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哲学家 莱昂内尔·普罗迪我坐在沙发上,双手使劲抹着脸,试图拭去所有幻觉。
我睁眼,陈晓颖还坐在那里,她自称秦汐月。开什么玩笑!
我深吸了一口烟,眼神回落——她穿着烟紫色连衣裙,长发微卷,唇色红艳,一切看起来就是陈晓颖,唯独眼神不太一样,通常如果是陈晓颖,她的眼神已经在向我招手了,而眼前这位,几乎空白。“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我问。
“秦汐月。”她轻声回答,递过烟灰缸,动作温顺娴熟。
声音也不太一样,更轻一点,更……温软。
“今年多大?”
“刚满二十三。”她不紧不慢地把茶推到我手边,泡得妥帖,姿态恭谨得像早就排练好。
我苦笑了一下。这年龄段我熟得不能再熟了。我下意识脱口:“和思雨一样大。”
她歪头:“谁?”
我摆手:“没事。”现在不是陷进幻想的时候。我盯着她——林思雨的年纪,陈晓颖的脸,组合成某种过分精准的梦中情人。
我用夹起烟的食指指向她:“谁叫你穿成这样的?”
她露出一点讨好的笑:“好看吗?我研究了很久……”
“我问的是——谁,叫,你,穿成这样的。”我的声音很冷,字字带刀。
她怔了一瞬:“我……我自己。”我皱了皱眉,这个答案并不让我满意。我加快了语速:“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好吧,我直说——你是司法部的,对吧?”
“是。”她像是终于获得许可般松了口气。我的内心也松了一口气,司法部间谍,没什么意外的,还有个身份就是,共妻,现在可能“归我使用”,这就是他们说的“资源倾斜”。“谁派你来的?”
“组织。”
“说名字吧,我也是司法部的,这不涉密吧?”
她欲言又止,最后低头说:“我……我要请示一下。”
司法部的典型作风,我叹了口气,指了指天:“这个‘神秘’的司法部领导,为什么选你?”
我看了看她的脸,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答案显而易见。
“组织说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直言不讳的女孩。“那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她迟疑片刻,回答得局促:“是……不……我不知道。”
我俯身靠近,像看一件商品一样,自言自语道:“确实是。不仔细看,一模一样。”
我靠向沙发,摊开双手,继续施压:“你知道我去夜总会都会多挑几批女孩吗?哪怕你就是原汁原味的陈晓颖,也不见得能坐下。”
她被这句话冻住了,目光迷惑:“你的意思是?”我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心中自嘲:我确实爱陈晓颖爱得发狂。这个秦汐月,论外貌完全不输陈晓颖。就年龄看,她甚至像是我大学时梦中的那个‘理想版’。可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看到任何一个陈晓颖,都只觉得心烦意乱?
我语气变缓:“没事。以后……我就叫你汐月,好吗?”
她眼睛一亮,溢出明显的喜悦:“好!”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你刚刚说你是我妻子,那你会……和我做爱?”
她坐直:“当然!我们是要现在吗?”
我一惊,连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停,等等。”
这回答太诡异了,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水嫩诱人且温热,好了,不是AI机器人,我赶紧抽回手。
她微微点头,然后缓缓起身靠近我,这女孩会错意了。我赶紧说:“别动,先坐下。”“换个话题,让我想想……我是你的第几个,嗯……”我手指绕圈,试图找一个不那么刺耳的词,“同事?”
她显得有点不解:“我有很多同事……要我数数吗?”
我冷冷打断她,说出心中疑惑:“我是你第几个老公。”
她睁大眼睛,诚实地说:“第一个。”
我内心忍不住嘲讽,操,和夜总会小姐一个套路。我加重了语气:“我是说真的。我们司法部的人都不撒谎,对吧?”
“是真的。我之前一直在接受培训。和你同居,配合你工作,做你妻子,这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她很坦然的说。
我捏了下眉头:“培训?什么培训?”
“文化、礼仪、心理、性交、伪装、黑客、任务应变、暗语识别、监控规避,还有你的CQB技能课程。但我体质不太好,战斗训练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她脸有些红,显得羞怯。
“性交训练?”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分理论和实践,每月……”她就像在背诵课程表。
“停!”我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握紧拳头,低下头,胸口发闷。
“你是说,他们安排……‘实践’?”我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犹豫,或者羞耻。
“嗯。”她点头,眼中只有认真。
我脑中浮出画面,训练营中一对对叠在一起的雪白肉体。太恶心了。任何人都不该被这样安排,不管任何理由,任何体制!但现在,我心里还有一个结——那个难以下咽的结,需要最后确认。“做我妻子后……”接下来这句话的每个词,都充满了让我作呕的污秽的气息:“我们光荣真理会——妻子是要共享的,对吧?”
“是。”她点头,脸色平静。“但我是特殊任务型的陪伴妻子,只针对你。组织说你不喜欢共享。”
我苦笑了一下,内心道:操他妈的司法部,甚至知道我最深的弱点。我低声追问:“那……你还需要性交的训练吗?”
“组织说不用了。以后只有你可以碰我。”
我长出一口气,心底里升起一股可耻的愉悦。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总结道:“好吧,汐月,以后你叫我‘勇哥’。我们是住一个屋檐下的……同事,请多关照。”
“勇哥!那……‘老公’呢?你不喜欢吗?”
