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海棠之希望】
【末世海棠之希望】纯爱(33-35)
作者:流金岁月
末世海棠系列(一)
2025年5月15日首发禁忌书屋
(授权代贴,转载请注明作者和出处。)第三十三章 乌庆阳现在就想甩了我。 第二天早晨,天气炎热潮湿,我极度不习惯,尤其是六个人围在一起吃早餐的感觉很陌生。之前只有乌庆阳和我两个人,彼此照顾的同时还要完全独立。现在不同了,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另外几个人,而且总能得到另外一个人的帮助。
我告诉自己尽快适应,这是预料之中的一部分,乌庆阳和我只有彼此的时光已经结束。我心里很难受,但也只能接受。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轻声和弟弟说话,告诉他奶奶最后的时光,以及弥留之际给我们每个人的留言。麦苗把脸埋在我的肩头,搂着我不松手,不想任何人看见他掉眼泪。
陨灾之前,麦苗在我眼里就是个孩子。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后,麦苗性子越来越野。二老养育我们已经很操心,我不能让麦苗再加重他们的负担。虽然只大他两岁,但却总是以长姐如母的姿态管教他。就在陨灾那一年,麦苗也不过十三岁,但却一夜长大。不光是个头猛窜超过了我,而且性格一下有了担当。现在,他刚刚成年,还是非常瘦,但已经高我大半个头。和我说话的架势,更像把我当成同伴而不是姐姐。
麦苗显然很崇拜潘宇龙,处处都在向他学习。难得的是潘宇龙也愿意教他,一点儿不觉得这个愣头小伙子是累赘。麦苗在潘宇龙的庇护下做事,最让人放心。很快我就意识到,麦苗不需要我的照顾,一点儿也不需要。事实上,从见面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自动融入保护我的角色中。
乌庆阳一直都在和潘宇龙说话,他也向我的方向瞟过几眼,但大部分时间都无视我。我告诉自己看开些,没有多少美好的事儿会持续很久。和很多人比起来,我已经非常幸运。
我们收拾好行李,早早出发。乌庆阳和我、狗狗坐在自己车里,其他人在潘宇龙的越野车里。因为两辆车都可以走泥路,我们计划了一条与车队行驶交叉的路线。他们的行驶速度比我们慢得多,所以我们很可能比他们先到达十字路口。到那时,潘宇龙和其他人会和我们分开,继续前行寻找娘子军的踪迹。
我有点倾向跟着潘宇龙和麦苗,也许和娘子军在一起比和肖台镇的老乡在一起更自在。我来陆堡营的目的是找弟弟,现在找到了,他又过得很好,目的也算达到。接下来就得再定一个目标,譬如继续向前,加入马晓丽的团队。我不习惯有选择,也不确定哪一个最好。我只知道,我现在不想赶上车队,更不想和肖台镇老乡汇合。或者说,不想看到乌庆阳和他妻子汇合。
我不能想象离开乌庆阳,现在不行,以后也许可以……以后必须可以。
那时候,乌庆阳找到赵悦和她团圆,并决定和她在一起,从此陪伴他身边的人不再是我。我知道乌庆阳喜欢我,他那么照顾我,而且两人还上了床。可这些都逃不过他的尽责,现在责任完成,没有什么能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不管会有多心碎,我也必须说再见,那么也许娘子军是一个可以有归属感的地方。
我们一路都很顺利,早上没有遇到任何麻烦,直到遇到一大片沼泽地。如果开车穿过,很可能卡住车轮。虽然现在人多,但节省的时间划不着冒险。于是,我们最终决定绕道。中午时分,我们停下来吃饭、休息和上厕所。他们拿出几个粗面饼,我们和他们分享了两罐金枪鱼和饼干。之后,潘宇龙和麦苗先去探路侦查,乌庆阳则把枪靠在肩上,在我们附近走来走去。乌庆阳仍然保持警惕,其他两位女士感激他保护安全,我却感觉乌庆阳距离我越来越远。
潘宇龙和麦苗几乎花了一个小时才回来,光看麦苗的表情,我就知道有麻烦了。大家聚到一起,潘宇龙在引擎盖上摊开一张地图。这张地图比乌庆阳和我用的要大,地形道路也更加清楚。
潘宇龙指着路堡营附近靠南的地方,严肃地说道:「我们在这里,肖台镇的车队将走这条路。」
他比划着一条路,继续道:「车队有一百多人,所以他们走得很慢,我们原本计划在这里和他们会合。」
我探过身看地图,心不在焉地抓着乌庆阳的胳膊。他稍微调整位置,让我看得更清楚,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潘宇龙身上。麦苗的手指划过地图的另一部分,说道:「所以我们需要穿过这个山谷,与他们的路线相交。」
「看起来不太远,」孙梦雪说。
「是不远,但我们刚刚探查到,有一大群人在山谷里扎营。」
「蝗匪?」孙梦雪睁大眼睛,闪现一丝担心。
「是啊,他们大约有二十多人,应该是先遣队之类的。」
「该死,」乌庆阳咕哝道。
「我们不能绕过他们吗?」我问。
「不行,这里是高速公路,对面有河。我们必须绕行四五天,才有可能跟得上车队。」
「也许我们可以等着这批人继续前进,他们不是要去陆堡营吗?」我满怀期待,但乌庆阳看上去却很沉重。
我已经知道指望不上他们自己离开。
「我很确定他们已经知道陆堡营的人撤离,里面空无一物,没有可以抢的东西。现在看来,他们只是在等大部队到达,近期应该不会去任何地方。」潘宇龙摇着头,向我们耐心解释:「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早些时候应该是在某个地方袭击成功,获得大量补给,所以安营扎寨,吃喝玩乐,直到主要队伍赶上来。」
