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破碎中的未来(1) “不行，都是因为我才弄得你不舒服的，必须要去”
“欸欸，还没认识主人之前我就已经这样了”
“那更要去了，你之后还要去看阿姨的吧，要是她看到你腰疼的话又要把你赶出来了，走走走”
上次就是因为看她一直咳嗽才强迫她回去好好休息的。
“啊～”
然后她被我拽去了一家理疗店。
也不准确，毕竟是她开的车。
“谢谢主人，不过其实不用导航哦，我知道那个地方的”
“……好”
她看向前方，一边推拉着换挡杆，一边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她的白色轿车很平稳地行驶着。
真羡慕会开车的人，我怕是永远也学不会。仅仅是坐到驾驶位上，脑子里就已经充满了自己撞死人的画面。
“唔～?，好舒服呀”
付完钱，我又坐回到了她身边的塑料凳。
今天她穿着牛仔短裤加白衬衫，在这个季节还是有点少的，不过她好像不怕冷。
最后做了个电针理疗，她俯卧在床上，理疗灯照射在她扎了几根针的后腰，从那里又有几条电线连接到一旁的仪器里。
“这里好像还能按摩欸，要试试吗？”
“别别别，主人可别吓我，我最怕按摩了”
“啊，这样嘛”
瞥见旁边的床上的女孩子正在被壮汉按摩师又按又推，换我我也受不了。
白化病人的皮肤是相当脆弱的，虽然早就知道理疗灯是红外线，但还是杞人忧天般地担心她会被晒伤。
（我真是没救了）
“哈哈哈这条视频好有意思，我转发给主人啦”
她把一只枕头垫在胸口处，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用她稚气的声音笑了起来。
“嗯？我看看”
转身去拿包，就在这时，那个壮汉按摩师凑到了我们的床边。
我马上挡在了他面前。
“不好意思，请不要误会。我们店最近搞优惠，这个小姑娘也是旁边那所艺校的舞蹈生吧，可以免费按摩的”
“对不起，不需要”
我死死盯着他。
“欸，真的免费吗，那帮我按按腿吧”
（？？？？？）
“让我猜猜，你应该是h大的学生吧”
“猜对咯，主人可是985的学霸呢”
“？你怎么知道的”
“这边经常会有你们学校的学生来，见多了就能感觉出来了”
之前在表白墙上也总看到有人发贴，说一眼被出租车司机认出是h大的学生，真有那么明显嘛。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有的小姑娘可怜的很，早早就把腰练坏了，才十几岁的年纪啊，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啊？学校不管吗？”
“主人还是有点理想主义哦，这种事情好多的，大家都习惯了，摊上只能自认倒霉”
艺术生……明明和我是同龄人，却像生活在一个我从未知晓的世界里。
隐约感觉到一幕惨烈艰苦的悲剧正在缓缓向我展示它的第一帧。
“可不是嘛，要我说，她们的那些父母也真狠心，有的根本不是那块料啊，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啊，关节的软骨几乎不能再生的，用一点少一点。有些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像对待马戏团里的猴子，一边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边干着最不要脸面的事”
听到她的话，我突然想起了那次玩柔术sm的事。
不禁摸了摸她的头。
“真对不起，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些……”
“欸，不是这个意思。没什么的，我的身体本来就很软，起码现在没有伤病哦”
应该还有好多我不曾注意过的地方，但是幸好，我在渐渐了解她。
之后她就要回到医院了，似乎还有别的事。
“不用送我啦，你赶紧走吧”
“主人生气了？”
“没有”
“那我不去医院了，我们一起回家”
（你果然还是不懂呢）
“听着，我可是相当嫉妒你还有一个爱你的母亲的，如果换做我的话，我也会在她住院时陪着她的”
我家的户口本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要去买菜，不顺路的”
正好旁边的站点来了辆不知道去哪里的公交车，我赶快扫码走了进去。
又回到了我们那个18平的出租屋。
下意识地来到了那个厨房和卧室之间的小窗户旁。
她几乎从来不走卧室的门，也不喜欢穿拖鞋，而是经常拉开这个隔窗跳来跳去。
（这里还是铺个垫子吧，感觉她的脚总是凉的）
房间里的物品越来越多了，好像只有她没在这里时我才能把心思放在家具上。
先打扫房间，然后继续编围巾，就快要准备好了……
***
惹主人生气了。
晚上回去一定要道歉。
（虽然还是不清楚为什么她会不开心）
母亲大概一天能清醒6个小时左右，各式各样的人都聚集在她的病房门前等着她，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顺手拿出手机，发现公司那边的人发来了消息。奇怪，明明都跟他们说了再也不干了。