我嘴角抽动,像在自言自语:“我有妻子了。你是我同事。”
“我也是你妻子啊……”她提出抗议。
“不,你是我同事。”而我要坚持。她咬住嘴唇,不知道还该说什么。
我看着她,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像在看一只被编程过的猫咪。
我观察四周,次卧空荡荡的,卧室有大床,沙发又宽又长,我命令道:“你睡卧室。给我准备一套棉被,今天我睡沙发。”然后我转身指着次卧,“弄张床,以后我睡那里。”
秦汐月犹豫地问:“那我们……今晚在沙发上做爱吗?”
我一愣,声音猛地拔高:“不,我们不做爱!”她吓了一跳,看起来像受惊的小猫,我赶忙放缓语气:“你比我小,这方面以后你听我的。让我教你第一课。”
我看着她懵懂的脸,一字一顿地说:“相互相爱,才叫‘做爱’。没有爱,叫‘性交’。明白了吗?”
她轻轻点头,像是记下了一句任务指令。第一天晚上,前几天的疲劳催我快速入眠,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客厅一片寂静,空气飘着消毒水和新家具的味道。沙发的缝隙硌得我腰酸背痛,刚伸了个懒腰,就感到一股视线正落在我脸上。
我猛地转头。
她端坐在餐桌旁,握着一杯水,像个守灵的小孩一样盯着我。“你……”我嗓子发哑,“盯着我干嘛?”
她吓了一跳,嘴唇张了张,小声说:“对不起。”
她低下头,什么都没动,只是把目光收了回去,身体姿势维持原样。这比之前还要怪异。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低头快速在被窝里套上衣服裤子。我快速洗漱,回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早餐:一杯温牛奶,两颗鸡蛋,整整齐齐地摆在白瓷盘里。熟悉得让我心头一紧。
——这是陈晓颖习惯的搭配。
被子已经叠好,放在沙发一角,她坐在旁边,小口喝水,眼神却偷偷朝我这边飘,又急忙躲开。
“你……准备得挺早的。”我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努力让语气自然。
她点点头。“有新的指示吗?”我问,喝了一口牛奶,“司法部的。”
“嗯。”她声音轻得像羽毛,“让我尽快熟悉你的思想……还有,肉体。”
我差点呛住。
“肉体?”我皱眉并放下杯子,“他们疯了。怎么熟悉?”
她认真地一字一句回答:“谈话……约会……做爱。”
我忍不住摇头,笑了出来。“他妈的,司法部那帮书呆子真不懂人类情感。”
她没有辩解,只是低下头,指尖轻轻捻着水杯。
我盯着她的动作,忽然意识到,她没想反驳,而是在想有没有做对。
“那你觉得,”我开口,“你现在完成得怎么样?达到他们的标准了吗?”
她咬了咬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我装作没事一样顺手打开电视。是早间新闻,画面正好到一排排同款西装的官员鼓掌如雷,是这个国家的常态,一致通过的投票,整齐的鼓掌。我并不怎么专注,只是感觉旁边有一股气息越来越近。
她悄悄靠过来,像猫似地蹭近我的沙发边,发梢落在我手臂旁,有一丝淡香。
我清清喉咙,站起身:“我要出门,看看周边情况。”
她轻声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约会?”我刚到门边,听见这句,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
她坐得很端正,眼神认真又怯生,像极了小时候养的那只病兔子——不敢靠近,却总想往你身边蹭。
我沉默几秒,没好意思说“不”,也没力气再解释什么,只是说了句:“以后再说。”
然后推门离开,像是逃开一样。外头转了一圈,我想起昨天的约定,给宋峥打了电话。
下午,我们坐在茶馆角落,他对面而坐,眼神里多了点小心。
我盯着窗外,忽然问:“这里有监控吗?”
宋峥笑了笑:“放心,查过了,没有。但你知道宿舍里有监控吗?”
我一愣:“你是说……他们给我们住的那种?”
他点点头,语气变得严肃:“我第一天入住就检查了,习惯使然。结果发现,宿舍里每条走廊、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而且布设非常专业。你不觉得,这……过头了吗?”我脸上一阵发热,心里发苦。监控……我比他们更过分,甚至连自己家里都装了。
我余光瞥见他仍盯着我等反应,随口敷衍一句:“是啊,装家里确实过头。”
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
他眉头一挑:“家?”
我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看待司法部的做法?”
他凝视我,平静的评价:“监控私人,特别是监控自己人,卑劣。”我赶紧离开他的眼神,内心叫苦。永远不能让宋峥知道我在自己家里安装了监控,我都能想象他指着我鼻子骂的场景。宋峥接着说:“但是,在目前这个状况下,也可以理解。现在国家不信任民众,光荣真理会各个部门之间明争暗斗。为了获取优势,饱和的监控成为了必需品。不过我听说,有些设备根本就没运行,甚至没人管理。”
我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迅速把话题拉回我熟悉的理论轨道:“所有极权国家都一样,他们只追求效果,不追求结果。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领导要求,底下演戏。而领导‘日理万机’,哪有空去管这些小事的结果。”宋峥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勇哥不愧是东都大学法学系的高材生,一句话就说透。不过,司法部倒是很勤快,换了新设备,看来他们倒是有点用心。”
我点了点头:“嗯,司法部可能确实和其他部门不一样,至少他们还在追求‘纯净’、‘秩序’这些价值,不会显得那么腐败。”宋峥沉默片刻,突然有些低沉:“我研究过内部情况。你知道,光荣真理会上一任总会主死了后,没人接位。现在名义上是七大部集体决策,但实际控制权最强的,还是金融部、司法部和和平部。和平部手握军权,但他们的孔主席年事已高,根本不管事。所以,只剩金融部和司法部,一个有钱,一个有枪。”
我点了点头:“嗯,典型的僭主政治,普通人没有话语权。”宋峥变得严肃:“但我们有。你看,我就相当于给司法部投了票,虽然他们很多做法有争议,但他们大多数都是理想主义者,而且痛恨腐败。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四分五裂,或者被腐化的蛀虫掏空吧?我不后悔来这里,也渴望成为他们的武器。”
他握拳,重重敲在桌上,像在为一场尚未打响的战争积攒怒气。
我心里却泛起一阵冰凉。
王子龙的计划,从未打算让司法部赢。我低声问:“你真觉得……他们能赢?”