「是陆堡营的车队受到袭击么?」乌庆阳立刻问道,满脸的担心。
「不能确定,」潘宇龙投给乌庆阳一个理解的眼神,又道:「从方向和时间看,不太像是肖台镇参加的车队,但是没人知道这附近究竟有多少伙蝗匪,所以得尽快找到我们的车队。」
「他们在山谷里分布得有多广?」乌庆阳问道,俯身仔细地看着地图:「我们能从边缘过去而不被他们发现吗?」
「他们就在中间,但四周视野开阔。这里有一排稀疏的树林,没到我们能够隐身的程度。」
「除非我们晚上穿过去。」乌庆阳说。
潘宇龙给了乌庆阳一个赞许的眼神,说道:「是的,我也这么想。必须是晚上,唯一的办法。」
我的肠胃一阵紧缩,每个人都知道不能在晚上旅行。所有最糟糕的事情都发生在晚上,而且根本防不胜防。
乌庆阳看向我的方向,问道:「你愿意吗?麦菱?」
我当然不想冒险,两个人已经小心谨慎走了这一路。但问题是,我更不想乌庆阳以为我阻止他和老婆团聚。他已经提出这个建议,我不可能反对,于是说道:「我听你的。」
听似稀松平常的一句回答,却能让我说出咬牙切齿的感觉。我很想大声说和老婆团聚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但是上一次这么做时,乌庆阳那么维护她,所以我到底忍住冲动,硬生生将这些想法埋在心里。我又觉得自己很可悲,表现地越来越像第三者,用世上最下作的方式拴住别人的老公。
乌庆阳又看了我片刻,像在搜寻我的真正想法。我有些紧张,生怕真实想法让乌庆阳发现,幸好他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转向潘宇龙,说道:「你和其他人可以绕远路,带上麦菱吧,你们不是非得赶上车队,没有必要冒险。」
什么?乌庆阳现在就想甩了我,他还没和老婆团聚呢!我刚想抗议,幸亏潘宇龙立刻摇头,说道:「不,我们确实不用非得赶上车队,但也一样时间紧迫。我目前只知道马晓丽未来一周左右活动的大致区域。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否则她可能在任何地方。」
「你怎么知道她在哪里?」我好奇地问道,也是为自己问。
「我们建立了一个用纸条传递信息的网络,帮助所有有需要的人。只要接到消息,我们就会尽力帮助,交换物资、解救平民,或者运输接送,什么任务都有可能。马晓丽的娘子军是这个网络中的一个队伍,经常和我们交换信息。她上次递纸条是三天前,告诉我们她接下来一周会去哪里。」
「哦,你们这么做真是太好了!」我由衷赞道。
潘宇龙清了清嗓子,低下头,然后羞涩地说道:「嗯,我只是其中一员,没那么好。」
「很好了,你在帮助别人,现在这世道,太难能可贵了!」我瞥了眼乌庆阳,但他却立刻低下头看地图。
「所以天黑后我们一起穿过那个山谷?」孙梦雪看起来和我一样紧张。
乌庆阳也粗声粗气问道:「你确定你们都想这么做吗?我们很容易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自己决定,包括女人,」潘宇龙掷地有声。
我很欣赏潘宇龙这个男人,也被他的话感动。潘宇龙身材高大,英俊潇洒,坚如磐石。他曾经是一名战士,尽管我们所知道的军队已经不复存在,但他仍然当自己是一名军人战士。他那么强壮,又很聪明,在这个世界里,本可以作威作福、颐气指使,但潘宇龙对待我们像对待平等的人,选择尊重和礼貌,没有把我们当负担,更没有把我们当成无用的、无脑的附庸。
乌庆阳抿住嘴唇,凝视着潘宇龙,说道:「是的……我明白,谢谢,很高兴和你在一个团队。」
大家都点点头,不光是同意潘宇龙是出色的队友,而且同意夜里穿行山谷的决定。
「好吧。那么我们就这么计划,等天黑时出发。」潘宇龙说道。
就在大家分头做准备时,乌庆阳忽然举起手,拇指抚摸着我的脸颊,这个动作吓了我一跳。
乌庆阳的表情比刚才稍微柔和了点儿,他低声说:「这儿有点儿泥。」
他只轻轻在我的皮肤上抚了一下,就转身走开。潘宇龙注意到我们,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打算问。
整个下午漫长而紧张,大家都很安静,等待太阳一点点落山。我们尽可能靠近需要穿过的山谷,蝗匪离我们非常近,甚至可以听见发动机的轰鸣和他们大声播放的音乐声。这太危险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尤其必须离他们这么近。
我们一共六个人,其中三个是女性。女性从来都是被攻击的目标,也是群体中最容易受伤害的牺牲品。常识和本能都在我的脑子里大声尖叫快点儿逃跑,但谁都没有选择放弃。
第三十四章 乌庆阳紧紧地抱住妻子。 大概十点左右,天色完全漆黑。大家已经决定如何进行这趟冒险旅行。我开吉普打头阵,孙梦雪开越野车紧随其后。原本安排陈星宁坐在副驾,但她坚持走路,为我们的安全多一份保护。这两位女士话虽不多,但性格决绝坚定,怪不得她们想要加入马晓丽的团队。
我们尽可能缓慢速度,避免发出任何声音,哪怕是树叶和树枝的嘎吱声,都可能引起注意。乌庆阳走在最前面,潘宇龙断后,麦苗和陈星宁守在车两侧。树林并不茂密,好处是可以让我们比较自由地穿梭在树林中,避开篝火的光线,坏处是太容易暴露自己。
山谷里的那群人听起来像是在举行派对,但他们肯定会在周围安排警卫。我们需要提防的是那些看守。对方只要有一个人拉响警报,所有人都会追上我们。然后会发生什么,我们都知道。
「记住,」乌庆阳在我们分散到各自的位置之前轻声对大家说:「除非别无选择,否则不要开枪。一开枪,周围每个人都会听到。」
