,但请让我在这里结束。
但愿你能早点忘记我的存在,仅此而已。

敬上

追记
现在你喜欢日式点心还是西式点心?

每读一行,就感受到深切的悲怆感和决心。直到最后都是漂亮的字迹,感觉无法颠覆她的意志。
但是,有这么悲伤的结局真的好吗?
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绝不允许悲剧结局。
尽管如此,我也不能就此放弃。
就算无视我的自以为是,她一定也打从心底不想死。

就在此时,脸色大变的护士走了进来。接着,她拉着脸色苍白的我,来到电话桌前,让我握住话筒。
「喂,您是松本理沙小姐的哥哥吗?」
「是、是的,我是。」
「这里是大村医院,其实您的妹妹理沙小姐企图服毒自杀。」
我再次受到后脑勺被殴打般的冲击。
「喂?毒物的毒性似乎很强,现在正紧急进行急救处理。」
「您的父亲来接您出院时,发现理沙小姐倒在地上……可以请您立刻过来一趟吗?」
我只简短回答「我知道了」,便挂上话筒。

 
A.让北方同学打消不讲理又无意义的自杀念头
B.基于哥哥的自责和义务,前往医院探望被送进医院的理沙
C.无法选择任何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15话

我该采取的行动只有一个——

就是让北方同学打消不讲理又无意义的自杀念头。

我不能让她自杀。
她那么聪明,应该知道自杀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而且,尽管她被想死的冲动所淹没,内心深处应该还是希望有人能拯救她。
她的遗书不就清楚地说明了这一点吗?

如果她在这里死去,那她是为了什么而诞生的呢?
不只是母亲的虐待,她从小就一直承受着父亲的忽视和佣人的漠不关心。
然后,母亲从眼前消失,父亲为了她而费尽心思,她终于可以期待幸福的日常生活。
然而,这次换成她的同学欺负她,她再次封闭内心。然后,现在甚至打算舍弃生命。
我生长在极为平凡的家庭,无法了解她受到虐待而造成的心灵创伤,也无法了解她只和价值观相同的人来往的生存方式。
但是,就算是我,也能以切身之痛来推测她的痛苦,应该也能为她稍微减轻痛苦。
她应该选择穿越荆棘之路而活,还是选择从痛苦中解脱而死?
答案很简单。
她也有享受幸福的权利。
活着并不只有痛苦。
而且,她应该得到和痛苦的回忆一样多的幸福经验。

当然,我并非不在意理沙的存在。
虽然她身为我的亲生妹妹,却监视我的生活,还贬低我所爱的人,但我丝毫不恨她。
但是,我必须在这里选择理沙或北方同学。
就算我选择的她不按照我的想法行动。
我至今为止,都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这个问题是二律背反,是无法相容的两人之间的问题。
但是,我至今为止,都一直逃避着这个现实。
不管状况变得多么严重,我都相信现在还来得及回头,只是放弃选择的义务而已。
所以,注意到这一点的我,不能放弃,必须找出她。然后,必须破坏她决定好的命运,那不讲理的选择。

然后,我用颤抖的手握紧笔,简短地向我的主治医生,也就是院长传达状况,写下借自行车的主旨。
将纸条交给护士站的护士后,我冲向自行车停车场,跨上自行车。
然后,用脚上仅存的力气踩着踏板,前往北方家。

只是为了防止名为命运的悲剧发生——

命运,被这个字眼玩弄的人生实在太滑稽了。
我每次遇到痛苦的事,就认为一切都是命运,用道理来说服自己。
但是,这么想的同时,我心中也抱着无意义的期待,认为自己或许能从名为命运的咒缚中解放。
如果自己采取行动,或许会有什么改变。
但是,等待着我的只有痛苦的结果。
然后,现在回想起来,我的抵抗似乎有加快到达终点的效果。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不过是一出喜剧吧。
没错,到头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出喜剧。
所以,领悟到这一点的我,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活下去了。
因为,我恐怕会被迫按照命运的安排活下去。
这么一想,就会觉得出生时是好命运或坏命运,真的就只是命运。

我出生在现在的父母身边也是命运。
母亲因嫉妒而发狂,虐待我也是命运。
父亲害怕母亲,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逃避似地埋头工作也是命运。
那时候的佣人配合我,背地里说我的坏话也是命运。
我上了学,却交不到朋友也是命运。
……我遇见松本同学,让他抱有一丝希望,
却像这样站在绝望的深渊,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定也是命运。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写下这种充满留恋的遗书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利用村越同学,将这份遗书送到他手上呢?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我现在会流下眼泪呢?
我明明想要做出最好的选择,明明觉得不应该流泪,为什么眼角会这么热,眼泪也会夺眶而出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明明知道自己的人生被命运玩弄,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呢?
我明明持续着那么没有意义的学习,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呢?
如果命运要我抱着这种疑问,站在绝望的深渊自杀,我会恨决定这种结局的神。

但是,就算我不懂这些事,为了他,这个选择是最好的。
思考这是不是正确的,或是为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能因为自己厚颜无耻地依赖他而活下去,就让松本同学也遭受迫害。
我就是他形容松本同学的妹妹,寄生虫。
就算从那所学校毕业,和我一起生活,也会让他承受莫大的痛苦。
如果他为我着想,就绝对不会选择这个选项。
正因为现在也爱着他,我才会在这里壮烈地死去。
松本同学就像光一样,能够包容任何存在。
但是,如果我在这里顺利死去,就算他温柔、温柔过头,我的存在从他心中消失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松本同学的照片就放在眼前——
就算我的存在从他心中消失,我也不想从心中消除他的存在。我这么想着,将一直看着的照片放进胸前的口袋。
虽然不会得到回报——

我环视昨天整理得很干净的房间,确认没有垃圾后,关上面对走廊的纸门。
然后关上面对庭院的纸门,将两块榻榻米翻过来。
接着从壁龛拿起祖父深爱,在死前托付给父亲的胁差【是一种日本短刀,通常与长刀(太刀)一起佩戴。它的长度一般在一尺(约30厘米)到两尺(约60厘米)之间,主要用于近战和作为备用武器。胁差的佩戴方式是插在腰间,因而得名“胁差”,其中“胁”指的是腋下的部位,而“差”则是插入的意思。】。
因为是夏天的白天,蝉的大合唱很吵。
像这样唧唧鸣叫的蝉,有多少只会在今天傍晚死去呢?
蝉和我的生命,终究在命运面前比鸿毛还轻。

我急着赶路,只顾着踩自行车踏板的身体开始喘气,脚也开始痛了。即使如此,我还是转动着自行车的车轮,只管前进。
终于看见北方家的门,宅邸一如往常地安静,我心中涌起「已经来不及了吧」的放弃与怠惰情绪。
然而,她或许在这段时间也正准备赴死。
不过,这表示她还没死。
所以,我必须救她。

我扔下自行车,攀上从内侧扣上门闩的门旁边的墙壁。
我越过墙壁,穿过庭院的树木之间,跳到面对北方同学房间的庭院。
纸门上映着人影。
大概是北方同学吧。
她一定还活着。
所以我立刻爬上外廊,用力拉开纸门,对着应该在房间里的北方同学喊道:
「北方同学!是我!松本弘行!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注意到眼前的景象,停止了喊叫。
她的房间原本就很整齐,但现在却空无一物,甚至可以用煞风景来形容。
宽敞的房间中央的两块榻榻米被翻了过来。
而北方同学本人正跪坐在翻过来的榻榻米上,一如往常地摆出扑克脸,用布包住胁差的刀刃,握在手上。
「不可以做那种事!快点放下那把危险的胁差!」
我这么说着,把脱到一半的鞋子扔掉,冲进房间,握住她确认我的存在后,慌忙把刀刃抵在喉咙上打算自杀的手臂。
然后,我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抢走她手中的胁差,收进放在稍远处的书桌上,放在桌上。

胁差被我拿走的她,只是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那声音就像缺了齿的音乐盒一样不规则,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
「……为什么……」
「……我……痛苦……」
她从颤抖的嘴唇中勉强挤出一些话,肩膀颤抖,泪水滴在翻过来的榻榻米上,而不是血。
眼前的她已经不再戴着冷酷的面具,只是一个被涌上心头的悲伤奔流所摆布的不幸之人。
我觉得她很可怜。
就像我得知那场可怕的自行车事故的真相时一样——
然后,就像她当时对我做的那样,我抱住了随时都会崩溃的她。
「……!」
「太好了,北方同学没有死……」
「……为什么?为什么,像我这种人……」
「为什么?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不希望北方同学在痛苦中感受不到喜悦,就这样在绝望中死去。」
「当我得知那场自行车事故的真相时,北方同学也像这样抱着悲伤的我,安慰了我。
我被你抱着,从绝望中重新振作起来。所以这次轮到我让北方同学重新振作起来了。」
「……」
我紧紧抱着哽咽的北方同学,直到她平静下来为止。
我感受到北方同学近在咫尺的温暖。
那一天,我拒绝了理沙,但我当时所追求、想要守护的,毫无疑问就是北方同学的这份温暖。

如果我在来到这个家门前就放弃,如果我在发现遗书时没有决定要守护她,
最重要的是,如果我拒绝了理沙,没有下定决心要守护她,我就会失去这份温暖,留下一个让我后悔莫及的人生污点。
话说回来,我再次确认自己真的爱着北方同学,爱到连我自己都感到傻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根本没把这间房里的时钟放在眼里。
但是,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我发现阳光变得非常强烈时,北方同学的眼泪终于止住,逐渐恢复平静。
我算准她冷静下来的时间,放开她,准备告诉她,我希望她和我一起活下去。

「北方同学。」
「松本同学。」
我们同时叫了对方的名字。
如果能从北方同学口中听到她的想法,就能掌握她是怎么想的。
在那之后,让她接受我的想法才是明智之举。

「北方同学你先说。」
「嗯,好。」
北方同学那双如宝石般散发光泽的眼眸,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
「…松本同学,我……」
「我……我发现了,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脆弱。和松本同学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只是坐视情况恶化。」
我注意到她那双如白瓷般纤细白皙的手臂上有两处瘀青。
「我还记得,我之前说过想待在你身边吗?」
「嗯,当然记得。」
我一边注意着她手臂上的瘀青,一边回答。
「但是,我觉得那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才能隐藏我的脆弱。」
「你果然还是离开我,忘了我的存在比较好。
很简单,只要我现在死在这里就好了。这样你就不会被卷入麻烦。」
「我绝对,绝对做不到。就算我死了,也不会希望北方同学去死。」
「北方同学也说过,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想待在我身边。我也一样,想待在北方同学身边。」
「…………」