“如果不能,那这个国家也不会有未来了。”宋峥毫不犹豫,“我们不能去金融部当蛀虫,对吧?”
我点头,强挤出笑容。
我没告诉他——按照计划,我们想看到的,是司法部和金融部一起垮掉,国家或许会陷入更深的混乱。而那样的后果,将由普通百姓承受。我不禁开始自问,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太自私了?宋峥忽然打破我的沉默:“对了,勇哥,你的律师不做,怎么跑来这么卷入政治斗争了?你这不是很热衷我信奉的这些事啊。”
这句话像把手伸进我心口。
我点了根烟,递过去。他摇头拒绝。“宋峥。”我吐出一口烟雾,“你还记得我们在训练营讨论‘共妻制度’那晚吗?”
他脸色微变,神色复杂:“嗯,记得。那晚我们聊到你的妻子,你不愿继续说……”
我咬紧牙,嗓子发干:“我讨厌光荣真理会,更恨金融部那些人。我的妻子,陈晓颖……她被他们……”
我说不下去了,拳头死死握紧,声音沙哑。宋峥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草!金融部这群狗东西,真他妈像皇帝强抢民女!我现在完全明白你为什么加入司法部了。放心,我上级说了,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搞金融部,现在等内线提供线索,我们组队,搞死他们!”
他转头大喊:“老板!拿酒来!”
老板一脸错愕:“宋总,这里是茶馆……”
“别废话,给我买白酒!”宋峥扔出一沓钱。
不一会儿,白酒上桌,酒香中夹着火气。宋峥倒了两大杯,端起酒杯:“刘勇,咱们一起喝,惩奸除恶!一起来拯救这个破烂的国家!”他把酒递给我,碰了一下,还未待我反应,便夸张的一饮而尽。
我们就这么把茶馆变成了酒馆。
周围人频频侧目,但我们都懒得在乎。白酒一杯接一杯,像是用火烧掉现实的理智。宋峥醉了,我也醉了。
“宋峥,”我靠着桌边,眯起眼睛,玩笑似的问他,“你这张小白脸,怎么还没谈恋爱?”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好男儿志在四方,谈什么恋爱?”
笑声震得茶具都颤了几下。他顿了顿,又轻声补了一句:“不过说真的,我确实不太会和女孩相处……要是司法部将来给我安排对象,我也不反对。但我还是希望——至少是双方喜欢才行。”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了一下,像是怕我看出他内心的局促。
我脑子却飞快闪过秦汐月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介绍?”我咂了一口酒,笑得有点意味不明,“你表现好了,人家根本不介绍,直接送你一个‘梦中情人’。”
他愣了下,摇着酒杯,笑得一脸通透:“不不不,还是得对方喜欢我才行。”我注意到他已经不知不觉省略了“自己喜不喜欢”的部分。他根本没意识到,他已经开始默认对方是“必须要喜欢他”的。这个男人的理想主义啊,真是让人忍不住想戳两下。
他歪过头看我,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没忍住笑意,嘴角一挑:“因为——他们已经送了我一个。”宋峥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物:“草,你小子刚才还一副要哭的样子,搞半天你已经有两个老婆了!”
我心里确实有点得意。但嘴上还是装淡然:“别羡慕,我也是没得选。这种‘赠送’,你拒绝不了。”
我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不过……我只把她当妹妹。”
“得了吧你,还妹妹!”他哈哈大笑,“金融部那帮混账欺负你,司法部这不算是国家‘赔偿’了吗?来!喝了这杯!”
我苦笑着碰杯,心想这是能补偿的吗?
“说说吧,”他又凑近,“长得漂亮不?”我心里猛然一跳。她的脸骤然浮现出来——
那是秦汐月的脸。
也是陈晓颖的脸。
如瀑的长发,清透的皮肤,清晰的五官……笑起来,连嘴角那道弧度都一样。她们的面容在记忆里重叠,模糊,最终合为一张几乎无法分辨的脸。
“漂亮吧。”我轻轻说,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宋峥立刻做出一副夸张的气急败坏模样:“不行!下次必须带出来给兄弟我看看!”
“好。”我答应得也轻巧——但心里清楚,我们谁都没讨论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女人。那晚,我们喝到深夜。像两个挣扎着不肯清醒的醉鬼,把一切崩坏都藏进酒精里。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胃里翻江倒海,脑子像灌了水泥。钥匙怎么插进门,灯是怎么亮起的,我全不记得。
直到我站在客厅,抬头。秦汐月,穿着黑色吊带和短裤,头戴耳机,坐在发光的桌边。背挺得笔直,手指敲打键盘,神情专注。
几缕发丝贴在脖颈上,灯光落在她皮肤上,泛起一点光。
那一刻,我看得出神。“陈晓颖。”我喃喃念出,情绪毫无预兆地翻涌上来。
酒气和着怒火像被点燃。
“你在偷偷联系谁?”我踉跄几步靠近她,喉咙发紧,嘶吼,“你是不是……他一回来你就忍不住了?!”