我走到吉普车驾驶座,正准备上车。可能是心里太紧张,差点被树根绊倒,乌庆阳及时抓住我,用力环住,在我耳边低声道:「小心,麦菱。」
我没办法小心,我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了。但我不能阻止你和你老婆团聚,不是么?
「是的,有点喘不过气,但我准备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知道,我们会没事的。」
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相信这些话,但我没有反驳。我们的小车队缓缓出发,以每小时三里的速度爬上山顶,也看到山谷里的那群蝗匪。营地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四个角落都燃起篝火。音乐在山谷里回荡,喊叫声和喧闹的笑声此起彼伏。
乌庆阳打头阵,我开车跟在他身后,狗狗紧紧地蜷缩在副驾座的地板上。我其实想在队伍后面,但不知怎的,大家认为我更有经验,所以负责掌控前进的速度。这很难,也很恐惧。在黑暗中我们谁都没有开前灯,月亮快要满月,所以天色不是漆黑一片。我觉得视线太黑,只能看到前方一两米的地方。我又怕不够黑,暴露我们的身影。
我焦虑得反胃,有一次差点儿呕吐一地。好在我没有,仍然在高度紧张中继续开车,告诉自己的胃等危险过去再吐不迟。我不认为自己有经验,多亏乌庆阳走在我的车前面。虽然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他的存在却让我安心很多。如果过快或过慢,他都会时刻提醒我。偶尔,我的车轮碾过树枝,传到耳朵里震耳欲聋,我紧张得喘不过气。幸运的是这些声响并未惊动任何外围守卫,我暗暗祈祷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喧闹的音乐声吸引。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但可能只有二十分钟,我忽然看到前面闪烁着光亮,而且一直在移动,然后这点亮光变成一束光。我意识到那是手电筒,换句话说有人正朝我们的方向走来。很近,太近了。不管是谁,肯定都会看到我们。我停下来,头晕目眩,紧张得忘了呼吸。
乌庆阳已经做出反应,他悄无声息地隐蔽在黑暗之中,没一会儿只听一声低沉的咕噜。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紧接着光束熄灭。乌庆阳再次出现在我的车前,示意我前进。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松开油门继续缓缓移动。无论谁在我们前面,乌庆阳都处理掉了。
我们几乎就要成功,快要通过山谷了。
当我们爬上山顶,从另一边下行时,我们已经看不见营地。山谷里喧闹的蝗匪丝毫没有察觉我们刚才离他们有多近,大家都安全了。
乌庆阳上了我旁边的副驾驶座位,说道:「你现在可以开快一点,但不要打开车头灯。」
「好吧。如果撞到湖里或石头上,别怪我……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知道,尽力而为就好。」
我把车加速到每小时十里左右,速度还很慢,即使撞到哪儿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我们下山后,乌庆阳叫我停下来。后面跟着的越野车也开到我们旁边,其他四个人从车里走下来。潘宇龙打开手电筒,照了一圈彼此。大家互相拥抱,默默庆祝,充满劫后余生的感激。
潘宇龙低声说:「前面一公里处有座仓库,我们有时用它作为避难所。如果车队今天能走到那么远,他们一定会在仓库驻扎。如果没有,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明天再试着找到他们。」
「听起来不错,你带路。」乌庆阳说。
「你介意现在开车吗?」我问乌庆阳。
「当然可以。」
我上车时不小心踩到狗的爪子,他发出一声轻柔的抗议声。我瘫倒在座位上,为刚才的胜利欢喜,又忍不住有些悲凉。如果我还有家,那就是这辆车的这个座位,旁边是乌庆阳和狗狗。短短几天就像一辈子,那么让人留恋,但很快都会改变。
「你做得很好,麦菱。」
「谢谢,我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崩溃了。」
「你没有。」
我确实没有,而且终于可以正常呼吸。潘宇龙仍然没有打开车头灯,但他将一个手电筒递给麦苗。他打开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芒,方便乌庆阳跟车。车子开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到达潘宇龙所说的仓库。这处仓库位于一条乡间小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守卫拦住。潘宇龙认出其中一个守卫,对方也认出了他,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他们首先检查我们的两辆车,确保里面只有潘宇龙告诉他们的东西,然后让我们通过。
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两鬓斑白的鲍雷泽,他站在前门,一手拿着枪,一手提着电池灯。他是肖台镇的镇长,就住在我家附近,我们晚辈都叫他鲍叔。