「又有人骂你了」
「骂我的人多了，不用你告诉」
「这次不一样，好像是你上个月帮忙还钱的那个，是个舞蹈老师来着吧」
「怎么可能？」
「你看，甚至把你车牌号都拍下来了」【图片】【图片】【图片】
“『臭婊子，靠卖逼赚了几个子儿就飘上天了，好歹也是当年国家队的，真给咱艺术体操的人丢脸，赶紧被操死得了……』”
还没读完，双手就止不住地颤抖，视野开始急剧缩小，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文字似的，再也连成不了句子了。 16.破碎中的未来(2) 整整两天，她没有回来。
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完全联系不上。
（又被甩了吗？）
钩完了最后一针，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死法。
之前总是惊讶于薇薇竟然敢用跳楼的方式来自杀，但是现在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凑齐足够的勇气了。
17层，从这里跳下去肯定没有活着的可能。
突然想写点东西，欠下的网贷还不上了，必须要道歉才行，不能像之前一样一死了之了。
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对她的埋怨。
埋怨……事到如今我也不恨她，我一定有哪里做的不好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写好的东西被我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不死心地又看了一遍手机，依旧没有她的回复。
已经晚上十点了。
她会怎么看待我呢？又蠢又傻又擅长自我感动的恋爱脑？
不禁苦笑起来。
也好，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要是她能通过取笑我获得一点好心情也不算徒劳无功。
想来想去还是不给房东添麻烦了，我披上衣服准备老老实实地去跳河。
故意没有坐电梯，我一步一步地踩在台阶上。
这是最后的时光了，感觉我的心如镜面一般平静，只想映照出这个世界更多的纹理。
“啊！！！”
阴惨惨的白发。
刚打开单元楼的门，就看见一个白头发的人朝这边有气无力地踱步走来。
这不会是……
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她。
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活泼好动，从未见到过她这副模样：耷拉着头，像一个女鬼一样死气沉沉，以至于我都不敢叫住她。
明明很期待她回来的，但这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芒芒”
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芒什么，我叫杜镜月。欸！主人！”
***
“什么？你跟人打架进局子了？你你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不起主人，我回来晚了。我真的好难受，我——呜呜”
她靠在我身上哭了起来。
每次我决定去死的时候她都要比我抢先一步。
“好啦好啦，先回家吧”
她不停地胡言乱语，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抱到了床上，还闻到了一股酒味。
（是喝醉了吗？）
我从冰箱里找来橙子和苹果准备做醒酒汤。
“主人，别走，抱抱我”
“好好好，马上就来”
算了，先陪她待一会吧。
“我真是笨死了，我还替她还钱，那些钱明明是要给我们将来买房子用的，我怎么那么傻啊”
“乖～乖～，你没有做错事呀，我知道你很善良的，一点也不笨哦”
大致是她帮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还清了债务，结果那个人恩将仇报，用她做妓女以及拍av的事疯狂侮辱她，甚至把一些很隐私的信息都发到了网上。她实在气不过就去找那个人理论，结果打了起来。
“有哪里不舒服吗？没受伤吧”
“没有，她根本打不过我”
搞不懂，明明她不吃米不吃面不吃肉，还天生蛮力。
唔，头疼，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觉。
“我好难受啊主人，就好像我赚钱很容易一样，那些外国人一点也不留情的，好几次我差点就被玩死了啊！”
（怎么都是你在说啊？我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说失联就失联，我差点也要去死了啊！你有安慰过我吗？）