从她的个性来看,她应该是担心自己活着,而我采取协助她的行动,会连累我遭受迫害,所以才会这么说。
不过,对我来说那只是小事。
而且,如果煽动班上同学的人是理沙和她的朋友,那他们应该不会攻击我。
最重要的是,既然已经演变成多人攻击一个人的状况,如果我抛弃她,她会怎么做?
当然,她会选择自杀吧。
在她像这样坦承自己很脆弱的时候,就应该把她的话当成求救讯号。

「我自认不是那种会轻易反悔的人。」
「你说过想待在我身边,爱着我。这样的人因为一点问题就抛弃我,我觉得很奇怪。
所以,你必须活下去。而我有责任支持你。」
「可是,这样的话,松本同学也……」
「没关系。北方同学也说过吧?我的痛苦就是你的痛苦。如果真是这样,反过来也该成立才对,你不觉得吗?」
「就算这样,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待在我身边。」
「我很软弱,什么事都依赖松本同学。而且为了继续依赖你,我对你抱有独占欲,
这会伤害你、折磨你哦?而且,现在也一样,迫害的魔手会伸向你。
这些对你来说,只会造成困扰。」

「那么,恕我自作多情,你到底能依赖谁?
痛苦的时候依赖『希望待在身边的人』,不是理所当然吗!还是说,我不是那种对象?」
之后,虽然知道她说了否定的话,但因为混杂着忍耐的呜咽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听不清楚。」
「你……不是……。」
「是吗?那么,北方同学是那种会开玩笑说,希望那种无关紧要的人待在身边,除此之外别无所求的人吗?
还有,你那封想传达给现在打从心底希望待在你身边的我的遗书中,也写了这样的话。」
说着这种话,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打从心底讨厌的家伙。
但是,就这样让曾经一度尝试自杀的北方同学一个人独处的话,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我才这么说。

「我讨厌你。」
她就这样看着旁边,静静地说道。
「那么,北方同学,你能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同样的话吗?我想你也知道,我和你不同,是个愚蠢的男人。
所以,我想看着你的眼睛,好好确认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没有那个必要。」
「很遗憾,这是由我来判断的。」
说完,她似乎放弃了,转过头来看着我,但似乎已经流下了眼泪。
「…松本同学这种人……我……」
她话说到一半,我打断了她。
「已经够了,我明白了,北方同学。我知道你讨厌我了。」
「但是,既然如此,你现在为什么在哭!」
「如果讨厌的话,应该没有必要哭。更何况,如果是价值观不同的人,应该可以冷酷地抛弃对方才对!」
「我才没有哭……」
她立刻反驳,但不断滴落的泪水让她的反驳变得毫无意义。
「北方同学明明流了这么多眼泪!」
「我不会拒绝北方同学。至今为止,我也不打算拒绝你。
现在回想起来,我明白自己至今为止优柔寡断的行为,究竟让北方同学多么痛苦。
所以,为了补偿你所受的痛苦……我想保护你。」
「但是……我给你带来的痛苦……远比你给我的喜悦要大得多啊?」
她用颤抖的声音回答。
「但是,这也意味着你给了我如此巨大的喜悦。」
「也许这只是我愚蠢的乐观推测,但至少我认为,没有一种痛苦会永远持续下去。
所以,这个恶梦之夜也终将结束。如果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能感到高兴,那么为了这个目的而承受的痛苦,我应该能够忍受。
这样一来,虽然北方同学现在可能还不明白,但你一定会觉得,还好自己没有死。」
「如果我说了这么多,北方同学还是希望和我分手,自己去死的话,虽然这样可能有点娘娘腔,但我打算在你面前死去,让你看看死亡是什么。
用你刚才拿着的这把胁差。」
「!」
「我也不想死啊。但如果北方同学要这么做的话,我会为你开路,展示其意义。然后,只要你能活下去,那就足够了。」

虽然说得有些极端,但对她来说,这样应该刚刚好。
她明明是为了不让我痛苦而考虑分手,但如果我说要死在她面前,或许是很卑鄙的手段,但我觉得她会重新考虑。
我已经用尽了自己能用的手段,接下来就交给她的判断了。
「……谢、谢谢你…一定是,我做错了,松本同学。我,一直被松本同学拯救,至今为止,还有从今以后。
可是,我只有你……所以,一直……」
她这么说着,静静地吻了我。
我接受她的吻,过了一会儿,缓缓地离开她的身体。
不过,她真的做出了有建设性的判断,真是太好了。如果她没有做出这个决定,当然溅在榻榻米和纸拉门上的血,恐怕就是我的了。不过,那也不一定只有我的血,我是这么判断的。所以,真是太好了。
然后,我一边细细品味这份喜悦,一边再次向她传达自己的决心。
「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时雨。」
「你、你第一次,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一直希望你能用那个名字叫我。我好高兴……弘行先生。」
说完,我们再次接吻。
时雨流下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的泪水。
不过,那终于是一滴带着喜悦意义的泪水。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企图服毒自杀的松本理沙被送到大村医院,在弘行以外的所有家人的守望下,急救处置已经成功完成。
她用来自杀的药是阿托品——那毫无疑问是在那个地下室制造出来的其中一种毒药。
不过,她的房间里还有更强力的毒药氰化钾。
她没有使用氰化钾,以及阿托品也只摄取了接近致死量的剂量,是她奇迹般地没有死掉的主要原因。
不过,继儿子之后,连女儿都被卷入必须住院的大事,因此她的父母当然无法为这个奇迹感到高兴。
然后,今天应该出院的弘行没有来探望自己的妹妹理沙,也让他们感到愤怒。
「我大约在三个小时前联络过,但令郎没有来呢。」
「……」
「我联络过他了,令郎的出院是不是又延期了?」
「不,应该没有那种事。我接到联络说他已经出院了,但因为有事,所以无法立刻过来。」
「这样啊——」
父亲注意到医生那句「这样啊」的背后,包含着对企图自杀的女儿,以及做出超乎常识行为的儿子的嘲笑,皱起了眉头。
比起这个,如果理沙知道自己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最喜欢的哥哥没有在身边,不知道会怎么想呢?父亲一想到这里,就坐立难安。
然后,当妹妹可能死亡的时候,儿子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这让父亲对儿子的愤怒变得更加强烈,涌上心头。

闹钟发出比之前使用的闹钟更大的电子音。
在睡迷糊的状态下,无意识地按掉闹钟是默认值。
不过,因为习惯了在医院里过于规律的生活,从比医院的窗户还要大上许多的窗户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
今天可以正常地起床。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戴上鼻挂式眼镜,换上制服。有时候我会忘记做好上学的准备。
像是找不到这个、找不到那个,手忙脚乱的。
不过,今天我完全做好了上学的准备。
三天前,我向时雨道别后,把自行车还回医院,随即赶往妹妹所在的医院,但接到联络说爸妈已经回家了,于是我也回家了。
爸妈在家里对我说的当然不是庆祝我出院,而是质问我为什么没去理沙那里。
我不能说出时雨的事情,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结果被训了两个小时。
爸爸说,他以后不会把我当成儿子看待。
的确,从不知情的人看来,我的行为绝对不值得称赞。
不过就结果来说,北方、理沙还有我,谁都没有死。
而且我克服了二律背反。
只有这点是事实。

总有一天,我应该可以一笑置之,把至今发生的事情当成一场短暂的恶梦吧。
当然,理沙一定也会理解我。
为此,我必须努力才行——
一想到这里,我闭上的眼睑里,又映出我像以前一样说着无聊笑话的和平日子。

今天爸妈都一大早就出门办事和工作,家里只剩我一个人。
我一手拿着学校的书包,走下楼梯。
大概是因为一直待在病房里,动也不动的关系,身体异常沉重。
拼命骑自行车阻止时雨自杀时的状况,仿佛就像一场梦。
一想到这里,因为逞强而肌肉酸痛的大腿内侧就传来一阵钝痛。
而且,我明明走得那么慢,却还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书包里的东西都掉出来了,我为了捡东西而站起来,才发现绊倒我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个药瓶。而且上面贴着一张标签,上面用理沙独特的小小字迹写着「阿托品?从曼陀罗花萃取」。
以前我加入的化学社废社时,我回收了各种器具和药品,整理在地下室,弄得像半个实验室。
当时我对表示兴趣的理沙传授了各种知识。我们曾一起做从各种溶液中制造结晶的实验,或是我一手拿着书,理沙帮忙精制药品,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情。
听说这间实验室最近几乎成了理沙的窝。
从这个药瓶看来,我猜想理沙可能在制造同样的药品,于是钻进地下室。
理沙似乎在地下室装了锁,理所当然地门锁着,我进不去。
不过,或许有必要找理沙问一下这间实验室里有什么东西。

我瞬间闪过走进理沙的房间找钥匙的念头,但想起自己被窃听时的感受。
而且,时间也有限,我决定乖乖在饭厅吃早餐。
我用不熟练的动作拿起菜刀,把砧板上的蔬菜沙拉里的白萝卜切成块状。
不过,做这种事也挺有趣的。
咚!咚!咚!菜刀切进白萝卜的感觉莫名有趣。
接着我从冰箱里拿出香肠,打算在上面切几刀,但因为和切白萝卜时一样,没有仔细看手边,就直接把菜刀往下压,结果传来噗滋的讨厌声音,以及与其说是痛,不如说是某种强烈冲击的感觉从手指传来。
哇,不是白萝卜也不是香肠,而是手指被切到了。
糟糕,因为血不断滴下来,所以滴到切好放在旁边的白萝卜了。
虽然因为彩的问题,我本来想加西红柿,但看样子不需要了。我脑中瞬间浮现这种蠢事,不禁笑了出来。
不过,既然还能想这种蠢事,表示伤口应该没什么大碍,算是没事吧。
这时,我注意到门铃响了。
我被那个声音吓到,用沾了血的菜刀把三根香肠一刀两断。
我尽量不去看那些香肠,急忙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然后急忙拿起门铃的听筒。