她摘下耳机,站起身,声音轻柔缓慢:“勇哥,我不是陈晓颖姐。”
“少演戏了。”我怒吼,“你们不是一样的吗?连表情都学得一模一样……你以为我真看不出来?”
我冲过去,想推开那道半掩的门。她忽然闪身拦住我,双臂张开。“司法部规定,成员不得闯入对方的情报隔间。”
“滚开。”
我抬手推她。
她没回嘴,只是动作干净利落地闪身、锁臂、下压——
“咚”的一声,我被按倒在地毯上,肩胛疼得发麻,眼前一黑。醒来时,阳光正好。
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被褥干净,床单带着洗涤水和阳光的味道。头还有点涨,但远比我想象中清醒。
这是……客卧。
床边放着一张字条。
工整、细瘦的钢笔字,像教科书般认真:勇哥,很抱歉昨天摔得有点重。
我还不太熟练,不该用那么大的力气。
我已经帮你洗过澡了,但建议你早上再洗一次,会更舒服一些。
醒酒茶和早餐在桌上。牛奶、鸡蛋,是你喜欢的那种。
今天我去总部了,可能会很晚回来。你不必等我。
——汐月我怔怔地看着这张纸。
手伸进被窝,拉开床单。
……已经被脱光了。我大脑自动拼凑出昨晚的画面:她一件件剥掉我的衣服,把我拖进浴室,然后洗净、扶上床、盖好被子——动作娴熟,却充满克制。
她照顾我,就像一个完美程序照顾任务目标一样……不带感情,却滴水不漏。我的脑子嗡了一声,眼前一阵发黑。
是羞耻?
还是某种……莫名的依赖感?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再也无法把她当作“组织派来监视我的工具”那么简单了。没过多久,我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句话:“下午三点,东郊老战友茶馆见。”号码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之前发我阳都酒店视频的那个匿名号。
是王子龙。我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去。虽然现在既不想见他,也不想见陈晓颖,但说到底,我们还是“战友”。
我打车,穿过半个东都,赶了二十公里。
果然,他早坐在那里,叼着烟,像一尊没心没肺的佛。他一见我,笑得轻佻:“气色不错嘛,勇哥。看来不仅新官上任,还中了大奖。”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掏烟。
我反手按住他的肩膀,把口袋里的烟甩到桌上,我还记得他说的,不能老吃白食。
“这包,我还你。”我坐下,语气不耐。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他吸了一口烟,眼睛望着天花板:“这就是兄弟间的默契。你知道是我发的信息,我知道你知道是我发的信息。我知道你会来,你也知道我知道你会来。”“别绕顺口溜,”我瞪着他,“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笑了笑:“知道你训练结束了,也知道你现在住哪儿。最重要的是,我还知道你这几天凭空消失了三天。”
我心里一凛。王子龙虽然没受过正规特训,但他的情报能力,一直让我警惕。我尽量不露声色:“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找我来干嘛?”
“看看你的状态。”他喝了口茶,语气意味深长,“毕竟,有人很关心你。”
“你呢?”我冷笑:“你不关心你的‘武器’?”
他摊开手,做了个“你说得对”的表情。
“说吧,”我靠在椅背上,“你到底想问什么?”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他忽然正经起来,“训练之后,有什么收获?”我点起烟,学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现在就是詹姆斯·邦德,要不要试试?”说着,我还做了个夸张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他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别了,谢谢。司法部怎么安排你?我听说你见过邵煜了?”
他怎么知道的?我警觉地眯起眼,努力维持脸部平静:“是的。”
“还有别的安排吗?”
“暂时没有。”他点头,像在咀嚼某种信息,然后开始慢悠悠吹凉茶,慢到让人想揍他。完了,他还夸张的吧唧了一下嘴,就好像在这个破地方喝到了1万块钱一斤的普洱。
我没动,任由气氛沉下去。他忽然掏出手机,低头拨号。
我盯着他,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喂,晓颖啊,”他说,“你那刘勇我找到了……嗯,完好无损,状态也不错……别担心,我现在和他谈事,回头让他亲自联系你。”我心头一颤,一股羞耻和怒意从胃里猛然升起。
我竟然忘了她。训练营结束后,我连一条短信都没发。
而现在,他像救世主一样,替我当着她的面表忠心。我压不住怒火:“你什么意思?”
他夸张的抬手假装困惑:“我做得不对吗?请指正。”
“她是我妻子,我可以自己联系,不需要你代劳!”我怒声道。
他盯着我,冷静却锋利:“我觉得你需要。”我张口,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继续道:“刘勇,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提醒你两件事——第一,不管是金融部还是司法部,都不值得你信任;第二,陈晓颖是你的妻子,不是我的。”
“那我也提醒你,”我咬牙,“第一,我只信我自己;第二,她是我的,请你离她远点。”
他盯了我几秒,笑了:“好,很好。看来你还是那个刘勇。”
这场会面——我终于明白,他只是想验证,我还是不是“他造出来的那把刀”。“你不问,我也早晚会告诉你这些。”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无所谓。
“是吗?”他咧嘴笑,“你知道你变化很大吗?”他做了个滑稽的动作,像狗一样闻空气,“你是不是爱上其他女人了?”
我一愣。
以往每次我找他,陈晓颖总是第一个问题。而这次,我全程没提,他注意到了。
我笑着摇头:“我爱上你都不会爱上其他女人。”
他又闻了一下:“滴,真话!”