我克制着自己，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已经没事啦，房子买不买都无所谓的，有你在就够了。而且那种人，没必要因为他们弄得自己不开心”
“我曾经把那些练舞蹈或体操女孩子都看做自己的姐妹的，为了给她们看病，为了能让她们的生活好一点，我把多少用命换来的钱都捐了啊。结果呢，那些男人骂我婊子，骂我骚货也就算了，她们也来骂我？！她们觉得我喜欢干这个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有花过你一分钱？你想怎样？我给你立个牌坊好不好？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但你呢？你对那些不认识的所谓的姐妹倒来感情了？你怎么不想想我啊？）
“起码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们这样嘛，肯定有不少领了你的捐款后很感激你的女孩子。多想想她们嘛，在她们眼里，你一定是一个超级善良超级伟大的形象”
“呜呜呜，我是真不想看到有女孩子像我一样沦落到这种地步啊，为什么都不理解我呢？我可从来没做过劝人入行的事啊……”
我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我真的好累。
“果然，全都是白费，我tm就是个婊子，我恨不得现在就被一群男的操死！——唔”
我把她压在身下，用一个吻堵住了她的嘴。
“那个，听我讲个小故事哦”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高三的时候，我很怕别人知道我在认真地写作业，想让他们以为我依然是个很散漫很贪玩的人，因为那样即便考不好也有理由开脱，如果碰巧考得好了，就更有吹嘘的资本了——看我没怎么学也比你们强”
“欸嘿嘿，主人也有这样的一面呢”
“不过后来想通了哦”
我撩起几缕她白色的发丝。
“为什么要对自己狠心到这种程度呢？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地切割掉自己的努力呢？那是多少个日夜的煎熬才换来的东西啊，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请不要把它们贬得一文不值，好吗？”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从床底的柜子里翻出了她曾经卖掉的蕾丝睡裙。
“这是你在我们第一次做爱时穿的”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我都看到了哦，你的忍耐，你的付出，你的善良，就算你要把过去全部埋葬，我也会把它们一个个挖出来好好珍藏的——那些曾经都是你呀，你在那里受苦，你在那里流泪，你在那里躲藏——你的一切，我都喜欢”17.破碎中的未来（3） 她狠狠哭了一阵子。
（快到十二点了啊）
“对了，那条围巾织好了”
中间的一大段是蓝方格与白方格组成的棋盘格，每个白方格上织着蓝色的熊掌印；两端的位置则是一整个正方形的纯色背景，蓝色的背景上是白色的小熊头像，白色的背景则换成蓝色的头像，最后在围巾的四个角挂上毛球。
我从抽屉里拿出围巾递给她。
“都怪你，说失联就失联，都没有机会送给你”
“主人！”
她从床上向我扑过来，但我已经没有力气接住她了，结果我们一起倒了下去。
“哎呀，疼疼疼，烦人”
“好可爱，谢谢主人，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别亲了，你还一直压着我呢，我快喘不上气了”
“啊啊啊对不起”
她马上跑到墙角，对着那里的全身镜把围巾戴到了脖子上。
“我好喜欢这个小球哦，毛茸茸的……”
我又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
『12月19日 23:58』
“我去下卫生间”
***
主人扭扭捏捏地回到了卧室。
她把手背过身去，好像藏着什么似的。
我看向主人，她却在逃避我的目光。
“那个，上次你给我看身份证的时候，我那个，我……”
（？）
“主人还想给我换个名字？”
“不是不是！哎呀，一提起这个我就……算了算了，总之我买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你要是嫌弃的话就扔掉吧”
她把一个绿色的小手机包怼给了我。
是用毛线织成的，带着一串珍珠挂链，边角是白色，中心的地方开出一朵白玫瑰。
“生日快乐，姐姐”
主人还没起床。
“唔唔，我好累啊，还想睡一会，你自己弄点吃的吧好不好”
“主人，再叫我一声姐姐嘛”
“不要”
“求您了”
“不要不要”
只能等到下次生日的时候了。
看起来主人是真累了，马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喘息声有点粗重呢，是错觉吗？