「喂?请问是哪位?」
「弘行先生?是我,北方。」
我看了看时钟,现在不是她来接我的时间,比平常早了30分钟。
不管怎样,爸妈都不在,她能来真是太好了。
不过,要是让她看到那道料理的惨状,我大概会被笑吧。
得请她稍等一下,把那道料理的残骸收拾干净才行。
「请稍等一下。」
「怎么了吗?」

总觉得好像被看穿了,但我没放在心上。
我连忙把砧板上的白萝卜和香肠残骸装进盘子里,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
然后用水龙头的水把砧板和菜刀上沾到的血冲干净。
我只花了1分37秒的短暂时间,就有效率地收拾完毕。
接着我打开大门,邀请北方同学进来。

「请进。」
「呵呵,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她这么说着,同时看向我指尖上的创可贴。
「你手指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还没吃早餐吗?」
「没、没有啦,是昨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切到的……哈哈哈。」
哦哦,多么犀利的攻击,光是闪躲就费尽全力了。
「是吗,那你已经吃过早餐了吧。不过,厨房的碗盘好像没怎么洗过?」
她看向餐厅,然后笑咪咪地问道。
「呃,因为已经收拾过了。」
「嘻嘻,弘行同学,你是不是那种不会把菜刀和砧板收起来的人?
不是啦,你一定是做早餐失败了吧?」
「咦?」
「果然被我猜中了。你父母呢?」
「呃,他们去上班了,所以我想自己做早餐……」
「既然这样,就由我来做早餐吧。我可以随便使用冰箱里的食材吗?」
「呃,真是丢脸……」

「时雨做的早餐非常好吃。」
「谢谢夸奖。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荣幸。」
我一边享受早餐,一边和她聊了许多话题。
最重要的是,时雨似乎找回了自己被霸凌前的开朗性格,这比什么都让我高兴。
「对了,那本红色装订的书,我放在医院里了。」
「嗯。我一边把时雨和长发公主重叠在一起,一边读完了。」
「虽然那个故事的结局很悲惨,但收录在格林童话里的原作结局是好的。」
「哦,是这样啊。那本书是谁……」
「那种悲惨的结局,的确会让人在意是谁写的呢。那是我母亲写的,她在结婚前送给父亲,而父亲又送给了我。」
为什么她要读虐待自己的母亲写的书呢?虽然我心中涌起这个疑问,但现在似乎不该触及,所以我决定不问。
「比起这个,你妹妹还好吗?」
「啊,嗯。她昨晚好像恢复意识了。」
「不过,你也不用丢下重要的妹妹,跑来我这种人身边……」
「别说什么『我这种人』。我只是在双方都可能死掉的状况下,选择帮助时雨而已,没有轻视理沙的意思。所以,时雨也不要贬低自己。」
「嗯、嗯。不过,我多少也有责任。」
「就算如此,你还是受到理沙的迫害,而且这件事还没解决。所以,我该道歉,但你不需要道歉。」
「你、你特地为我做的早餐会冷掉的。而且,上学也会迟到。」
吃完早餐后,我和以前一样和时雨一起骑自行车去学校。

然而,这时我们两人都没发现。
理沙的实验室里,放着许多药品的柜子中,有几个装着氰化钾和氯仿的瓶子不见了。

第16话

我用力踩着自行车的踏板,稍微注意着脚上残留的钝痛,骑在熟悉的道路上。
穿过住宅区,经过公园旁时,我立刻开始冒汗。
阳光的破坏力惊人。
再加上温热的风拂过脸颊。
风中混着草木的青草味。
夏天的热气让青草味更重,让人无法不在意。
而且愈是觉得热,流汗量就愈多,汗水沿着皮肤流下。
感觉非常不舒服,不快指数轻松突破五位数。

「今天天气真好。」

然而,我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不是抱怨天气热,而是对淘汰雨云、晴朗无云的苍天赞美。

清澈的蓝天中,飘浮着一朵朵的积雨云。

最近的天气变得很有夏天的感觉。
如果吹来的风不是带着炼铁厂的热气,而是稍微凉爽一点的风,那就更完美了。
不,就算是南冰洋的冰山风也可以。
和热气相抵后,一定刚刚好——
啊,不行。那样就没有四季了。
时雨眯起眼睛,看着我像橡皮人一样变化的表情,噗哧一笑。
「呵呵,今天放学后,我们一起去吃点冰凉的东西吧?」
这么说来,我住院期间一次也没吃过冰。
机会难得,今天就吃冰吧。
顺带一提,我一次会吃五个冰,所以吃完后一定会花很多钱。

到了学校后,我正要把自行车停在停车场时,时雨阻止了我。
这是我住院后第一次来学校,时雨告诉我停车场在住院期间做了改变。
据说是因为明年新生会增加。
就算如此,也没必要从第一学期开始改变吧?虽然我对此感到不满,但还是把自行车移到规定的位置。
我停好自行车时,附近传来像爆胎时的漏气声。
我回头看向黑发少女,朝她跑去。
我确认她的自行车车轮,发现上面开了一个有点大的洞。
看来是掉在地上的锐利玻璃碎片刺穿了自行车的内胎。
「好像是踩到掉在地上的玻璃,爆胎了。」
「运气真差。我家离这里不远,我用走的回去。」

这时,班上的岸同学像是看准时机般出现了。
岸同学是戴眼镜的女生,说话时会用有点低沉的沙哑嗓音,是理沙所属委员会的副委员长。

「你们一大早就在做什么?连掉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都没发现,还把自行车弄爆胎,真蠢。那里是我的自行车停车场,快点让开。」
「……」

从她粗鲁地赶走我们这点,就能看出她有多不高兴。
岸同学把自行车停在时雨旁边的固定位置,解开后座的绳子。
不过,我从岸同学刚才的发言中,对某件事抱持疑问。
时雨似乎也抱持同样的疑问,她对在自行车附近动手的岸同学搭话。

「岸同学。」
「什么事?北方同学。我现在很忙。」
她粗鲁地回答。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自行车爆胎了?」

短暂的沉默。
岸同学的狼狈显现在沉默之中,任谁都能看出来。

「……为什么?因为听到你们在说话,所以才知道啊。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你不想让别人听到你和心爱的男朋友在说什么?」
「没错,可是你刚才清楚地说了『瓶子的碎片』对吧?弘行同学应该只说了『玻璃』才对吧?」
「!」
「为什么你知道那是瓶子的碎片?你有超越人类智慧的超能力吗?」

她知道那是瓶子的碎片,就代表她事先知道那里有碎片,所以才会故意把碎片放在那里。
也就是说,岸同学是在找时雨的麻烦。
然后,我蹲下来观察时雨的自行车停放处。
结果,我发现有几个车轮会经过的地方,都放了锐利的玻璃碎片。
看来她准备得相当周到。

「是你放的吧?」
「哼,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到玻璃碎片,所以才推测的。我和你这个没有感情的人不同,能够推测。」

我听到这样的对话。
明明准备得那么周到,一旦事实被揭穿,竟然反过来生气,批判时雨的人格,真是不可原谅。
这就是所谓的贼喊捉贼。

「不要攻击别人,把真相全部说出来如何?」
「车轮挡附近有一排玻璃碎片。时雨的自行车上有四个洞。正常来想,玻璃碎片不可能自然地排列吧?
而且从刚才的发言来看,岸同学被怀疑也是没办法的事,不是吗?
明明如此,你却反过来批判时雨,这样好吗?」

岸同学用鼻子哼笑,露出令人不快的笑容后,就不再说话了。时间在我和她之间白白流逝。

「……反正你也是那个我恨得要死的松本理沙的帮手吧?」
时雨被嘲笑后,她已经看穿对方的意图,也理解故意让对方知道理沙的厉害之处是有意义的。
于是,岸同学啧了一声,小声地嘀咕着什么,然后不加以否定,反而厚脸皮地改变态度。
「啊,是吗?既然你已经理解,那我就不多说了。而且,如果我只是个齿轮,那我应该不需要被责备吧?」
然而,关于是否协助理沙,她却含糊其词,让人感觉她是在敷衍。
正如我所料,她是在协助理沙,所以才不打算多说。
「那么,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要走了。」
她迅速说完,便走向教室。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岸同学离去的背影,无能为力。之后我们也离开自行车停车场,走向校舍入口。

「好痛!」

时雨拿出自己的室内鞋放在地上,正要松开手指的瞬间,手指被装在室内鞋死角的利刃划伤。
红色的血滴从她的伤口飞溅而出。
仔细观察她的手指和手掌,发现上面贴了好几张创可贴。
恐怕全都是理沙对她恶作剧的结果吧。
看到这幅景象,我感觉因为自己选择了时雨,对理沙产生的罪恶感稍微减轻了一些。
然后,时雨低着头,把装在室内鞋上的利刃拿掉,用面纸包起来,收进制服的外口袋。
接着,她单手打开书包。
我知道她把急救用品放在书包里,所以先消毒伤口,再贴上创可贴,把伤口整个盖住。
这时,我感觉到温暖的水滴落在自己正在处理伤口的手上。
即使我回来了,痛苦的日常还是会一如往常地开始——她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时雨,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要代替理沙向你道歉。
真的很抱歉。我之前都没注意到时雨受到这么过分的对待。」

比起担心她有没有事,我更想向她道歉。

之后,我按照住院前的学期行程,开始过着校园生活。
然而,理所当然地,这和我住院前的校园生活不同,不分上课中或下课时间,她们执拗地寻找借口,不断迫害时雨。
当然,因为我出言批判,好友南云和几个朋友都愿意协助我。而且班导田并老师也对被视为当事人的女生们严重警告。
因此,男生中没有人会欺负时雨,也成功防止女生在公开场合欺负她。
然而,原本就有一大半女生参与迫害时雨,所以情况并没有好转。
然后,她对我以外的人不会进行最低限度以上的对话,下课时间几乎可以说都待在我身边。
时雨用一如往常的相处方式向我搭话。

像是之前做的料理如何,推荐的书如何,她父亲不在家的期间,频繁来家里的佣人如何,诸如此类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用说,这是她对我的关心,反而让我觉得她的关心很令人心痛。
同时,我再次认识到她是个多么坚强的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无视无聊的责难中伤,即使面对今天早上那样的意外,也能冷静地应对。
尽管如此,她理性的行动背后,毫无疑问地深深扎根着几天前在我面前展现的深沉悲伤。
时雨说她会依赖我,但她为了不变成那样,一直持续着相当痛苦的努力。
所以,如果能让她短暂地忘记悲伤,我决定在进入暑假的这个星期六邀请她去看电影。
当然,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星期六——