我们终于找到肖台镇的幸存者。
潘宇龙先下车,解释了我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然后其他人从车里爬出来,拿上我们的行李和必需品。当我们走到门口时,鲍雷泽透过一副有裂痕的眼镜看着我,不可置信说道:「麦菱?真的是麦菱?留在镇子照顾麦家老太太的那个小姑娘?」
「是的,是我!」我含泪笑着回应。
「天哪,小姑娘。我从没想过会再见到你。」鲍叔上前拥抱我,然后又是一惊,对着我身后说道:「乌庆阳?是你吗?」
鲍叔松开我,走上前又给乌庆阳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他将我们迎入仓库里。巨大的仓库被蜡烛和灯笼照亮,闪烁的灯光并不明亮,但我能看到大约百八十人挤在宽敞的房间里。我快速扫了一眼,除了鲍叔,我没认出任何人。
鲍叔朝着远处一个人堆儿大声喊道:「赵悦!……小悦!快过来,你绝对不会相信,看看谁来了!」
我的肠胃一阵紧缩,乌庆阳向前迈了一步,从我身边远离。紧接着,我听到一声惊呼,然后一个女人直直朝乌庆阳跑过来。第一眼看上去,我和赵悦没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身材高挑、四肢修长,只比乌庆阳矮了一个手掌,所以两个人站在一起体型非常搭配。她还有一头蓬松短发,让脸部显得精致小巧,给人一种十分轻盈且丰韵的感觉。记得乌庆阳早早就说过让我剪头发,我还暗自懊恼,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好吧,赵悦比我漂亮、比我成熟,但她……我上下打量这个女人,努力寻找……她没我的胸大……没有我……天啊,麦菱,你真的在这里给乌庆阳的老婆挑刺吗?这两天我无数次暗暗哀嚎,就数这次最悲惨,明明知道是在自取其辱,偏偏已经成为我的习惯,
赵悦扑进乌庆阳的怀里,乌庆阳紧紧地抱住她,脸色沉重。那个女人先是笑,接着哭起来,越哭越凶。她一定想起自己的女儿,现在只有乌庆阳在这里,那意味着她明白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夫妻,有一个孩子,为彼此再次团聚而开心,也为共同的失去而悲伤。
他们属于彼此,我是过客,只是过客。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今天,我的喉咙很痛,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了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幸亏周围人都为之动容,看样子像是受他们感染,眼里闪动着泪光。终于,乌庆阳松开手臂,赵悦仍然在他怀抱里。我试着微笑,希望麦苗这时候能在身边,至少找个理由把我带走。然而他一回来就和潘宇龙一起找这个车队的负责人,向他们汇报山谷里驻扎的蝗匪。
赵悦一边抹掉脸上的眼泪一边说:「真不敢相信你找到我们!这一路还顺利吗?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我不是一个人。」乌庆阳转过身,示意我上前。「我和麦菱在一起,你还记得她吗?」
我不该出现在他们的家庭团聚里,尤其是我还和这个女人的老公上了床,更糟糕的是,爱他爱到骨子里。可是,此时此刻我别无选择,不得不强打精神,像没事儿人似得和赵悦打招呼,还向她失去女儿表示惋惜。我谨言慎行,生怕做出不合时宜的出格举动。可一幅小心翼翼试探的样子又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尤其是我真的很想求面前这个女人将她的老公让给我。
赵悦打量我一番,温柔地说道:「哦,我记得以前见过你。我认识你的爷爷奶奶,所以你和乌庆阳一起从肖台镇来的这里?」
这个问题非常自然,但听到我的耳朵里却像指责。我没有抢她的老公,好吧,我的心里确实动过无数这样的念头,但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我尴尬极了,不得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碰巧遇到,当时大家都打算到陆堡营。一起走会比较安全,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乌庆阳非常照顾我,好几次救了我的命。我的意思是……他很好……我要谢谢他……多亏了他……」
赵悦点点头,注意力其实没有在我身上。谢天谢地,我根本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她很快转身面对乌庆阳,再次拥抱他,靠在他的胸前哭泣,边哭边说:「我不敢相信你找到了我,真好!你一定要告诉我蕾儿的事儿,所有的事儿。」
乌庆阳双臂搂着她,低声安慰……他以前也这么搂过我的。
我的喉咙像着火一样疼痛,现在乌庆阳不是我的了。我不会像个自私的孩子,固执地认为我喜欢的东西就该属于我。我终于找到弟弟,找到肖台镇的其他人,再次加入这个集体。然而,这里不再是我的家乡,我不确定是否想和他们呆在一起,尤其乌庆阳夫妻俩也在这个车队。我要去找潘宇龙,让他带上我一起离开,我要加入马晓莉的娘子军。
这里已经没有属于我的位置。