还是不跳窗户了，免得吵醒主人。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不知怎的注意到了垃圾桶里的一个被捏得不成样子的小纸团。
几乎要被揉碎了，那应该是主人在十分生气时做出的动作。
我小心翼翼地把纸团一点点打开。
潦草疯狂的字迹，主人平常写字可是既工整又端庄的。
——“杜镜月，你把我的心都撕碎了……”
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见到母亲。
（原来主人一直在隐忍着）
正在穿过嘈杂的门诊大厅时，一个人突然挡在我面前。
“你好，我叫凌霜雪，杜晨曦的同班同学。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谈谈”
完全不是在用可以商量的语气。
***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好多啦，谢谢姥爷”
“唉，咱家的女性好像都有痛经的毛病，真是让我乖孙女遭罪了啊”
“没有哦，这样还能请假回家一天～”
“想请假还不容易？我这九十多岁的身子骨往你们那学校一站，哎，什么假都能给你请下来”
“哈哈哈”
姥爷摸了摸我的头。
“但是啊，我觉得痛经的滋味的可不好受。那些买的药，要按时吃啊，现在条件好了，应该能调理好的”
“嗯嗯”
狭窄的屋子充满了中药的气味，姥爷站起身，端走了那个还剩一些汤底的空碗。
“小曦，作业单还是在铅笔盒里吧”
“对，再加上那个粉色文件夹里的卷子”
“好，我收拾收拾就去写”
“还有还有，物理的运动和力学题要用牛顿，不要用拉格朗日，老师会看出来的”
“行，放心吧，好好休息啊”
……勉强清醒了过来。
疼，好疼，好像肠胃被整个塞进了绞肉机里一样。
这就走马灯了？我还从没想过会被痛经疼死。
（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我趴在马桶上，强忍着呕吐感又咽下了几片布洛芬。
好冷，但却一直在冒汗。
视野被逐渐蒙上阴影。
疼痛一浪盖过一浪。
——在我的体内突然炸开了。
（月经，我CNM）
被耗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我再也叫不出一点声音，任凭身体砸在地上。
“啊！！！主人？！”
被抱了起来。
“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您去打止痛针”
（你去哪吃饭了，怎么才回来）
***
可算捡回一条命。
“对不起，主人，都是我不好”
“我没事的”
“骗人，您当时嘴唇都白了”
“……呃”
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想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又被她按了回去。
“不行哦主人，再躺一会儿”
“好好好”
之后她便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我的旁边。
“嗯？怎么了？”
“……对不起”
“好啦好啦，我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怪你呀”
她突然牵起我的手，莫名开始了碎碎念。
“『我前男友和我吵架：‘女人在找男朋友时不也会挑父母双全的吗？没有父亲或没有母亲都是非常被嫌弃的’。我在想你会不会也是因为和他一样的想法而离开了我。对，我就是孤儿中的孤儿，连活着都不配，哪里敢奢望爱情』”
心中猛然一紧。
“天，假的吧？你看到了？”
“读了好多遍了”
我真该把那个纸团烧了的。
（要和我分手了吗？）
感觉她应该在看着我，但我不想看向她。
“而且，我今天见到凌霜雪了，她和我聊了好多事情”
“凌……什么！！！凌霜雪！她怎么——啊啊啊！”
哪里会聊事情啊，凌霜雪肯定会把她骂一顿的。
完蛋了，一切都结束了。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想转过身去，但怎么也不能从她那里抽出手。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居然已经骑到了我的身上。
“别、别舔了”
“主人为什么要哭呢”
“我……不知道”
“让我猜猜可以吗？”
她扳过我的脸，我不得不看向她的眼睛。
是深海的那种蓝。
“我还是很感谢凌小姐的，要不是她，我至今也不会知道当时对您的公开表白让您遭受了那么多的排挤和孤立”
她把和我牵起来的手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然后拉到我们面前。
“虽然我很笨，几乎没上过学，但我会努力学习该如何爱您的。我很幸运，今天又比昨天更懂得珍视我们之间的爱情了。我向您道歉，我要把这些日子欠给您的安全感全都还给您”18.意定（上） 被她强行拉去见家长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不用的，她还一直想见主人来着呢”