我真被他逗笑了:“你以为你是测谎仪?”他没笑,而是认真地看着我:“我关心这个问题。你确实变化很大。”
“关心什么问题?”我冷笑。
“关心我的搭档还爱不爱他的女人。”他说,“这可是计划成败的关键。”
“恐怕不止吧?”我眼睛一眯,抓住机会反击,“你敢说你对我的女人没其他想法?”他吃了一惊,咬住嘴唇,皱起眉头,沉默了五秒,然后突然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他夸张地拍着桌子,“你小子果然精得很——还记得我说过我了解你训练内容吗?你最后落脚点是反情报组,我没猜错的话,你肯定学了监控对吧?失踪三天,完全够你回去做点什么……对上了,感谢你给我补全情报。”
他伸过手来握住我瘫软的手,夸张的摇了两次,表情明显松弛下来,“这下我放心了,爱吃醋的小子。”我叹了口气。第二次,我又被他带进坑里。
他几乎掌握了所有的情报,几乎——除了秦汐月。他看着我:“实话说,我本来也打算告诉你的。你也知道,整个计划对于你和陈晓颖而言,是持续获益,而我,是放完鞭炮就走人,这不合理,对不对?我如果说我是为了掌握这个破烂国家破烂政权,或者对着一块钱一本的《宪法》宣誓,你也不信,对不对?所以你早晚会怀疑,不如我自己说。”
他忽然笑得有些复杂:“刘勇,你作为一个‘骑士’,请你接受我的挑战——计划成功后,我也将追求她,我就是要为一个女人赌一把。”我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陈晓颖真是什么都告诉他啊,连我“骑士”这个床笫之间的外号,他也知道。
他补了一句:“但我保证,在计划执行期间,不抢跑,坚决维护你们的感情。”
“你敢明着挑战,我随时奉陪。”我坚定的回答,我从来不畏惧正当光明的挑战。他点头:“好,你果然还是那个骑士。”
我冷笑:“你呢?卑鄙小人,背着我跟我妻子示爱的小人。”
他晃晃手指:“嘿,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就不算背着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今天聊得不错,我放心了。对了——这还是你第一次,从头到尾,没提到她的名字。记得打电话。”
他拍拍我的肩,转身离开。
我低头看茶,已经凉透。回到家,天色稍晚。
我推开门,客厅空空荡荡,没有汐月的身影,她应该还没回来。
我松了口气。
此刻,我甚至有点感谢她的缺席。夜晚,和长得那样的女人单独相处总是很尴尬。
我冲了个澡,九点还没到就钻进被子。黑暗中,王子龙那张欠揍的脸浮现出来。“我关心我的搭档还爱不爱他的女人——这可是计划成败的关键。”“记得打电话!”
我还爱她吗?当然。我只是不希望被欺骗,更不希望她心里有其他人。我闭上眼,脑子里却浮现出她——陈晓颖,仅仅穿着办公室那件米白色衬衫,开了两个扣子,前倾时领口敞开,露出丰满雪白的乳房和两颗若隐若现的粉红樱桃。她把我按在沙发上,骑坐上来,带着怒气,却又像在急切地补偿。那是她的风格——总是在犯错后,用尽全力把我重新圈进她的世界。
她对我的精神操控令人发指,她每个表情,每声呢喃,每个动作,甚至每寸肌肤都能挑起我的欲望,让我彻底迷失。
我喉咙发紧,身体发热。两个多月了。该死的训练营,连个自慰的机会都没有。我内心升起一股热流,手悄悄摸往下方,阴茎立刻坚硬如铁,我忍不住开始上下套弄,幻想着陈晓颖的红唇正在吞吐并发出勾魂的吧唧声。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响,秦汐月回来了。我有些做贼心虚的停下手,悄悄听她的动静。她低声呼唤:“勇哥,睡了吗?”她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充满了年轻肉体的诱惑,我赶紧蒙住被子装睡着。听着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隔壁,洗漱,换衣服。她的气味慢慢弥漫过来——带着洗发水、体香,这让我再次兴奋起来。坚挺的阴茎因为充血随着心跳而跳动,我赶紧用手接住了这股欲望。脑子里的画面越放越乱:一个陈晓颖坐在我身上,睫毛湿润,嘴唇发颤,在我身上前后扭动,并发出销魂的呻吟;另一个陈晓颖——慢慢从床脚爬过来,穿着那件黑色吊带,她抱着第一个陈晓颖,一个深吻,舌尖缠绕。她对她说,晓颖姐,换我吧。第一个从我身上下来,慢慢爬到我胸前,用她的乳头摩擦我的胸部,眼神迷离,舌头在红唇上舔舐。第二个则握着我的阴茎缓慢插入她已经温润得蜜穴,双手按住我的小腿撑住自己,身体后仰,有节奏地前后扭动,甩动的头发模糊了她的脸庞,喘息在空气中翻滚。第一个将她的舌头伸进我的嘴里,像蛇一样缠住了我。
我几乎是咬着被角才没让自己叫出声。那画面太真了,她们的舌头在我喉咙口纠缠,胸膛贴着胸膛,汗水与唾液交融。我死死地抓住床单,像抓住自己仅存的理智——
几秒后,一股灼热的、漫长的液体喷涌而出,打在棉被上,还没完,接下来是第二股,第三股。。。。最后,像意犹未尽,阴茎仍旧一跳一跳继续往前伸,继续吐出残存的液体。我倒在枕头上,喘息良久。床单湿了一大片。我拿纸巾擦了擦,却越擦越脏。我有一种羞耻感,这是一种背叛。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在背叛谁。是陈晓颖吗?我想象的明明是她,是她主动,是她引发一切。可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她”。
是秦汐月吗?但她又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存在。
我闭上眼睛,试图用逻辑把自己拯救回来。“秦汐月只是工具,是司法部送来的,是任务的一部分。”“陈晓颖真的骗了我,而我仅仅只是性幻想而已。”我一遍遍重复,像念某种咒语。
直到心跳缓下来,我才下定决心:“明天,给她打电话。就当报个平安。但不能让她控制我,决不能!”