直到迎来这学期的最后一天,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时雨露出柔和表情的时间似乎也增加了。
理沙的身体状况也相当不错,我去了好几次探望妹妹。
从那之后,我和理沙之间就像出现了一道墙,关系变得很淡薄。
理沙也不再向我搭话了。
即使我向她搭话,她也不肯理我。
她应该是因为我袒护时雨而生气,又因为被我拒绝而伤心吧。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将迫害的魔爪伸向袒护时雨的我和朋友。
就算是理沙,应该也不至于想把我也卷进去,扩大霸凌的规模吧。
状况终于逐渐稳定下来,虽然无法回到过去那样,但可以感觉到安宁的日子再次到来的征兆。
在这种情况下,我迎来了暑假。

结业式结束后,我和时雨约好在车站会合,然后搭电车去电影院。
因为不能让时雨等我,我比平常更注意时间,出门时算好在五分钟前抵达。
骑着自行车经过的街道,也因为沉浸在解放感中而显得明亮。
夏天特有的强烈阳光,让我有点后悔下午才去电影院的计划。
把自行车停在从以前就住在这里的老翁管理的自行车停车场后,我往集合地点的车站时钟前看去。

然后,我立刻小跑步到立刻映入眼帘的她身边。
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从她细微的动作可以看出她无法压抑兴奋的心情。
而我也一样。
「让您久等了,时雨小姐。」
我完全扮演成服侍大小姐的仆人,摆出那种姿势这么说。

「呵呵呵,仆人应该比主人先到,不是吗?」
她开心地这么回答。
「哦哦,您说得没错,大小姐。还请您宽宏大量原谅我。」
说完,我抬起头来。

眼前的时雨不是平常的制服,而是便服。
她穿着以白色为基调,上面有浅粉红色花纹的连身裙,肩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单肩包。
然后,她那头黑发有着乌鸦湿羽毛般的光泽,长度及腰。
我只看过她穿制服的样子,所以只能屏息凝视,觉得她好美。
她是个五官端正的美女,也像玻璃工艺品般纤细。
感觉只要碰到她,就会把她弄坏——

「……我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没、没有,那个,我觉得你好美。」

她突然向我搭话,害我狼狈地破音了。

「呵呵,谢谢。不过,你破音了哦。」
「咦?啊,抱歉。」
「嗯,没关系,我不在意。我们走吧。」

就这样,我们两人感情融洽地走进车站。
没发现有两道影子在监视我们——

我们决定在离我们住的城镇四站远的电影院,看一部以流行奇幻小说为原作的电影。
没想到时雨喜欢这种电影,看电影时,她握着我的手握得更紧,双眼凝视着银幕。
她总是冷静沉着,现在却展现出不同的一面。
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能发现她新的一面,我觉得很开心。
而且,就结果来说,时雨还是看得很开心,我也心满意足。
离开电影院后,她跟我分享电影的感想和考察,我也被迫说出自己的意见,让我有些困扰。
不过,感情这么丰富的时雨也很可爱。
我们热烈地讨论电影,走进位于郊区、充满高级感的咖啡厅。

时雨不愧是时雨,常来这种店。
而且,这间店还是她常去的店,让我感到很佩服。

至于我,我被高级又潇洒的店内气氛震慑,根本无心讨论。
客人当然没有年轻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我只看到满头白发。
我这个突然闯入的人,让坐在入口附近的老爷爷们用刺人的视线看着我。
我好像来错地方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女服务生,来到四人座的桌前,和时雨面对面坐下。
我坐上柔软的椅子,感觉很舒服,挂在附近墙上的画,也是知名画家的作品。
花瓶里的花也非常适合店里的气氛,从这些地方,就能看出这间店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而且,时雨小姐,我希望你能带我去更轻松一点的地方。

不,这样不就像外国人吃寿司时,大量加进芥末和酱油,还说好吃一样吗?
而且,还是在日本的回转寿司店这么做。
不就是这种感觉吗?不,我说真的。
不,我反而因为是外国人,所以没办法,也就是说,我能够行使治外法权这把传家宝刀……呃,好像没有这回事。

别说行使治外法权了,我发现自己处于相当不妙的状况。
因为,我现在坐的位子是靠窗的,从外面的马路就能清楚看见。
光是这点就不行了。
而且仔细想想,这种店的消费单价都很高,这是我的经验法则。
再加上,我刚刚才花掉电影票钱和电车钱,钱包里不可能还有钱,就算有,那些钱也会马上飞走。
状况非常糟糕。

就像立起了死亡旗标一样。
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还是只点饮料就走人吧。
不过,我真的来到不得了的地方了。虽然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我还是诅咒着自己的不幸。
这时,对面座位的时雨小姐,露出她特有的温柔微笑。

「呵呵,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来到不得了的地方了呢。」
「不,如果你这么想,那去别的咖啡厅不就好了。」
「不,我觉得偶尔来这种店也不错。对了对了,这里的布丁非常好吃哦。
弘行先生,你之前说过你喜欢布丁。」
「不,可是,我的钱包大人说不可能。」

我回敬了她一句,她似乎觉得很好笑,肩膀抖动着,笑了一阵子。
我也很喜欢看到时雨小姐这样充满活力的样子。

「呵呵,没关系,我来付账。你点你喜欢的东西吧,好吗?」
「那,难得有这个机会,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我点了布丁,时雨小姐点了抹茶圣代。

「弘行先生,那个布丁好吃吗?」
「嗯,当然好吃。」

听说是出自一流甜点师之手,感觉比平常吃的布丁好吃好几倍。
不过,这种东西就是靠气氛让人觉得好吃的。

不过,先不说这个,我竟然让女孩子请客。
……不,该怎么说呢,这已经不是男人面子挂不挂得住的问题了,我开始觉得自己很可怜。
喂喂,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不知道时雨小姐是不是看穿了我心中的自问自答,她看起来非常开心地吃着圣代。
而且,她的动作还非常优雅,让人觉得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和她之间有着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差距,不过还是不要去深究吧。
唉,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赢过资产阶级的!

店里的气氛很安静,让人觉得很舒服,我们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等到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不过,我们还是去了百货公司,逛了逛里面的商店。
等到我们坐上回程的电车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但是,他们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们——

我们回到住惯了的车站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一起看电影,互相发表感想,然后去餐厅吃饭。
虽然让弘行先生莫名紧张,餐厅的选择感觉有点失败。
我们吃着喜欢的食物,思考接下来的休假计划。
我眺望着逐渐西沉的太阳,被橙色的光芒包围,和他并肩坐在座位上。
然后,现在像这样牵着手,确认彼此的温暖。
虽然只是这样,对普通人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但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是至今为止的我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的。
说不定我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壳里,努力也不够。
但是,我现在正要细细品味这种普通的微小喜悦。

然而,我心中的乌云仍未散去。

我看着身旁的弘行先生的手指,那纤细的手指上戴着『那个』,仿佛在周围散发出燐光般耀眼。
那是第一次和他结合时,希望他身边美好的日子能持续下去,而戴在手指上的白金戒指。
他似乎没有从手指上拿下来,一直戴着。
对我来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实。
但是,想起不久之前我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就觉得自己太肤浅了。

他明明这么为我着想,我却打算做出让他伤心的事情。
自从那天以来,我从村越同学那里听说松本同学和理沙发生关系,没有确认真伪,
就解释成他因为袒护我而感到痛苦,觉得厌烦。
同时,我深信我的存在大大地打乱了他的生活。
当时我深信自杀是正确且最好的选择,但结果只是我自以为是。
戴在我手指上的戒指反射着月光。
我打算自杀的时候,有稍微想到这个戒指吗?
我忘记了这个戒指的存在,甚至在心底深处产生丑陋的怀疑,认为弘行先生讨厌我。
松本同学相信我,不是选择妹妹理沙,而是选择了我。
对于诚实的他,我却如此不诚实。

而且,结果我总是受到他的帮助。
我连一次也没有报答他的恩情。
一直依赖着他。
依赖和共存是不同的。
依赖着别人,却因为一点小事而产生怀疑,这是寄生虫的生存方式,是可耻的。
尽管如此,弘行先生还是像这样接受我。
某种热热的东西弄湿了眼睑,流过脸颊。

「怎么了?」

他注意到突然哭出来的我,难掩惊讶地问道。

「不,没什么。」
「真的没事吗?如果有什么事,虽然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听你说。」

我明明知道这样回答会让他更担心。
让他无谓地担心,我真是愚蠢。

「不。我只是觉得,像这样理所当然地和你一起度过的时间,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当然,这句话没有虚假。
弘行先生听到这句话,暂时停下了脚步。

「或许是吧,不过,所谓的幸福,就是指能够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不是流泪的时候。
虽然你现在可能很辛苦,但总有一天会得到幸福的。」
他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像在开导小孩子一样,缓缓地说道。

「……」

弘行先生真的很温柔,不,是太温柔了。
所以,即使知道不能这样下去,我还是想依赖他。
弘行先生像在开导我一样说完后,微微一笑,再次缓缓地迈开脚步。
我们慢慢地走在被路灯照亮的路上。
说起来,他对我来说就像毒品一样。
无法离开的人,无论如何都会依赖的人。
说得更直接一点,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来到了必须分开的地方。

「那么,时雨,今天辛苦了。明天见。」

弘行先生每次离开时,都会对我说「明天见」。
但是,不知为何,今天这句话却让我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仿佛变成了永别的话语。

「等一下。」

我叫住了弘行先生。
因为我觉得再也见不到他了,也想清算自己怀疑弘行先生的事实。

「……弘行先生,我有件事必须向你道歉。」
「……?」

他立刻露出头上冒出一堆问号的表情。

「我就直说了,我曾经怀疑过你。」

然后,我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心中的疑虑,以及提供情报的村越同学等事情全盘托出。
吐露内心的秘密,让我的心情稳定下来。
相对地,听我说完的他却感到痛苦。
当然,我不认为道歉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就算他像烈火般愤怒,那也是我应得的报应。
即使受到和母亲一样的暴力,如果是他,我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但是,他没有责备我。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他开口说道:
「就算时雨责备我,我也没有责备时雨的立场。因为我背叛了时雨。」
听他这么说,我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本来已经做好觉悟,认为他应该会说我不配当他的对象,结果却像扑了个空。