“欸？！你母亲想见我？？”
“是的呀，不过她现在有点健忘，事情又多，直到今天早上才和我提起这件事”
“等等，那你早就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她了”
“嗯嗯”
“她支持我们吗？”
“不好说，我花了好久才让母亲记住了我决定要嫁给您。感觉她不怎么在意呢，但是没关系，我会继续软磨硬泡，直到她祝福我们”
“好啦好啦，不要折腾她了”
（只要不反对就好）
她换了辆新车，好像是电动的。
很快就到了医院。
“好多外国人诶”
她母亲的病房旁边基本都是留着金发的人，甚至有一种到了国外的感觉。
“他们还偶尔还会说中文，但我听不懂在讲什么”
她和一些人打好招呼，之后等了一会儿，房间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好紧张好紧张。
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她回头牵起我的手。
“我们一起进去吧。放松哦主人，我母亲很好说话的”
我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好明亮，里面出乎意料地宽敞。
满面笑容的慈祥老阿姨。
“呦！瞧瞧，这小姑娘长得多水灵！来，别站着啦，坐我旁边儿来～”
“好嘞，马上来——！”
“我就算了，我还是站着吧”
“主人别害羞啦”
看我不肯一起坐在病床边，她竟然直接把我拽去抱在了腿上。
怎么也挣脱不掉。
“哎呀，还好意思叫人家主人呢，不都是小曦在伺候你嘛”
“啊啊啊我有在学习的”
“我没做什么的，我……”
接不下去了。
我果然依旧是个社恐。
“你好啊，我叫陈淑兰”
“您好，陈阿姨，我叫杜晨曦”
慌忙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名字真好听呀，我这人自来熟，可以叫你小曦吗？”
“嗯！可以！”
“哈哈哈主人太紧张啦，身体一直在抖呢”
她抱得更用力了，对我一顿乱亲。
我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作了嗷，将来还想不想嫁给人家了”
“主人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讨厌我的，对吧？”
“不讨厌的……”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看向陈阿姨。
“我永远爱您的女儿，请让我们在一起吧”
陈阿姨笑了，艰难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摸了摸我的头。
“嗯！你是个好姑娘，我祝你们幸福”
我惊喜得差点说不出话。
“啊谢谢阿姨，我会照顾好您女儿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光有祝福可不够哦，我们很穷的，快给我嫁妆”
“哎呦呦，咱闺女还成了小财迷了。行，我待会儿就去办”
“别别别，我会自己赚钱养她的，您还要住院”
“好啦好啦”
陈阿姨打断了我的话。
“小曦啊，我今年九十七岁了，已经活得够久了。人年纪一大，所谓的生活，也不过是混日子，每一天都是在重复着前一天”
竟然九十多岁了，完全看不出来。
她好像有些累了，又依在了床头的靠枕上。
“只有当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时，我才能感觉到生命的流动”
她的措辞由口语切换到了抒情。
“你们能幸福，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治疗了”
正当我要开口回答时，陈阿姨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移了话题。
“闺女啊，你出去一下呗，我想和小曦单独聊一聊”
“啊？！不行，我也要听！”
“乖啊，我不会为难人家的，卖我个面子吧，好不好？”
“没事的”我转过头低声对她说。
“讨厌讨厌，那我回家了”
“哎呀，你看这，真是被惯坏了。在外面等一会儿就好哈，马上就完事儿”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陈阿姨。
“小曦，不坐着吗？”
“谢谢您，不用了”
还是站着更好受。
“啊呀，我这岁数真是大了。今天干过啥，到了明天睡一觉起来，有可能什么都记不得了。趁着现在精神还算不错，我想把事情都交代完，可能没头没尾的，先给你道个歉吧”
“您太客气了，请不要在意，我会认真听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小曦啊，你也能看出来吧，她和我这个老婆子长得一点也不像，小苏……镜月，是我和我两年前去世的丈夫一起领养的”
“！”
太紧张了，我真没注意到。