我关了灯,把湿掉的床单踢进角落,整个人钻进薄毯。闭上眼,却感觉整个房间都在向我靠拢——两个女人的呼吸、体温、影子,交叠成一场无声的、无解的梦。次日上午,我照例吃了“陈晓颖式套餐”,坐在沙发上。卧室的门还关着,不知道秦汐月在干嘛,不错的机会,我整理了下心情,终于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
她几乎秒接,背景却是典型的会议室回音。我能隐约听见文件翻动的声音,还有低声的交谈。“等我一下,小王,接下去由你主持,下午上班前给我个简报。”她的语气压得极低,有些急促,像是正在一边处理公务,一边朝外走。
十几秒的脚步声,急促而杂乱,像是在小跑。我下意识抿了抿嘴,听着她渐渐加重的呼吸声,那种熟悉的频率让我心跳微微一顿。
终于,电话那头的声音柔和下来,像是跑到了一个安静角落才开口:“你终于肯打电话了……”她的语气带着难掩的温软,仿佛是埋藏已久的心声泄露。我刻意屏蔽她诱人的声线,平静回应:“嗯,看到你发的消息了。”
我把语气压得像是在谈天气,甚至比我刚刚咀嚼鸡蛋时还要平淡。
她那头的呼吸顿了一拍,然后带着一丝低柔的责怪:“你去哪儿了?失联那么久……完了也不说一声,我……”话语逐渐低沉,像在压抑情绪,“……我很担心你。”我低着头,不让自己去深想她语气里隐藏的情绪:“挺好的,我现在在东都。”
她沉默了一秒,才低低问:“我打了很多通电话……你看到吗?”
“看到了。”我答得简短,毫无波动。她没再追问。电话那头静了一下,又换了种试探的语调:“你是不是……变了点?我都有点认不出你了。变得……更有味道了……是不是在新单位里太受欢迎了?”
她那句“更有味道了”让我心头一紧,眉头轻蹙,心底泛起冷笑。哪有她受欢迎?不行,电话里谈不了这些。“这边不太方便。”我冷冷打断。
她语气瞬间一缓,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对……对,我也觉得,电话里……不太方便。”她没再多说,语气低了下去,像是突然沉入水底的浮萍。我隐约感觉,她是在自我安慰——或许有人在听,我们不该说太多。我咬了咬下唇,转了个方向:“这边忙完了,我很快回来。”
她的语气像被重新点亮了一样,忽然带了点雀跃:“真的吗?你快回来吧,王子龙都回来了。”
“哦,他也算‘回’来了,是吧?”我冷笑着回击,语气刻意挂上嘲讽。
她像是意识到踩了地雷,语速突然加快:“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从东都回来了。”
“说的是实话吧?”我声音发冷,“他住家里,你很习惯吧。”她的声音像是被打湿的棉絮,软下来了:“老公,我错了……真的只是口误。”我叹了口气,不想继续纠缠:“算了,不说这个了。”
她像小心翼翼地爬回熟悉的节奏,语气又柔和起来:“嗯……我很想你,特别是晚上……”她轻柔的声音仿佛拂过我心里最敏感的神经,那些还未散尽的欲念被重新唤醒。我下意识升起防护罩:“行了,等我回来说吧。”
她的语气瞬间沉下去:“好吧,其实……算了,早点回来……”
我没有等她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屏幕立刻跳出新消息:“老公,别生气了,我等你回来。”
又一条消息:“我预感不是很好。早点回来。”我盯着那几条信息,心里泛起酸意。她还是那个会在夜里等我的人,还是那个让我欲望失控的人。画面不由自主在脑中卷土重来——她的红唇、她光滑的皮肤、她压在我身上的体温……“你刚才和晓颖姐姐打电话了吗?发什么信息了?”
秦汐月的声音突然贴近耳边,带着一股暖意与香气。我一回头,她正趴在我身旁,领口松垮地敞开着,里面竟然一丝不挂。雪白的乳房坦然裸露,毫无羞怯,她的眼神却只是好奇。我脑中骤然炸开,一股本能窜上来,下体已悄然坚挺。我立刻别开脸,朝沙发另一端挪去。
她完全没意识到我的挣扎,继续向我靠近。我强忍着欲望,语速飞快地找了个话题:“汐月……你不是说要约会吗?你去换衣服吧,我去门外等你。”
汐月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啊,你等我哦!”她飞奔卧室,动作轻盈得像只雀跃的猫。然而她根本没关门,直接褪下了仅有的衣物,那具线条完美的酮体像春水一样弹跳出来,毫无遮掩地落入我眼中。我赶紧夺门而出,借外头的风冷静自己。从昨晚开始苏醒的身体,像只被释放的野兽,根本不愿再被囚禁。我知道,我必须找个方式泄洪,否则,迟早要出事。门“咔哒”一声开了。她站在门口,眼神清亮,像在期待什么。
不是昨天那种随意的便装。她换上了一种让我喉咙发紧的熟悉风格。米白修身毛呢外套,及膝裙,细高跟,淡妆恰到好处,连唇色都控制在最合宜的范围。头发高高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细致的脖颈。站在阳光下,那张脸与记忆中某人,重叠得几乎没有空隙。我喉头像被什么堵住,猛地侧过脸去。
她看不懂我的反应,仍带着小心的喜悦,像只第一次被主人牵上街的小狗,蹦蹦跳跳跟在我身后。我们来到东都最大的购物中心。玻璃穹顶高悬如天,四周是琳琅满目的专柜与欢笑的人群。她像进了梦境,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扫视四周。
“从没来过?”我问。
她点头:“训练时不允许出来,这些地方……不在任务清单里。”
我没说话。她却忽然转过身,贴近我,轻轻挽住了我的手臂。
我本能一闪:“你干什么?”