但是,我应该受到惩罚。

首先,弘行先生自己是受害者,没有任何污点。
「弘行先生,你只是受害者,所以你没有错。所以,如果你希望我原谅你,我会原谅你。」
当然,我并没有立场说这种话。但是,我不希望他自责。
眼泪又沿着脸颊滑落。虽然我在他面前卸下面具,却还是哭个不停。

「所以,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你?」
我想这么说。
但是,这实在太自私了。
的确,如果我请求原谅,他应该会原谅我。
这样,最后的乌云也会消失。

但是,我应该要觉得,光是能站在他身边,就是一件非常值得感激的事。
所以,我不应该做出请求原谅这种不合情理的事。
如果我继续这么做,就结果而言,可能会让弘行先生痛苦。
所以,我必须在这里请求惩罚,而不是请求原谅。
但是,他没有察觉到我的这种心情,反而应该说他察觉到了,却说我没有错。
「……时雨,谢谢你原谅我。我认为不管是不是时雨,只要得到这种情报,当然就无法继续信赖对方。
不管过程如何,我都背叛了时雨。所以,我不认为时雨有错。
所以,如果时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内疚,就原谅我吧。」

他是不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呢?他若无其事地说出比任何一句话都更能让我心情轻松的话语。
「而且,虽然我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但我不会因为过去的事而原谅或不原谅时雨。我不想让时雨觉得不愉快。」

即使我不相信对方,他也没有抛弃我。
他把自己的事放在一边,只是一味地疼爱我。
这份心意让我很开心,让我变得软弱。
但是,一想到这份软弱总是会伤害到他,我就懊悔不已。

站在眼前的她,眼中含着泪水。
白天时还那么开心,露出无忧无虑、表情丰富的微笑的她,现在却在流泪。
我做出这种就算被当成没有感情的发言,她当然不可能停止哭泣。
我讨厌自己虽然能说大话,却连一句诚实的安慰话都说不出口。

她痛苦的理由,是因为她以为我和理沙犯了错,而不相信我。
理沙来我的病房探病的,一个星期前以上。
我确实拒绝了她。
但是,如果她从我以外的人那里得到情报,认为我背叛了她,那也不奇怪。
而且,我也差点跨越了那条线,从某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背叛了她。
更何况,如果她自己认识的村越,和理沙有关系的话,她会变得无法相信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真是个笨蛋。

直到今天这个瞬间为止,我只认为这几天和她一起度过了幸福的时光。
我让她打消了自杀的念头,也觉得被喜欢的她依赖也无所谓,但要是她无法信任我,这些话就和一张废纸一样毫无意义。
不,不仅如此,没有保证的约定,应该是最残酷的。
如果这几天和这种半信半疑的男人一起度过,应该会给她带来某种痛苦吧。
我想证明这是个误会。
我不希望我的约定被误解成是轻浮肤浅的场面话。
但是,我既没有能向哭泣的她证明的辩才,也没有冷静。
所以,我只能说出不诚实的话。
所以,我无法抱住哭倒在地的她的肩膀。
所以我只能像个傻瓜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果现在我眼前有一片玻璃碎片,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刺进自己的心脏吧。

但是,那只是将我的罪过吞进肚里,然后逃之夭夭罢了。
而且,那也代表我将时雨彻底舍弃。
我将自我厌恶的产物,重重上锁封印在内心深处。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熟悉的少女声音。
我立刻转过身去。
理沙就站在离我只有六步的位置。

「啊哈哈,是哥哥~」

听到她的声音,我感觉背脊仿佛变成一根冰柱。

「你在惊讶什么?哥哥,你该不会忘了我吧?」
「啊,原来如此。哥哥,你见到我很开心吧?因为,我们好久不见了。我一直都在等你哦,哥哥?」

理沙说完,扬起一边嘴角,露出冷酷的笑容,然后转向时雨。
那笑容中充满我从未见过的疯狂与憎恶。
那情绪以针对一个人来说,实在太过强烈。
让这两人靠近,必定会引发惨剧。这点几乎无庸置疑。
然而,贯穿我身体的冰柱,让我连像毛毛虫一样蠕动都办不到。

「北方学姐,好久不见了呢。」
「……」

原本表现得十分坚强的她,失去了那份坚强的根源——冷静,只能发出干哑的呜咽声,浑身颤抖。

「怎么啦?这不像平常冷静的学姐呢。」
「为了达成目的,不管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冷静……不对,是冷酷地贬低他人。学姐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不对。」

时雨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虚弱地说道。
从她颤抖的模样,已经看不出过去那份冷静,以及压倒他人的某种威严。
理沙脸上挂着坏心眼的笑容,俯视着时雨。
从那坏心眼的表情中,能感受到胜者对败者施予的残酷怜悯。

「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啊啊~我知道了。学姐被哥哥抛弃了!被他那样呼来唤去,当然会被讨厌了。
我明明警告过你很多次,要你别再纠缠他,你却还是不放弃,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哦?」
「啊哈哈,不过,哥哥很温柔,连对敌人都很温柔,所以才只做到这种程度哦。」
「你明明玩弄了我最重要的,只属于我的哥哥!」
「学姐,你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吧?」

时雨颤抖的手,虚弱地紧抓着我旁边的裤子。
这是虚弱的她所能做出的最佳选择。
那就是向我求救。
她原谅了我的罪过,她这么说过。
所以,她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信任我。
我无须再次确认自己在住院时立下的誓言。
我只能保护她,就算会失去这条命。

「理沙,你给我适可而止!只要你有加害之意,我就不会让你碰时雨一根寒毛!」

这句话和时雨的态度,让理沙彻底爆发。

「啊哈哈哈哈,哥哥被操纵了!所以!我会让你从那个女人的咒缚中解放,所以你再稍微安静一下。」
「而且,和那个女人一样,撕裂我和哥哥关系的那些家伙,也只是在玩弄哥哥而已!所以,我也会收拾掉那些家伙!
只要再3000秒,只要3000秒!我就会解决一切,所以,在那之前你先忍耐一下。」

「被告,北方时雨!」
「罪状,强盗罪!伤害罪!恐吓罪!强奸罪!拘禁造成的身体痛苦!毁损名誉罪!违反人道罪!
主要罪状如上,还有其他无法列举的罪状!没有酌情减刑的余地!不允许上诉!」
「不需要检察官和辩护人!只有我,身为被害者和法官的我,能像阎罗王一样对你下达惩罚。」
「判决,死刑!以死偿还你犯下的深重罪孽!当然,一般的痛苦无法赎罪!」
「执行死刑!」

说完,理沙朝我冲来,同时从上衣内袋取出小刀,丢掉刀鞘,刀刃的光芒闪耀。
简直就像时间停止了一样的冲击。
当那道闪光再次出现时,我确信时雨的生命只剩下12秒。
此时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挡在时雨的前面。

然后,时间开始流动。
透过沉闷的声音和激烈喷出的鲜血,我感受到时间开始流动。
刺入腹部的白刃的冰冷,以及马上掩盖住那冰冷的鲜血的温暖,倒下的地方的柏油路吸收了阳光的温暖,都让我感受到时间的流动。
这一切都带着现实感向我袭来。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内脏受到相当大的伤害。
已经连蜗牛都动不了了。
不管怎样,我都会因为出血过多而死吧。
但是,这样就好了。
因为我不想在不被心爱的时雨信任的情况下死去。
这才是我应该做的选择,我现在莫名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我不想让想要保护的时雨在这里一起被杀。

北方时雨。
天生就不断遭遇苦难,把自己封闭在壳中,只是冷静地静观状况,不被任何人喜欢,相信这就是自己命运的少女。
她必须在这里活下去,尽情享受生命。
她崭新的人生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各种咒缚中解放,重新开始。
所以,现在只要逃走。
除此之外我别无所求。总之,逃走。

虽然好像听到理沙哀求我「让我死」的声音,但我已经不在意了。
如果真的有只会嘲笑命运,残酷的神明存在,就让我痛苦吧。
然后,绝对不要让我看到走马灯这种让我走得舒服的狭小雅量。
我不需要什么走马灯,所以,拜托救救时雨。

反正,我知道神明根本不可靠。
但是,我还是试着在最后关头求神拜佛。
我使尽力气大喊。
理沙发现刺杀的对象是我,发出临死前的惨叫,但我无视于她的惨叫。
我反而更用力地喊叫,不在乎出血量会因此增加,用力地喊叫。

「时雨,快逃!快逃,快逃,不要对你的命运绝望,只要活下去!不要让绝望结束你的人生!
所以,快逃!快逃吧!」
「不要!你不在的话,我活着也没有意义!所以,我也要死。因为,我把我的生命献给你了。」

我温柔地劝说情绪激动,哭喊的时雨。
但是,已经逆流的血液开始流进我的嘴里。
因为说话,血液当然会流出来。

「时雨,如果你把生命献给我,我也把生命献给你……所以,我会在你体内继续活下去。
这样,我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黑暗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的。所以,尽情享受自己的生命吧。』
这是时雨的父亲大人说过的话。
时雨死了,没有人会高兴。没错,连在医院,住院中的,你的父亲大人也是。」

好痛苦。
血液充满口中,我以和从嘴角流出来的血无法相比的气势吐血。

「活…………下去。」

我用尽全力说完,时雨的双眸中充满强烈的决心,她摇晃着残留着泪痕的头,点头后跑走了。
我看着她离开后,口中再次涌出大量鲜血。
回过神来,眼前已经积了一滩血。
回过神来,身体感觉稍微变轻了。
恐怕是因为血液流失,身体变轻了吧。
视野逐渐模糊,时雨已经不在视野中了。
下腹部的刀子没有被拔出来。
所以,虽然血正阶段性地流出,但要是被拔出来,我恐怕就真的完蛋了。

仔细一看,理沙虽然在哭,但似乎正在打电话给某人。
和逐渐模糊的视野一样,听觉也开始出现异常。
不过,理沙似乎正边哭边拜托某人帮我急救。
就算这么做也没用,已经来不及了吧。
不过,要是我在这里把时雨交给某人,理沙似乎打算去追时雨。
「理…沙…快…住…手……别…杀……时…雨……」
「哥哥……对不起。」