“不过不用担心，她也是知道的，毕竟我们领养她时她已经快16岁了。那会儿她招惹了一些不该惹的人，不能继续留在艺术体操的队伍里了”
陈阿姨的目光看向别处。
“刚认她做女儿时她根本做不了别的营生。她只有几个月大时便被遗弃了，孤儿院里的人发现她的身体出奇的软，非常有天赋。结果就早早荒废了学业，被送进去训练了”
“真是可怜啊。你看我都死到临头了，一天不吃碗面都浑身不自在，她一个小姑娘，却那么多年都在节食、都在遭罪啊。最后还把吃尽苦头换来的骄傲、换来的美，明码标价地出售给别人了”
“哈哈，我看出来了，你是在问我，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做那种出卖身体的行当吧”
“我虽然老糊涂了，但还不至于认为这条路对她来说是个好选择”
“那会儿我丈夫还活着，真的是把她惯坏了，我们年纪实在太大，又没有别的子女。而且总被一种负罪感困扰，我们明明还有能力，不该对这些事袖手旁观的”
“我们没有公开募捐的资格，只好开了个新账户，把一些钱存在那里，用来帮助那些谋生艰难的退役运动员，不过也没那么严格啦，能帮一个是一个嘛”
“我们不太会经营，而且早就没什么像样的收入了。以前在国外开过一家公司，十多年前就卖掉了。终于在我丈夫去世那年，捐款彻底搞不下去了”
“有些人呀，宁可把钱捐给寺庙去烧香，也不愿意去捐给那一个个实实在在的人——咳咳咳”
“啊，谢谢了小曦，喝口水好多了。再等一下，我马上讲完”
“也早就预料到了，没指望这东西能存在多久。但没想到的是，她还对我们有样学样。我真是老糊涂了，轻信了她在做模特的谎话，等察觉到她在靠出卖身体赚钱做慈善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性子真是太烈了，想做的事马上就要做，完全不顾后果”
“你就当成是一个临死老太婆的胡言乱语吧——我对她的未来相当悲观，卖出去那么多片子，她现在几乎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们也教导无方啊，竟然还让她随了我们那股穷折腾的劲儿。尝到了赚快钱的甜头，她还能老老实实地干正常的工作吗？而且她会甘愿失去挽救别人的命运的机会吗？我看不出半年，她恐怕就会继续出去卖的”19.意定（中） 好久啊……
她们在聊什么呢。
虽然凑近了房门，但还是什么也听不到，隔音效果太好了。
我蹲在地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主人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妓女。
她甚至还买下了那件衣服。
差点忘了，她是我的粉丝来着。
主人应该早就知道我要引退了吧。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付出。
同居的第一天，主人把我的那么多件衣服全都一一整理好。她准备了一些不同颜色的卡通贴纸，把它们贴在柜子上，用来给衣服分类。我们的房子太小了，衣柜自然也不多。对于我的衣服，只要是能挂起来的，她都会用衣架挂起来；而她自己的衣服则被她迭起来放进了收纳箱里。
我抗议她的这种做法时，她会说我的衣服比她的漂亮，出褶子的话就太可惜了。再向她争辩时，她就会用撂挑子威胁我：“那我不干了，以后衣服都让你来迭”
她其实是懂我的，如果让我从一摞迭好的衣服里抽出一件的话，我会让那一整摞衣服全都散开。
主人本来只想在卧室铺一张普通的厚地毯的，但还是迁就了我，买了一张特别毛茸茸的白地毯，结果经常让我弄脏，每次她都不厌其烦地去替我打扫。
知道我习惯节食，她会变着花样地做一些基本只有水果和蔬菜的食物，玉米烙、芒果布丁、橙子酸奶碗……
我大概能猜出来。
主人好像在说：“我能照顾好你，你有没有工作都无所谓”
（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房门打开的吱呀声。
“……亲爱的”
主人在叫我进去。
“闺女，还有小曦，这段时间啊，你们就不要来看我了”
“欸！！！为什么？”
“哎呀，小点儿声，你看人家小曦多稳当”
生气。
“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找我的时候发个视频就好，下午到傍晚这一阵儿我肯定醒着的。而且人家小曦对你多好啊，还给你租房子，多陪陪人家，嗯？”
“……”
“小曦也跟我说啦，过段时间，等放寒假的时候，要回老家祭奠一下亲人，你和人家一起去，听见没有？”
“啊？！不用的阿姨，我家太远了，又是农村，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说好啦，可不许自作主张放弃治疗什么的”
“……听我说话呀”
母亲平静地看向我们。
“你们还年轻，会认识更多的人，会见识到更大的世界”
她摆摆手。
“走吧，走吧。我要休息了”
***
这段时间都没什么事情呢。
母亲在好好养病，也没人来找我麻烦。
只有我和主人甜蜜的同居日常?