她眼神惊讶,有点委屈:“不可以吗?”
“谁教你这么做的?这也是流程?”
她摇头,轻声:“不是……我觉得你手臂很温暖,挽着……很舒服。”
那语气、那眼神,干净得不像是演出来的。没有勾引,没有伪装。就像小孩揪着父母衣角,不愿松手。
我叹了口气,没有再挣开。她微微一笑,像只得到允许的猫儿,眼角都泛起喜色。我们在LG层找了家咖啡馆坐下。她点了一杯摩卡,拿着吸管转个不停,像在研究某种新奇玩具。
我看着她,忽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不像在执行任务,倒像是个第一次走出实验舱、接触人类文明的新人类。天真、缓慢,却没有一丝对世界的恶意。她却一直在偷偷看我。眼神干净、直白,毫无伪饰。看得太久了,我终于放下杯子。
“汐月,这是你任务的一部分?”
她眨眨眼,没听懂。
“你一直盯着我看。是组织让你观察我的行为,还是表情?”
她立刻摇头,语气慌张:“没有!组织只是让我记录你的工作状况,没让我……报告你长什么样。”
我盯着她:“那你为什么看我?你想得到什么?”
她的脸猛然红了,低下头:“……我觉得你好看。”我怔住了。
“好看”这个词,从没人这样说过我。尤其是,从一张如此熟悉的脸说出来。
我耳根发热,不知是因为她的语气,还是那张脸。我别开眼,看向窗外。
她小声问:“……不能这样吗?”
“不是。”我低声说,“我多心了。”我拿起咖啡杯,换个话题:“你今年二十三岁?”
她点头。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穿衣风格?”
她一愣,像听到了极复杂的问题:“你不喜欢吗?可我研究你资料很久,确认这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一时有些无奈:“好吧……我是喜欢。但你也该穿你自己喜欢的。”
她认真地想了两秒,问:“那你不喜欢,怎么办?”
我怔住了,半晌才说:“你喜欢的,我也会喜欢。”
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随便变?”她认真地问。
我忍不住笑了笑:“嗯。”
“发型也可以?”
“可以。”
“衣服?”
“嗯。”
她低头晃了晃脚:“鞋子也可以吗?”
我这才注意到她脚上那双高跟鞋——跟细得不行,完全不是她这个年纪该穿的。我点头:“可以。”
她忽然认真起来:“勇哥,你不会因为我变了,就去组织投诉我吧?”
我差点笑出声:“真没那么闲。”我看着她这张几乎复制粘贴来的脸,忽然低声说:“你没必要成为陈晓颖。”
她眨了眨眼,有些迷茫:“你意思是……我不能替代晓颖姐?”
我神经一紧。
“你的任务,是‘替代她’?”
她点头:“组织说……要让我成为你心中最重要的人。”
“你们不会对她做什么吧?”我急切问道,拳头已经紧握。
她摇头,语气平淡:“我的任务只针对你。她不在计划内。”我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女孩——或者说,这个工具——她不会说谎。
我揉了揉太阳穴:“那我们做个约定。”
她抬头看我。
“你是你,晓颖是晓颖。但对外,我们就说,你已经是她了。可以吗?”
她张着嘴,有些震惊:“这样不是在欺骗组织?”
“是啊,”我轻声说,“但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低头想了片刻,点头:“好。”
我倚靠椅背,长出一口气。“汐月,你的父母呢?”
她面无表情:“没有。他们是政治犯,很早就死了。我在孤儿院长大,之后进了系统训练。”
我胸口一沉。
“那你从小就在组织里?”
她点头。
我看着她,第一次,从心底泛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怜悯。
她却反问:“你呢?勇哥,你的家人呢?”
“我爸妈都是乡村教师,退休了,在老家。”
她若有所思:“晓颖姐呢?资料里说,你很爱她。”我低下头,盯着空了的咖啡杯。
她是我一切矛盾的起点。
是我人生的高峰,也是失控的深渊。
我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汐月,我们回去吧。”
她点头,没有追问,像听懂了我的疲惫。回程路上,她始终跟在我身后,默默无声。像一个影子,尽责又沉静。但脚下步伐却有种藏不住的雀跃感,鞋跟在地面敲出细碎的鼓点。我忽然觉得,她或许不是个陷阱。
也许……只是一个,被放进我生活里的谜语。也许我该对她更坦率一些,我们可以作为朋友,或者……兄妹。但我必须弄懂她,至少弄懂,我为什么越来越不想推开她。回到家,我把外套搭在沙发上,对她说:“你先洗澡吧。”
她点头,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我站在客厅犹豫了几秒,走向主卧。
门一推开,熟悉感扑面而来。
不属于我,却也不完全陌生——和我家几乎一样的布置。
书桌新配的,床边摆着一排昂贵护肤品——全是成熟系。那不是她这种年纪会主动选的。那是……陈晓颖的习惯。我走到衣柜前,打开。
一排全新衣服,挂得整整齐齐,每件都贴着便签:“晴天逛街穿这件”“晚餐穿这套”“如果刘勇今天亲我,就穿这件”。
那件让我下体一紧的酒红色睡裙也赫然在列——那件,陈晓颖“驯服”我时最喜欢的款式。便签纸上写着:
“做爱前十分钟穿”。
我哭笑不得。这女孩,到底怎么想的?我拉开书桌抽屉,想看看她还有什么“秘密武器”。却意外看到一本素描教材以及一本被文具夹压住的素描本,厚得出奇。翻开前几页,是些街角的小树、野猫、小狗、窗外盛开的花,线条不算熟练,却有一种笨拙的专注。
我随意跳过几页,直到后半段。忽然,笔迹变得密集而急切。
我停住了。那是我——从训练营的简陋讲台前,到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的呆滞模样;甚至……清晨我蜷在沙发上睡着的那一刻。
一页接一页,我的影子仿佛被她细致地收集起来。她甚至画下了我脱下外套、揉着眉心、看手机的瞬间。那是凝视,是观察,是——情感。我怔住了,指尖在纸上停了一瞬,正要翻到下一页——
“啊!!!”