乌庆阳仍然紧紧抱着他的妻子,我感觉到手臂上轻轻被触碰一下,转过身看到孙梦雪。她在微笑,眼中满是同情。我不知道她从我脸上看到了什么,但她的样子很善良。
「我知道还有一些其他肖台镇的人在这里,你想去打个招呼吗?」
我感激地点点头,说道:「是的,那太好了。」
我们悄悄走开,留下赵悦和乌庆阳夫妻团聚。肖台镇只剩三十五个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聚集在仓库另一边。几个人在睡觉休息,其他人坐在一起聊天或喝汤。我和每个人打招呼,他们认出了我,或者更准确的说,当我提到爷爷奶奶时,他们很容易联想到我们一家人。麦苗这个名字也帮了大忙,他一直非常活跃,无论是和肖台镇的队伍去陆堡营,还是到了陆堡营后,他都会自告奋勇分担危险、保护周围人。
老乡们客气地问我肖台镇现今如何?还有没有人留守?这一路是否惊险危险?我努力表现得友好,和每个人聊天,还吃了别人给我的一碗汤。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希望和肖台镇的老乡汇合,但我没办法再呆在这群人里。陨灾前,我的小镇有三万人,现在只有四十多个人,包括我们姐弟,还有乌庆阳夫妻。我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自己是千分之一,还是该悲哀失去了千分之九百九十九。我的情绪跌宕起伏,一会儿想失声痛哭,一会儿又想仰天大笑。我再也无法闲聊,最后承认自己累了。我在墙边找到一个空地,铺开睡袋,用我的背包当枕头。我面朝墙壁躺着,紧紧缩成一团。
睡袋闻起来有乌庆阳的味道,本来就是他的,我再用可能不合适,但我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睡觉。而且乌庆阳以后也不需要这个睡袋,他有他的老婆,夫妻俩该睡在一起。那是他的权利,天经地义。一切都不同了,乌庆阳不是我的,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当我感觉到脸颊上有湿湿的东西时,我猛得一惊,然后意识到是狗狗在嗅我的脸。我以为他会和乌庆阳在一起,没想到偎依到我身边,我心里一阵激动。
我在身体和墙壁之间的空隙里为他腾出空间,他轻轻地舔了一下我的脸,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没关系,他在我身边蜷缩起来很快睡着,轻轻地打着呼噜。我抱着他的身体,在温暖、毛茸茸的皮毛里得到安慰。至少这只狗狗爱我,而且选择和我在一起。我努力坚强,但悲惨地失败了。我没有以为的那么坚强,泪水从我的眼里流出来。
「你在这儿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狗狗也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瞪着我。
是乌庆阳,他单膝蹲在我旁边。
「我到处找你。」
「哦……我跟老乡聊了会儿天,后来实在太累了……这一天可真够受的。」我试着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点。
「应该告诉我你要睡觉了。」乌庆阳的语气很轻很自然,然后他看到我的脸,怜惜地用拇指擦去我的两行眼泪。「哎呀,麦菱啊,不哭不哭。」
我根本无法停止颤抖,即使紧紧闭上眼睛,也没有办法阻止眼泪流下来。我就像陷入一片淤泥,再也上不了岸。为了不引起周围人注意,我转过身背对着大厅,背对着乌庆阳。他在我身后半坐半躺,胳膊搂住我。我仍然止不住颤抖,抽泣着,尽量不哭出声。
「没事儿了,我们虽然没有陆堡营,但你找到麦苗,而且和肖台镇老乡汇合。我们做到了,你做的很好,麦菱!」乌庆阳低声安慰,柔和沙哑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里,过了一会儿,又道:「对不起,麦菱!对不起,麦菱!」
乌庆阳在和我抱歉,为什么?对了,他知道我为什么哭,为什么那么难过。乌庆阳当然明白我非常爱他,但他不能接受这份爱,连单纯的性关系都不能继续。他现在和赵悦团聚,不能像以前那样和我在一起了。他很抱歉两个女人里,他要选择自己的妻子。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在睡袋上擦擦脸颊,说道:「嗯,至少我有了一条狗。」
乌庆阳温柔地笑笑:「是的,没错,你有一只狗。」
我不应该让他这样抱着我,不应该向他寻求安慰。我们正处在一个非常拥挤的仓库大厅里,虽然角落黑暗,但仍然有烛光闪烁。人们会看到我们,尤其是肖台镇的老乡。他们认识我们两个人,也知道乌庆阳带着我一路赶到这里。他们会认为我是个傻女孩,依附于一个已经有老婆的男人。或者,更糟糕的是,他们可能认为乌庆阳是个混蛋,占了一个女孩儿的便宜。
我不能让他们这么想,而且赵悦很可能会看到我们这样蜷缩在睡袋里。这是不对的,我不能现在还霸占着乌庆阳。然而,我似乎无法把他推开。他总是在我需要时守在我身边,现在他也在这么做。现在在一个全新环境,我太脆弱了。不想推开他,更不想赶他回到他老婆身边,也许明天我会更坚强。
第三十五章 乌庆阳和狗狗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 第二天早上,我的感觉没有好转,但我发现乌庆阳整晚和我睡在一起。他在夜里翻身仰卧,我自然而然紧贴到他的身侧。我抬起头,看到乌庆阳醒了,头发乱糟糟的。虽然心里难过,但我还是笑了,因为他是我每天早上醒来都想见到的人。