直到今天。
“我要和你吵架”
“欸！！！！！！”
怎么买菜回来后突然变成了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为什么？不要和我吵架好不好，您是我的主人，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您可以命令我，我会改的”
她抿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继续做吧”
“？”
“你，继续做妓女吧”
天旋地转，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您的命令吗？”
“这是吵架”
我起身要走，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不过我马上就甩开了她。
她没有追过来，反而跑到了落地窗的旁边。
“你要是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活了”
说着，她打开了一扇窗户。
我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吵架？好啊，我和你吵！！”
我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关严了窗户。
“我没听错吧？我是您女朋友欸，我将来要嫁给您的，您让我去做妓女？您是认真的吗？”
我咆哮着，她却温柔地抱住了我。
“对不起，这件事必须要解决。起码今天，请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了。
“我要和你聊一聊关于我们未来的事，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未来？）
“你昨天又去给人捐钱了吧”
“最后一次了”
什么也瞒不过她。
“我没有资格反对，那些都是你赚的钱。但你想好了，早晚有一天，你会花光自己的存款的。到那时，你准备怎么办？”
“不捐了”
“真的？”
“肯定真啊。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的钱也有好多用来买衣服和化妆品了，自己都不够用，当然不会给别人”
突然有好多话自己说了出来。
“还有还有，我会去找一份工作的，去做模特！我有经验的，一定能被录用。我会攒钱，我们将来要在海边买一个大房子，我最喜欢海了，我们要弄一个两层楼高的大落地窗。我们还要去国外结婚，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要请好多好多的朋友，要……”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流泪呢？）
我无力地跪在地上。
我知道的，我已经完了，我不过是想趁着最后的时光做一个关于爱的梦罢了。
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不知何时，我已经靠在主人身上痛哭了起来。
“落地窗、海景房、婚礼……我都记下了，还有什么，请再告诉我一点可以吗？”
“没啦！！！！什么都没啦！！我不能和您走到未来的！！”
我被轻轻放倒在地毯上。
她缓缓地舔着我的眼泪。
“亲爱的，你忘了吗？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怎么可能啊？！我这种人——唔”
她捧起我的脸颊，吻了过来。
“不许再说什么‘我这种人’哦，你是我的世界，你是我的宝贝，而且永远都是”
我想反驳她，却早已泣不成声。
哗啦啦——
一封封信件从本该拿去买菜的袋子里倒了出来。
“你把原来的账号都注销了呢”
“？”
“我撒了个慌，说你最近很难受，然后用我大学的地址把大家的来信都收集了起来。你看，是那些你曾经帮助过的女孩子们，她们都在担心你”