然而,理沙的身影只是逐渐消失在逐渐模糊的视野前方的黑暗中。

第17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父亲开始屡屡向母亲抱怨——
我看到父亲被不认识的女人怒骂——
我开始看到父亲憔悴的表情——
生日时,父亲不再带我去他以前常去的餐厅——
我再也看不到父亲那幼小的我视为伟大,视为绝对的背影——
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从那之后,我便完全没有父亲的记忆。
父亲的记忆,只有小时候的几年。
父亲虽然有母亲和我这个女儿,却没有和我们同住。
不过,父亲每次来我们家,一定会买蛋糕。
蛋糕的甜味莫名地鲜明地残留着。
当时,我并没有父亲和母亲同住的感觉,每当父亲来的时候,我都会兴奋地到处跑。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的表情很阴沉,勉强挤出的笑容看起来很痛心。
可是,我毫不在意地带着父母到处跑。
然后,目送着太阳下山时回去的父亲,天真无邪地问:「下次什么时候来?」
当时,那还算好的。
直到父亲和我还有母亲分别的那一天——

父亲除了母亲之外,还有其他可以称为妻子的人。
而另一个妻子,让父亲远离了母亲。
那个妻子似乎是个麻烦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甚至不惜让丈夫受伤。
我闭上眼睛,父亲不只表情阴沉,身上一定有某处贴着创可贴或包着绷带的身影,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每次看到那些伤口,母亲就会露出哀伤的表情,要父亲不要来我们家。
我对此感到疑惑,问了母亲好几次。
可是,母亲的嘴巴抿成一直线,露出忍耐着某种情绪的表情,要我接受这就是现实。
或许,她是在说服自己。

父亲和母亲的交集完全断绝后,还没到我上小学的年纪,不到两年,母亲就突然去世了。
亲戚们用顾忌的窃窃私语声,说母亲是车祸休克而死。
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相。
某个冬天的寒冷日子,太阳已经完全下山的时候,母亲直觉地感觉到某种东西。
然后,母亲催促我躲起来,让我躲在衣柜里的棉被之间。
我问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母亲还没回答,就关上了衣柜的门。
接着,没过多久。
从微微打开的缝隙中,我看到客厅的景象变成了屠宰场——
在那里,葬送了母亲的恶魔将菜刀刺进母亲的右胸后,又在她的四肢上刺了好几刀。
我看到母亲的脸痛苦地扭曲。
但是,母亲没有抵抗,甚至没有发出临死前的惨叫,任凭恶魔宰割。
恶魔的乌亮秀发溅上了鲜血,他一边微笑,一边喃喃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刺着母亲。
我无法想象,那样的拷问有多么痛苦。
但是,面对降临在母亲身上的恶梦,我仿佛失了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过了一阵子,她笑容满面地邀请五十六个人到我们家,把沾满血迹的壁纸和榻榻米全都换新。
然后,她换上一身纯白的连身洋装,仿佛沾在头发上的血迹是污秽的东西一般,仔细地清洗干净。
接着,那群秃鹰把母亲还温热的尸体搬走了。
我因为太过恐惧,即使那群人已经离开,我依然躲在衣柜里不停地颤抖。
然后,我从叔叔那里得知母亲已经死亡,是隔天早上的事情。

在那之后,母亲的哥哥——也就是叔叔立刻把尸体送去火葬场,并且开始整理我的生活。
然后,叔叔收养了我。
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改用了叔叔的姓氏「村越」。
叔叔夫妻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小孩,因此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养育。
或许,我应该算是幸福的。
但是,我注意到了。
以母亲的死为分界点,原本贫穷又租房子住的叔叔突然买了独栋的房子,花钱也变得阔气起来。
到了初中生的年纪,多少会了解一些世事。
随着我的成长,叔叔夫妻对我的爱也逐渐淡薄,但那并不是因为我长大了。
被叔叔夫妻收养超过五年之后,父亲留下的财产,恐怕还有那个黑色恶魔交给叔叔夫妻的钱,应该也开始见底了。
自从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原本视为无偿之爱的叔叔夫妻的每一个行动,看起来都变得很不祥。
在小学之前就失去父母的疯狂记忆,转化成不信任的感情,深植在我的内心。
但是,我从来没有用不信任的眼神看待叔叔夫妻。

正因为如此,我变得不再信任人类,同时,我开始希望那个夺走年幼无力的我所爱的父亲与母亲的女人,能够像母亲一样,不,是比母亲更痛苦地死去。
复仇心与疑心生暗鬼,支配了我的内心,让我感觉不到任何不协调。这个时候,我开始依靠小时候的记忆,专心地收集情报。
复仇,逐渐成为我活着的理由。
去年冬天,我终于得到了决定性的资讯。杀害母亲的犯人,以及父亲的现状,还有犯人与父亲之间有个女儿。
那个恶魔住的地方,很讽刺地,很巧地,和我住的城镇是同一个地方。
不过,我也得知她已经发疯,被隔离在家中。
在她发疯之前,我好想好想,用她对母亲微笑时的那张恶魔微笑的脸,一次又一次地刺杀痛苦哀求、表情扭曲的敌人。
因为只要发疯,就不会有痛苦、罪恶、悔恨等任何情绪了——
我想起自己也得到了那个敌人女儿的情报。
幸运的是,我的亲戚原本就住在那附近,我考虑去那里。
反正,叔叔夫妻也隐约透露出想早点摆脱我的意思,我也正有此意。

杀了敌人的女儿后,也夺走她母亲的性命。

我下定决心。
我原本就做好觉悟要走上染血的道路,所以当时并没有特别涌起什么情绪——
只是在心中点燃苍蓝火焰,心想必须完美地、毫无瑕疵地完成复仇。

然后,今年春天,我顺利地潜入那个敌人女儿就读的学校。
在这里的生活还算愉快。
对亲戚来说,我这个麻烦人物来到家里,所以他们对我的态度还是一样严厉,我在家里无法感到安心。
一开始为了收集情报而接近的人们,都比我想象中还要友善地对待我——
我得到哥哥和敌人的女儿有接触的情报,于是和松本理沙认识了。
不知为何,只有她好像察觉到我内心的黑暗,对我百般关照。
除了必要的话之外,我不会主动开口,她却会跟我说话,我也渐渐被她吸引,最后我们成了所谓的好朋友。
我和理沙聊过各种各样的事。
理沙说她从小就因为严重的气喘而受苦。
所以,她很了解饱受痛苦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眼神。
和她相处的期间,我得以忘记当初的目的。

我甚至不再过目用那笔钱雇用的侦探每个月交两次的报告书。
老实说,我很惊讶自己竟然还残留着这样的人性。
话虽如此,我却不想拒绝这样的自己。
这种温水煮青蛙般的生活,让我感到莫名的舒适。
然而,到了五月底,理沙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
她不断美化到令人厌烦的哥哥,即将被那个敌人的女儿夺走,就是她变得奇怪的理由。
在此之前,她曾用「很奇怪吧」这种不怎么刺激的说法提过好几次,所以我并没有特别在意。
当时,我只把理沙当成情报贩子之一,所以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是随便听听。
然而,理沙的变化,让我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说,我开始朝向讨伐敌人这个好的方向前进。
然后,我协助理沙,为了将那个敌人的女儿逼入绝境而四处奔走。
我利用了雇用的侦探所带来的情报,这是不言而喻的。
理沙不仅很合作,还对我的情报感到惊讶,但她似乎没有想太多,决定利用我。
对我来说,我计划在杀了那个敌人的女儿后,也必须杀了她的母亲,所以让理沙背负女儿的事,我立刻前往长野,这样正好。
就结果而言,利害一致的我们合作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工作。
理沙和哥哥弘行有来往,这个情报也是我刻意泄漏给那个敌人的。
在鞋柜里放剃刀刀片,把椅子的螺丝松开,让她一坐下去椅子就会垮掉,诸如此类。
我也有唆使那个敌人的同学去欺负那个女人。
不过,煽动的与其说是我的人,不如说是理沙。
做了这么多事,我原本还抱着淡淡的期待,希望她能干脆地自杀。
然而,事情并没有变成那样,弘行反而和敌人结合了。
当然,如果她自杀的话,我肯定会非常不满。
不过,那也是到昨天为止的事了。
几分钟后,如果理沙联络我的话,我也会按照计划前往北方宅邸,参加拷问。
然后,第一件事就结束了。进入第二件事。

夏天的风掠过我的身体。
碰到微微出汗的皮肤的汗水有点冷。
不知道是因为杀人前的兴奋,还是因为夏天的闷热,我流了很多汗。
内衣粘在皮肤上的感觉很不舒服,令人讨厌。
就在这时,我将放在右边口袋的手机贴在耳朵上。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了两三次之后,像是要撕裂夜晚的黑暗般地跑了起来。
话说回来,真是冲击性的展开。
为了保护那个敌人,竟然挡在拿着刀子冲过来的妹妹面前——
首先,我们原本的计划是让那两个人闻氯仿,然后在北方宅邸的偏房的隐藏地下室拷问至死。
因为突然袭击,计划失败了。
理沙正在追逃走的北方。
真是有勇无谋啊。哥哥也是,妹妹也是。
不过,最不能理解的是弘行的行动。
有勇无谋绝不是美德。
而且,也不是勇敢。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保护那个不值得活在世上的家伙。
不过,虽然弘行的出血有点多,但并没有刺中要害,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顶多就是利用他来杀那个敌人。
在她面前将她所爱的人千刀万剐,再施以不会死的拷问,他应该会成为重要的调味料吧。

路灯昏暗,沾满鲜血的刀子插在城镇的偏僻之处,他倒在那里。
离理沙说要执行的公园有点距离。
他奄奄一息。
虽然理沙说出血量很多,但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多。
他用右手按住伤口,做出止血的动作,另一只左手则放在柏油路上。
痛苦扭曲的嘴角非常痛。
然后,伶俐的月光照亮染红的柏油路,赤黑的液体被强调出来。
挺身而出帮助某人的代价,就是活生生地在血泊中挣扎,内脏被血淹没。
那是凄惨又神圣的景象。
至少,足以让我收回刚才的有勇无谋这句话。
我记得理沙常说她爱着哥哥。
但是,她对这种状态的哥哥见死不救,对她来说,哥哥终究只有这种程度。
言行不一的例子多得是。
但是,如果她觉得即使杀人也要保护他,那么就算让那个女人逃走,也应该救这个可怜的哥哥吧。