乌庆阳也笑了:「你感觉怎么样?」
「比昨晚好多了。」至少今天早上我不想哭,但我仍然四肢麻木、精神萎靡。我想这股难受将会一直陪伴我,再也不会消失。从现在开始,我要习惯这种感觉。「谢谢你……我是说昨晚……你不必和我在一起……我就是一时还没习惯……所以才会哭鼻子……这一路……发生了太多事情……不一样了。」
乌庆阳迅速看我一眼,想说什么但是忍住了。我知道他仍然觉得对我有责任,尽管他不需要。乌庆阳从此要和他的妻子一起生活,他还能这样陪我几天?我不敢大声问出来,暴露自己真实的感受。我不想要他的同情,但仔细想想,如果同情可以让他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吞下自尊求他选择我。
我不会,两个人单独在小屋时不会,现在他的老婆就在眼皮子底下更不会。
「是啊,这一路危险重重,好在我们挺过来了。你见到弟弟麦苗,还和肖台镇的乡亲们汇合。」乌庆阳一定感觉到了我情绪的波动,他伸出一只手,将我脸上的散发拂开。
换句话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大家该说保重么?
我又对他笑了笑:「是啊,多亏了你……狗狗呢?」
「刚才有人开门的时候,他就跳起来跑出去了。」
我坐起来环顾四周,有些人还在睡觉,但很多人已经起来收拾行装,角落里有一小群人似乎在准备食物。周围都是人,时不时会瞟我们一眼。我不喜欢拥挤,宁愿像以前一样和乌庆阳独处。现在不可能了,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这就是现在我的世界,被许多人包围着。
乌庆阳也坐起来,忽然懊恼地说:「我应该早点起来的。」
「为什么?」
「人们都在看,他们一定奇怪我怎么和你睡在一起。」
我环顾四周,没有人直接盯着我们,但确实有人在偷偷观察。这是不可避免的,我是这个群体的新成员,而且不该和乌庆阳一起。
乌庆阳显然非常不舒服,嘟囔道:「他们肯定在想我是个变态。」
「没人会这么想。」我在乌庆阳站起来伸懒腰时苦笑一下。这些人可能在指责我,一个无助的女孩试图从一个妻子身边夺走她的丈夫。
我能说什么,抱歉仍然霸占着乌庆阳,让其他人误以为我们是一对儿么?我今天必须做得更好,不能再一副脆弱无助的模样,不能像个孩子一样粘人。乌庆阳不是我的,所以我必须确保不要表现得像他是我的。
我快速收拾好行装,加入大部队准备离开。因为人太多,所以进展缓慢。我百分百理解队伍行动缓慢,妈妈需要照顾孩子,补给需要搬运,武器弹药需要清点,但却仍然不适应,时不时会觉得如果只有乌庆阳和我,两个人已经走了十几里路程。整个过程我都相当烦躁,耐心从来不是我的强项。我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确保自己不在乌庆阳附近,这样谁都不会误以为我还霸占着他,索要他的注意力。这比我想象的要难,因为乌庆阳似乎总是在我附近。
我去找麦苗,他看上去很忙碌。我希望他能给我分配一项任务,什么任务都行。麦苗说上路后,我手里有武器,可以在队伍外围巡逻,保护队伍中间的人群。我和一大堆人在仓库外等候,尽最大努力和除了乌庆阳之外的所有人聊天,借以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潘宇龙走过来和我打招呼,他们的路线和我们有一天重合,第二天中午将分开。我几乎就要决定当他们与车队分开时,和潘宇龙一起找马晓莉的娘子军。
他皱着眉头,埋怨道:「你为什么冷落乌庆阳?」
我惊讶极了,一时目瞪口呆:「哪有的事儿!」
「没有么?你没有整个早上都在躲着他吗?」潘宇龙看向乌庆阳的方向,他正打开引擎盖,弯腰检查车子。
「我没有躲着他!」我半笑半怒,不确定潘宇龙是不是在开玩笑。我还不太了解他,所以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我敢打赌他认为你是。」
「才没有!」我立刻为自己辩解,冒险看了乌庆阳一眼,他还在低头检查车子。
「今天早上,只要他稍微靠近,你就会像兔子一样跑开,就这么简单。」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以为很简单,但从来就没那么简单。」我揉揉脸,自己真有这么明显么?我暗暗叫苦,想着该怎么解释:「我们其实……没有……说过……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他……碰巧……我们同路。」
「你确定吗?」潘宇龙两道浓眉一挑。
「当然」
「如果你这么认为,我也不好多说。我喜欢乌庆阳,他是个好男人,我觉得你不该这么对他。」
「乌庆阳当然是好人,我比谁都清楚。」强烈的感情从心里涌出,我的声音几乎哽咽。「但我们之间不是那样的,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不想产生误解。」
潘宇龙又皱起眉头:「你多大?」
「嗯,你知道今天几号?」
「不确定,我想应该是八月初。」
「那我就二十了。」
「这不就得了,你是成年人,他也是成年人。能有什么误会?我还是觉得很简单。」潘宇龙的嘴角上扬,说道:「说真的,即使你再不满意乌庆阳,至少表面上也该客气些啊!毕竟,你们俩从肖台镇走到这里,一路上多不容易。」
「我对他……我……没不满意……我只是想给他一些空间。」我为自己辩解。潘宇龙哪里明白我内心复杂又纠结的情绪,而我更不会承认自己在当第三者。虽然我做的每件事已经和第三者无异,就差在赵悦面前痛哭流涕,求她放手把老公让给我。