一声尖叫从门口炸响。
我猛地转身,素描本差点落地。秦汐月站在门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毛巾滑在脚边,整个人像被雷击过一样僵住。
她的脸一下子褪去了血色,双唇发白,像是看见了某种禁忌之物。接着,“咚”地一声——她跪了下去。
我愣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汐月——你干什么!”我冲过去跪下,试图去拉她的手,但她一动不动,像是钉在地面上。整个人剧烈颤抖,眼泪已经开始滚落。
她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我小心地托起她的脸。她脸软得像羽毛,却颤抖得像受惊的小鹿。“我……我知道不能有这些……他们说过……画画是情感泄漏,是不合格行为……小时候我画过,会关禁闭,还挨鞭子……”
“我以为……这次可以了。我以为……我终于能做个普通人了……”
她泣不成声,眼泪一滴滴砸在我手上。
那一刻,我胸口像被钉子扎了一样,疼得发冷。
这个女孩……她是真的、真的害怕。“汐月,听我说——”我抱住她,声音发哑,“你没有做错,你只是……在做一个‘人’该做的事。”
她身体僵硬,像不敢相信。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像小时候我妈安慰发烧的我。
我轻轻吻了吻她额头,把她紧紧拥在怀中:
“从今天起,汐月——”我低声说,“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插叙:【私语 · 王子龙 · 烈酒遗腹子】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从烈酒瓶子里生出来的孩子。
母亲生我的时候才十八岁,几乎没做过什么母亲。
她被我爸送走那天,我才五岁。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的连衣裙,眼神比天还空。
我拼命记着她那天的样子,结果长大后才发现——这记忆和我床上的那些女人,越来越像。
后来我问过他们,她去哪了。
他们说,她不愿意再见你,不想认你。
我信了。也许真的不是谎话。她大概太忙了,要陪酒,要陪笑,要陪人睡觉,哪还有空当妈。我爸从那之后就变了,不再喝酒,但升官很快。
他说:“儿子,做人要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当时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是俊杰,因为我们家终于不用再住集体宿舍了。我很小就学会了打架。不是因为勇敢,是因为我懒得解释。
解释太麻烦,打完就能解决。
我一直以为我会就这么混下去,混着混着就跟我爸一样,娶个不认识自己的人,然后把她送上去换资源。
直到我遇到陈晓颖。
她是我这辈子唯一正眼看过的女人。
那时候她清高得像个幻觉,我不敢碰,不敢说喜欢,也不敢表白。
我怕她知道我屁都不是,我怕她知道我其实从来没真正“谈过恋爱”。
所以我撒谎,说自己有很多经验。然后,我第一次是给了个能当我妈的女人。
就因为我不想当她面手忙脚乱、不想像个男孩一样跪着去求爱。
而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我。
我开始幻想,我们能重建一切。
我带她回家,给她看我爸。
那是我人生最大的愚蠢时刻。我爸说:“女朋友?不错。”
后来,他把她弄去了东湖庄园。
我去质问,结果被人打断三根肋骨,锁在地下室整整两个月。醒来的时候,他让我看录像,看照片。
她的叫声从音箱里一遍一遍放出来,就像是教育片一样,一天八小时。
我记得我爸那天穿了一身藏蓝色西装,站在投影前问我:“你知道什么是权力吗?”
我看着那些画面,觉得我妈和她,像极了。
我突然理解了我爸。
我装乖,装懂事。
他说:“真聪明,你是我儿子。”我出来了,我潜心研究如何毁掉这个世界。
然后我发现,我果然屁都不是。我爸死的那天,我很开心。
高毅说是内部派系斗争我爸挡了枪,是“烈士”。
我高兴得买了一屋子炮仗庆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靠酒精过日子。
喝醉的夜里,我有时候能“看见”晓颖躺在我身边,冲我笑。
但我不敢碰她。
她太干净了——哪怕已经脏透了,我也不敢碰她。
我怕一碰,她就碎了。她后来结婚了,和刘勇。
我没反对。她“丈夫”那么多,多一个也不算多。
但我看得出来,这次不一样。
她跟刘勇在一起,会笑。会撒娇。会装傻。会哭。
那些表情,我从来没见她对别人有过。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但我肯定,那是梦。
她想留在梦里,但梦早晚会醒。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个背着烈酒味出生的人。
但我能做点事,我要让这个系统崩溃。
如果刘勇能被她驯服,那他也许就能为她去死。
而我,只要能让她好好做一个“人”,哪怕再也得不到她,我也认了。你问我,如果失败呢?
呵,一个一直在失败状态的人还会害怕失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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