「呜呜呜……」
呻吟声传来。他应该注意到我了吧。
我并没有打算躲起来,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到北方家。
所以,我主动向他搭话。
「松本弘行先生?」
「救、救救我……咳咳!」
他用痛苦的表情哀求。
但是,他的话被咳嗽和吐血打断了。
「请不要勉强说话。没事的,我会救你的。」
反正我是个局外人,就算说出这种毫无根据的话,也不会感到良心不安。
不过,我的目的是把他带到北方家,如果他在这里因为出血过多而死,那就麻烦了。
所以,我警告他说话会出血,这样我会很困扰。然而,他似乎没有听进去。
「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咳咳、救……」
所以,血又立刻从我按住伤口的手指间渗出,将他染成鲜红色的嘴巴又再被血洗了一次。
不过,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以为他那句「救救我」是在求我饶他一命。
但是,这个男人似乎打算舍弃自己的性命。
作为拯救那个女人的代价。

多么缺乏状况判断能力的人啊。
多么愚蠢的人啊。
多么天真的人啊。

那个女人和我母亲所处的状况一样,明明都到了生死关头,却还有人愿意保护她,让我感受到不公平和愤怒。
不过,我超越了愤怒,感到傻眼。
我从右边口袋拿出手机,输入十位数的号码。
不是三位数,而是十位数,是因为我的时间有限。
我可不想做出因为应付警察,而无法完成复仇这种愚蠢的事。
「喂,有人被刺伤了……」

我在夜晚的黑暗中奔跑。
我反而是在逃跑。
为了平安抵达我家,然后等待反击的机会。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在玩鬼抓人。
在沉默之中展开的残酷厮杀。
苍白的月光像是在嘲笑我们似地洒落。
当然,就算我喊「等一下」,我跟对方都不会停下来。
而且,从后面追来的追兵拿着武器,气势汹汹地想要杀了我。
她刺杀了自己的哥哥,却还是想要杀掉我这个敌人。
不过,我也不是一味地防守。
我虎视眈眈地等待反击的机会。
令人惊讶的是,沉睡在我心中的丑陋憎恨似乎再次觉醒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弘行先生在我眼前被刺伤了——

既然我生存的意义被残忍地破坏,我也不能原谅她。
这已经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了。为了报复她至今为止的所有攻击,为了让她明白心爱的人被夺走的心情,我要杀了那只母猫。
如果能成为代替我这种人被杀的可怜少年的饯别礼,如果能成为对抛弃他逃走的赎罪,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侥幸了吧。
你就趁现在,尽情享受把人逼到绝境的愉悦吧。
因为放弃的夜晚很快就会造访你。

已经,离我家不远了。
因为安心而产生的刹那间的疏忽。
从后面,传来划破空气的声音。
然后,我立刻闪身。
回头的瞬间,看见闪着光芒的白刃,我感到战栗。
没有人说过,母猫只有一把刀。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挥下的刀。
虽然离家不远了,却不得不在这种地方战斗,我诅咒自己的命运。
但是,我将思考这些事的余裕,用在准备应付母猫的第二击。
我躲开随机从左右挥下的,全都朝我挥来的刀。
幸好理沙的身体娇小,力气也很弱。
母猫将挥下的刀子反手握住,朝向正面的我。
然后,握刀的手使力。
就这样,朝我刺过来吧。
我立刻抓住对方的手腕,朝向虚空挥起,打算夺下刀子。
母猫似乎也理解我的目的,粗暴地左右挥动握刀的双手。
抵抗的激烈程度,实在不像是个病弱的母猫。
但是,虽然她集中精神在挥动手臂,却没有充分意识到与她的内在不相称的纤细双脚。
我狠狠踢向拼命挣扎的母猫的左小腿。
母猫立刻失去平衡,轻易地从左边往后倒。
我立刻粗暴地夺下她双手握住的刀子。
然后,母猫当场跌坐在地。
母猫像只毛虫般往后退,脸因恐惧而扭曲。

形势完全逆转。

虽然她打算在我这个持有武器,能充分活用地形效果的家里展开死斗,但已经将军了。
已经没有必要去拿武器。
可以在这里给她致命一击。
没错,这样就好。这样弘行同学的牺牲才有意义。
驱除这个祸害——
这是我最初想到的方法。然而,从那时到现在,我一次也不曾采用这个方针。
这个方法明明是最快最确实的,为什么我至今都没有这么做呢?
我将没有沾染到血,甚至散发冰冷金属光泽的刀子高举,让月光照射在上头。
除了某个人之外,任何人看到这个状况,都会认为北方时雨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吧。
时雨没有发现理沙的刀子被夺走后,右手伸进了右边口袋。
就算他发现了,也未免太过大意。
唯一值得佩服的是,松本理沙即使身处如此绝望的逆境,依然保持冷静。
然后,理沙体内的时钟绝对不会停止。
时雨将刀子抵在理沙的脖子上,准备割断颈动脉的瞬间,理沙仿佛完全看穿了他的动作,悠然地闪开,站起身。
然后,坐在柏油路上的人不是理沙,而是时雨。
时雨用左手按着脖子,痛苦地呻吟。

没错。理沙将右口袋里的氯仿泼在时雨身上。
洒完后,药瓶滚落在地,发出空虚的声响。
时雨完全没料到理沙会全力反击,氯仿因此沾到诸濑户黑的头发和白瓷般的肌肤上。
理沙为了不吸到左口袋里汽化的氯仿,用化学实验时总是戴着的口罩遮住口鼻。
同时,她用双眸俯视时雨。
然后,打破一直维持到现在的寂静。
「啊哈哈哈哈哈哈,北方学长。不,被告人。到此为止了。被告人已经无路可走了!」
「你玷污了我的哥哥,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好了,学长,最后就干脆一点吧!」
然而,时雨没有听从劝告,甚至还微微笑了。
时雨将右手还拿着的刀子朝道路旁的民宅扔去。
时雨判断理沙已经没有能杀自己的武器,所以比起自己刺穿对方,他选择丢掉唯一可能被对方刺穿的武器。
这是个明智的判断。

然而,这不过是灯笼举起镰刀罢了。
理沙手上拿着缝在榻榻米上的那种大针。
针上涂着她过去生成的阿托品。
针反射的刺眼光芒,仿佛显示出理沙的杀意有多强烈。
时雨以为自己已经万事休矣。

「休想得逞。」
这时传来的声音,时雨有印象。
然而,他同时感觉到背后传来强烈冲击,意识飞到远方,因此无法确认是谁的声音。
「呵呵呵,被电击枪电到,当然会动弹不得。」
如此嗤笑的声音,对时雨来说甚至像是救世主的声音,是村越智子发出来的。
她对呆站在一旁的理沙说:
「呐,理沙,为什么你没有在路上刺哥哥,也没有按照计划让这个女人动弹不得,把她带到北方家?」
「……因为她拿哥哥当挡箭牌逃走,所以我才想杀了她。这样不行吗?」
理沙一脸不悦地回答。
「嗯,我不是不懂你的心情,但与其在这里杀了她,不如照计划折磨她一番再杀,你觉得如何?」
「…………」
「哎,别说了。理沙你负责抬脚,我来抬手。」
说完,智子便抓住时雨垂下的双手。
理沙也不情不愿地粗鲁抬起时雨的脚,两人将他搬到距离不到一百米的北方家。

十几分钟后,她们来到北方家地下的牢房。
让时雨躺在地上。
接着让昏睡的时雨坐在老旧的椅子上,用绳子绑住他,准备杀害时所需的道具。
然而,准备过程中,理沙的表情一直充满怒气。
不是因为地下室的高湿度、霉味,以及昏暗的负面环境。
而是因为智子阻止她给敌人最后一击。
同时,理沙心中涌起的罪恶感,让她好几次询问身旁的共犯,弘行被送到医院后是否平安。
就智子而言,她轻蔑毫无计划地刺伤哥哥,却没做任何急救措施,还懦弱地询问哥哥安危的理沙,感到厌烦,但还是随便应付理沙。
因为对智子而言,她必须杀的目标只有两个。

几分钟后,她们轻松地准备完毕。
然而,她们的杀人方式并非时雨自己想象的用刀子刺杀,而是特殊的方式。
用眼罩遮住眼睛,夺走视野,用绳子绑住,夺走身体自由,让她进入无法正常思考的不快环境。
然后,告诉时雨人类失血多少会致死。
接着,对时雨的手脚施予适当冲击,慢慢泼洒温水,暗示她正在流血,最后告诉她,你已经流了致死的血量,让她在狂乱之后休克而死。
不是追求如何给予物理上的痛苦,而是追求如何给予精神上的痛苦,让他直到最后的最后都感到恐惧、发狂。
同时,也能延迟他察觉到自己被杀,对智子而言,这是个一举两得的方法。
因此,时雨被蒙住眼睛,身体被绑在椅子上,手脚被绑住,动弹不得。
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
接下来,只要等时雨醒来。

「欸,智子,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电击的强度也不高,我想应该很快就会醒来了。」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摩拳擦掌,等待着共同的敌人北方时雨清醒过来。
而她也很快就醒来了。

耳边传来女孩子的说话声。
脑袋昏昏沉沉,视野一片漆黑,原本应该看得见的景象却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各处的疼痛逐渐化为温热的现实感。
虽然想随心所欲地活动身体,但不知为何就是动不了。
每次活动身体,手脚的某些部位就会感到疼痛。
视野依然一片漆黑,耳边传来应该是束缚着自己的女人的声音。
「北方学姐,你醒了吗?」
听到这个声音,她立刻明白那是松本理沙的声音,原本仅存的冷静瞬间烟消云散。
尽管内心深处明白这是徒劳无功,她还是试图抵抗。
看到她用力挣扎着想移动手脚,理沙和智子似乎感到很愉快,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学姐,你不用那么害怕。不用担心,我们不会让别人强奸学姐的。只是要执行死刑而已。」
「虽然学姐强奸了哥哥,但我不会觉得那是可耻的事哦。」
理沙接着说出的话,听起来像是凶器。
同时,她也对无法抵抗的自己感到焦躁。
「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想和北方学姐做吧。」
她听到一个与其说是清澄,不如说是冷酷无情的声音。

不知道那是谁的声音。
但是,对方立刻改变音色,让自己理解到对方的存在。
然后,她立刻明白那是自己想利用为反间谍的村越智子的声音。
时雨从对方放出假情报开始就一直抱持着怀疑,而事情果然如她所料。
然后,理沙和智子按照顺序,告诉时雨只要三次将三分之一的血液排出体外就会死亡,接着开始处刑。