潘宇龙笑了,眼睛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他对着我的耳朵低声说:「你觉得他想要多少空间?」
这次我肯定他在开玩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顺便在他胳膊上打了一拳。他的二头肌硬度让我着实吃惊,我眨眨眼,又朝他打了一下,惊叹道:「天啊,潘宇龙,你的手臂可真结实,硬邦邦像根柱子似的!」
潘宇龙笑了,故意抖了抖胸口的肌肉,俏皮地说:「我的身体更结实!」
我正要朝着他的胸膛再来一拳,潘宇龙的表情忽然变了。他的眼睛越过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发现乌庆阳一脸严肃站在旁边,问道:「大家就要准备出发了,你要和我坐车走吗?」
我顿时愣住,没想到乌庆阳会邀请我,而不是他的老婆。我心里很高兴,内心真想不顾一切坐上乌庆阳的车子。转念一想又犹豫了,他的老婆现在负责照顾车队里的几个老人和病人,当然不能和他坐同一辆车。乌庆阳没有其他意思,我也不该多想,更不该让全镇的人以为乌庆阳和我是一对。
「哦,」我终于挤出一个微笑,说道:「不了,我刚刚答应麦苗,一会儿要保护步行队伍。」
「好吧。」乌庆阳点头,看看我,又看看潘宇龙,然后走回车里,狗狗跟在他身后。
「哇,女人,你的名字叫冷酷无情!」潘宇龙把最后四个字的音拖得很长。
我又推了他一下,摇头道:「我才没有冷酷无情,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但自从世界散架之后,我学到几件事。其中之一就是,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该紧紧抓住。」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事实上,我最想做的就是紧紧抓住乌庆阳,但问题是他没有选择我。
车队缓慢前行,速度慢得令人恼火。我总是利用一切机会环顾四周,像在保持警觉,但其实是寻找乌庆阳,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或和谁在一起。
下午三点左右车队停下来,这是又一个让我受不了的事情。照以前,乌庆阳和我至少还能再前行三个小时。可是因为跟着大部队,我们必须安营扎寨。原因很充足,我们找到一家废弃的小学。这所小学的围墙很高,而且还很完整,可以形成一个封闭的避难所,为我们所有人提供过夜的住处。我们不太可能找到更安全的地方,所以停下来合情合理。
大家忙着在学校里安顿下来,周围布满警卫。我不太想这么早闷在屋子里,于是自告奋勇在周围勘察一番。狗狗跑过来,伸长舌头满脸希望。我找到一根倒下的树木,折断一根树枝,扔了出去。狗狗和往常一样,马上把树枝叼回来。周围有很多人,但这是两天来我第一次独处,至少是最接近独处的时光,我很享受这种感觉,也越来越相信自己不适合群居生活,到了六零二基地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嘿。」乌庆阳忽然出现在几米开外,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
「嘿。」我环顾四周,真希望某个人朝我走来叫我去做事……任何事。
「你要在周围逛逛吗?」乌庆阳眼神严肃,只是有点不确定。「也许我们可以谈谈。」
我的心跳到嗓子眼,他要和我摊牌了。男人说分手时,总是这样告诉女人的。我不想谈,这是我当下最不想做的事情。可乌庆阳已经说出来,我没有勇气拒绝。
「好的。」
「我听到树林里有几只蓝松鸦,也许我们可以找到它们。」他说得随意,脸上仍然没有一丝笑容。
「真好,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蓝松鸦了。」我像个机器人似得,重复着他的话。
我们并肩走进树林,狗狗紧随其后,嘴里还叼着树枝。乌庆阳听了听,然后朝前方走去。我们很容易找到那只鸟,一共三只。它们栖息在几根树枝上,其中两只看到我们后飞走了,但其中一只歪着头好奇地盯着我们。我被那明亮的小眼睛和五颜六色的羽毛所吸引,不自觉地抓住乌庆阳的手臂。
我不是故意的,当我准备抽走时,乌庆阳却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温暖有力,我没有松开,我不想,于是两个人牵着手继续走。
乌庆阳说我们需要谈谈,但他似乎并不着急。我想着乌庆阳最终决定开口时,我该做出什么反应,该回应些什么。无论如何,我不能做出让乌庆阳为难的举动。我们又发现一只乌鸦站在一根高高的树枝上,它不满地朝我们嘎嘎叫着。我想起乌庆阳给我讲的笑话,乌庆阳显然也想起过往,两个人都忍不住撇了撇嘴,呵呵笑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松警惕,但我们确实太过放松了。乌庆阳和我根本没有注意,一点也没有。
我们轻松地向前走,仍然手牵着手,然后突然停下,看到眼前的景象:三个男人围坐在篝火旁,三辆摩托车停在附近。我立刻认出其中一个,他就是曾经围堵我们的那个灰发男人。这次没有五个人,但和他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我那时也见过。