她突然感觉到脚上受到电击般的冲击。
然后,立刻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带着独特的粘性,一点一点地沿着肌肤滴落。
我虽然充分理解自己连一分钟的胜算都没有,但还是拼命地想要活动四肢。
「啊哈哈哈,你那样乱动的话,血液很快就会流光,然后死掉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沿着脚流下的血液量变多了。
流出的血液,以及逼近的死亡,让我感到恐惧。
想要逃离这里。
不想死。

但是,为什么?
就算活着,也只会一直痛苦下去。
原本以为今后终于可以得到幸福,但弘行同学死了,已经看不到未来了。
虽然时间很短,但和弘行同学一起度过的日子很快乐。
没想到活着是那么快乐、幸福的事。
弘行同学说,我还有幸运的未来在等着我。
所以,他说想要守护那个未来。
所以,我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但是,那已经变成无法实现的梦想了。

村越智子已经不再含糊,而是用刀刃般锐利的语气告诉我。
「松本弘行死了。」
他如此为我着想,我却连他最后的愿望都无法为他实现。
「弘行同学…对不起。」
眼泪流下的势头,是血液所无法比拟的。
原本从容不迫的理沙,哭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接着传来捡起什么东西的声音。
「都是你害的!哥哥他!」
「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珍惜我的哥哥他!」
「还有,不准你再叫哥哥的名字!你还想继续玷污哥哥吗!你这只母猫!」
理沙一边说着,一边用房间里的木棒打了我四次。
感觉其他地方也出血了。这样看来,死期应该不远了吧。
虽然确实感觉到疼痛,但对对弘行同学见死不救的我来说,这或许是个恰到好处的惩罚。
但是,和弘行同学的事,就算死了我也绝对不想忘记。
而且,虽然给弘行同学添了麻烦,但我更想感谢他。

「已经流了四分之一的血了。」
我听到理沙这么说。
「……」
理沙似乎对毫无反应的我感到愤怒,一边骂着,一边用刚才的木棒殴打我的后脑勺。
虽然我努力保持冷静,但和流出的血液一样,不断涌出的恐惧感无法抹去。
我现在颤抖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厉害。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颤抖,也能听到两人骂我的声音。
虽然确实很害怕,但只要相信,或许总有一天能和弘行同学见面。
然后,用更幸福的方式相遇——
不知道是因为后脑勺被殴打的冲击,还是因为血液逐渐流失,我在逐渐模糊的意识中如此祈愿。

「啊——啊,已经流出三分之一的血液了。」
理沙说道。
然后,她停止了颤抖,任谁都能看出她被恐惧所侵袭。
智子缓缓地将大量温热的液体倒进容器里,然后将容器放在地上,确认心脏的跳动。
确认确实停止后,他向理沙使了个眼色。
智子对成功制造出难以理解的杀害原因感到满意,开始收拾各种杀害工具。
理沙也开始收拾。
她没有压抑因哥哥死去而不断流出的泪水。
两人一起收拾为数不多的器具,转眼间就结束了。

这样一切应该就结束了。
然而,理沙很不愉快。
理沙很不爽,明明是自己被杀害,时雨却比自己冷静许多,甚至露出笑容。
理沙拿起放在房间里的长刃厚刀,不断刺向时雨的尸体。
「啊哈哈哈哈,你为什么在笑?明明痛苦地死去!我要把你剁成肉酱,让你在另一个世界见不到哥哥!」
「我明明那么喜欢哥哥!却被这种母猫抢走!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智子立刻察觉到这件事,同时对屡次打乱计划的理沙感到愤怒。
首先,对智子来说,复仇还没有结束。
杀害自己母亲的真正凶手还在,拖延时间的计划却遭到破坏。
于是,智子决定将所有罪名都推到理沙身上。
智子从背后抓住理沙的手,将刀子刺进理沙的心脏。
大量血液喷出,溅到地下室肮脏的墙壁上。
智子脱下被血溅到的红色上衣,和装有杀人工具的大袋子一起丢进垃圾袋。
然后,村越智子离开了北方宅邸。

傍晚的橘红色阳光让人感到悲伤。
晚秋的日照时间很短,阳光也变得相当微弱。
仿佛在宣告冬天的到来,感觉有些阴郁。
我用轮椅代替无法动弹的双脚,沿着庭院的池塘绕了一圈,来到据说已经生长了将近一百年的巨大银杏树前。
风偶尔会发出「咻、咻」的干涩声音,吹动树枝。
每当风吹起,满是皱纹的叶子就会一片片飘落。

我刚好就是在这种天气出院的。
我扳着手指,计算从那之后过了多少年。
这样啊,已经过了八年了吗——

我,以及他应该被杀害的那一天——
幸运的是,经常出入家里的帮佣来了。
然后,她对地下室敞开的门感到可疑,进入其中,发现了倒下的我。
在那个阶段,我并非死亡,而是处于假死状态。
帮佣小姐向医院通报,我立刻接受了急救,因此保住了一命。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心脏停止的时间有点长,还是因为后脑和头部被殴打,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我的双脚变得无法自己活动。
所以,从那之后,我连像这样移动都不得不依靠轮椅。

我醒来的那一天,最在意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如何,也不是理沙和智子怎么样了,而是弘行先生怎么样了,就只有这一点。
我好几次向护士小姐询问弘行先生的状况,但她们都不肯告诉我。
虽然立刻就知道他还活着,但尽管和我被送到同一间医院,却无法掌握他的所在之处。
住院后,我好几周都只想着弘行先生的事,但还是持续无所事事地度过,直到痊愈的父亲某一天来探望我。
那时我从父亲那里听到了各种事情,和他谈了谈。

村越智子这个孩子,是我母亲和他结婚前,他和交往的女性生下的孩子。
那个智子杀害了我的母亲优衣和松本理沙,快要被警察逮捕的时候,用从理沙那里抢来的药杀害了两个人。
然后,那个智子的母亲被我的母亲优衣杀死了。
以此为理由,利用了理沙对我的憎恶,成功地完成了这次的复仇剧。
母亲一直对我感到后悔,一直对我感到抱歉。
最后,父亲说他来日不多了,以及关于今后的事——

父亲承认了我和弘行先生的关系,关于今后的事,给了我很多忠告。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像遗言一样。
在听他说话的过程中,我明白了父亲对我绝对没有憎恶和负面的感情。
不知何时,弘行先生对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和父亲的关系。
虽然我内心觉得弘行先生不知道详细情况,所以无法坦率地接受,但这时我终于觉得和父亲和解了。
然后,父亲在那年年末突然去世了。
把该告诉我的事情都告诉我之后,父亲偷偷地把弘行先生的所在之处告诉了我。

我立刻移动轮椅,前往弘行先生的身边。
他当时异常地消沉,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他的表情毫无变化,感觉就像连怎么改变表情都忘记了。
没错,和我见到弘行先生之前的情况非常相似。
他看到我的身影,一瞬间露出了笑容,但立刻就注意到轮椅的存在,再次变回了充满歉意的表情。
在那之后,我多次拜访他。
但是,他始终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之后过了两个月左右,我们出院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过着学生生活。
霸凌者在看到坐轮椅的我,以及性格变得截然不同的弘行先生之后,立刻就消失了。
我到他家去接他,一起吃我做的便当,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我们回到了极其普通,一如往常的生活。
我积极地做各种努力,想要让他打起精神,但他的阴影始终没有消失。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自杀未遂。
幸好在实际执行之前被我发现了,让他打消了念头。
那时的他,和我打算自杀时的样子实在太像了,让我难掩惊讶。
他太过温柔,理沙死了,连想要保护的我都半身不遂,
自己却四肢健全地活了下来,或许让他产生了罪恶感。
但是,我装作完全没有注意到。
之后经过我拼命说服和时间的流逝,弘行先生在升上新年级时重新振作了起来。

我和他在几年后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立刻就结婚了。
对我来说,这是终于到来的真正的幸福。
之后我上了大学,因为坐轮椅而吃了不少苦头,但一直有他帮助我。
然后,弘行先生在毕业后,进入现在由专务成为社长的父亲的公司,拼命地工作。

他看到坐轮椅的我时,有时会露出悲伤又歉疚的表情,但那种时候我会紧紧地抱住他。
告诉他,你没有错。
你不是好好地遵守了要待在我身边的约定吗?
为了和他一直在一起,享受幸福,我不会吝惜牺牲自己的双脚。
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做。
从以前一直只靠照片中的他支撑自己到现在,我甚至觉得,付出这点程度的代价,能够得到他,已经很值得感谢了。
进入公司后,弘行先生好几次说过,自己活下来是错的。
他和学生时代一样,会开些愉快的玩笑让我开心,但他的骤变让我很担心。
恐怕是被其他员工说了什么吧。
如果在我眼前有人做出那种事,我大概会毫不留情地射箭吧。
先不说这个,从他几年前的发言,我得以窥见他真正的心意。

弘行先生至今,仍然对那件事感到后悔吧。
不过,如果如他所说,活下来是种罪过,那我也是活下来的人。
我也有罪吧。
虽然我并没有特别感到悔恨,但以温柔至极的弘行先生的角度来看,我也可以认为自己杀了理沙。没错,如果这么想,那我也是同罪。不如说,我的罪或许更重。
所以,弘行先生不需要担心那种事。
我会守护在我身旁,带给我幸福的你——
然后,如果连这样都感到痛苦,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和我一起堕落就好。
堕落也无所谓。与其看到他痛苦的模样,不如堕落也无所谓。
因为,我因此得以和弘行先生结合。

那本红色装订的书,结局是女主角失明,没有和心上人结合,以悲剧收场。
不过,心上人王子听到女主角失明,责备自己,最后自杀。
女主角也跟着自杀。

不过,我以脚的自由和罪恶感为代价,和心上人弘行先生结合了。
如果王子和女主角结合,故事的结局一定也会不同吧。
我和故事中的女主角,都能采取自杀这种果断的方法。
也能竭尽全力,享受幸福。

我听见开门的声音。
今天是我的生日,弘行先生说会早点回来。
我将轮椅移动到门口。
我最爱的人就站在那里,他手上拿着蛋糕,身穿西装,对我露出温柔的表情。
「呵呵,欢迎回来,弘行先生。」
「我回来了,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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