他们一直在喝啤酒、嚼烟草,看到我们时也一样大吃一惊。我从没想过会再次遇到他们,但我记得这个灰发男人上次对我们的警告:如果再让他遇见,我们就不会活着离开。
这是一个奇怪的时刻,我们五个人互相盯着对方。谁都没有动,但谁都在时刻准备着行动。乌庆阳第一个做出反应,他把我推到身后,举起猎枪,咬牙切齿说道:「快跑,躲进树林里,呼叫支援和帮助。」
纯粹出于本能,我立刻照他所说的行动。乌庆阳的语调太严厉,我不可能违背他的命令。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三个骑摩托的蝗匪再靠近一点,一定会发现我们的车队。他们会通知同伙,学校里的每个人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其中一个人向我开枪,我不敢相信也不知道是谁,但对方确实开枪了,而且目标显然对着我。子弹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甚至能感觉左耳边的空气在剧烈颤抖。乌庆阳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然后他也开了枪。枪声接二连三在背后响起,声音很大,震耳欲聋、令人胆战心寒。我听到狗狗在咆哮,比我听到过的任何时候都凶猛。然后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咒骂,狗狗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正是那声惨叫穿透我脑海中的恐慌,乌庆阳还在战斗,以一敌三,他肯定会被枪击中,而且其中一个混蛋刚刚伤害了我的狗。我忽然不在乎乌庆阳告诉我什么,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从枪套里拔出手枪。
乌庆阳和狗狗是我的世界、我的全部。他们俩现在都处于危险之中,其中一名男子瞄准乌庆阳。乌庆阳已经被击中,他的身上有大片血迹。伤势应该不重,因为他仍然站着,装弹的速度非常快。我几乎无法判断他的动作,毫不犹豫朝那个瞄准乌庆阳的男人开枪,第一枪没打中,所以我走上前几步又开一枪。这次我打中他的肩膀,那人惨叫一声倒到地上。
狗狗跑到受伤的人身边,凶猛地咬着他。在狗狗的压制下,我又朝他开了第三枪,他永远也无法站起来。乌庆阳肯定开枪打中了第三名男子,因为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灰发男人也受了伤,蹒跚站起来。我的手枪对准灰发男人,但他在我扣动扳机之前就开枪了。
我听到枪声,看看枪管指着的方向。乌庆阳刚要举起猎枪,就被击中了。我在书上读到过,危机时刻,眼前发生的事情会变成慢动作,但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的视线一片模糊,发生得太快,脑子几乎无法处理看到的一切。
子弹撕开乌庆阳的衬衫和胸膛,鲜血流到灰色的布料上,他向后倒下。花了很长时间,我才听到乌庆阳摔在地上时发出砰的一声。
我尖叫,大声尖叫。不顾一切再次举起枪,向那个灰发男子开枪。我已经神志不清,也不管有没有瞄准。他的脸上露出一个丑陋的笑容,走近躺在地上的乌庆阳。那人根本没管我,他认为我伤不了他,而且有的是时间对付我。他要再次开枪,确保乌庆阳死定了。
我确信这一点。
我的手上满是汗水,浑身颤抖地几乎无法保持枪的静止。我扣动扳机,这次打中他的侧面。灰发男人痛苦地后退几步,枪口对着我。他现在很生气,他要杀了我。我又开了一枪,正中他的胸口。他应声倒下,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这才一动不动。
我扔下枪,跑向乌庆阳,跪倒在他的身旁,歇斯底地大声喊着:「哦,老天,乌庆阳?乌庆阳!求求你,老天爷,求求你别让他死!」
令我惊讶的是,当我伸手去抓他时,乌庆阳的眼睛睁开了,苍白的嘴唇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哦,宝贝儿,你可真不赖呢!」
我用双手捂住他的枪伤,伤口其实不是在他的胸部,而是靠近他的肩膀。但血流了很多,到处都是血。我不停哭喊着:「乌庆阳,求求你,乌庆阳,别死,别死!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他没有回答,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我听到有人走近,学校里的人一定听到枪声,赶过来帮忙。可是太晚了,已经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乌庆阳一动不动。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以为我不能再为别人哭泣。我以为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在我身上,但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坠入悬崖万劫不复的感觉。
对我来说,这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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