“呜呜我……我不看！”
“那我读给你听”
“给我啊！”
我胡乱地哭喊着，从她的手里一把夺过信。
我现在的表情肯定相当扭曲吧。
“她们有的因为你才治愈了伤病，有的因为你才能对抗残疾，有的因为你才不至于草草地沦落风尘……是你在用你的不幸给她们搭建起了希望”
“呜呜呜”
她把脸埋到了我的脖颈。
“我是你的港湾，不是你的牢笼。只有你才是你自己的主人”
“陈阿姨和我说过你的性子很烈呢。不过没关系，我每天都会找来新的爱意，你尽管去燃烧它们，因为我对你的爱永不停歇，永不枯竭”
“你很喜欢我叫你姐姐吧。不过现在还不行哦，能让我叫姐姐的人不该是个和我一样的、只会围着爱情打转的、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她应该是这样的：纵使万人都要将火熄灭，她也要将此火高高举起；纵使黑夜无边无际，她也敢独自一人迎战风雨和雷电”20.意定（下） “啊啊，主人太宠我了，不用帮我穿高跟鞋的”
“我担心你摔了呀，每次你自己穿的时候都要一边站着一边把脚抬起来弄”
主人蹲在我面前，很熟练地为我系好了鞋子长长的绑带。
“不过你的平衡感是真的好呢”
“当然啦，我可是专业的”
我搂住主人的脖子。
浅浅的一个吻。
“谢谢主人，我永远爱您”
***
她一直很在意我几个月前进急诊时是凌霜雪签的字。
所以非要拉着我去签双向的意定监护协议。
不过我觉得用处不大，在医院谁出钱谁就能签字的。
（……要是我先死的话，倒是希望她能把我的器官捐了）
陈阿姨联系好了车，先带我们去店里取婚纱。
之前我和她已经去试穿过了，并选好了各自的款式。
但我们做了一个约定：不告诉对方自己的妆容，而是等到去签字那天再给彼此一个惊喜。
肯定要选轻婚纱。
去公证处还要走一段距离，拖着长长的裙摆太不方便了。
终于换好了，我试着走了几步，熟悉一下穿高跟鞋的感觉。
8厘米，我从来没穿过这么高的——不对，我从来都不怎么穿高跟鞋。
不得不说，我真是佩服她，她只要不开车就肯定不会穿平底，高跟鞋对她来说简直和器官一样，完全不会束缚她的活动。
而我现在如同被戴上了刑具，几乎失去了正常走路的能力。
就是为了这支漂亮的细鞋跟。
我试着把身体重量都集中在足跟，再把步子迈得小一些，勉强可以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了。
手机收到了她的消息，问我可不可以见面。
我发了一个“我来了”的表情包，卡通小兔子系列的。
（希望她能喜欢吧）
***
“唰”的一声，帘子被拉开，主人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白皙的缎面、齐地的长裙、倾斜的一字领。
主人缓缓向我走来，每隔一步都会完整地露出她一只笔直修长的腿。
裙子只在那一个地方高开衩，而且分衩处很自然地折迭成了如同花团一样形状。
温柔、妩媚，不对称的设计又好像显示着主人敏捷的灵气。
不过她走得有点慢呢，而且似乎不好意思看我。
我冲上前，牵起了主人的手。
“主人，您好美，这件婚纱就是要穿在您身上的”
***
太突然了，我被她吓退了几步，还好有她拉着手，我没有摔倒。
这个距离正好方便看她。
一身明亮耀眼的白。
流光溢彩的V字领、层层蓬松的网纱短裙、绸缎绑带的尖头高跟鞋。
缤纷锦蔟的花环头纱。
一圈套一圈的双层项链下，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垂落在脖颈。
（不好不好，光顾着看了，我还没回应她呢）
“那个……谢谢你借我钱租婚纱，我会还的，你如果觉得满意就太好了”
“唔，我不满意，今天不要谈还钱什么的，请您再换种说法”
“欸……”
我只好全力地重新组织词语。
“这是你为我买下的美，我一辈子只给你一个人看”
“呀啊！”
她激动地抱了过来。
“我这就把它买下来，今晚您要穿着婚纱和我做”
“诶呀快到时间啦，不要浪费钱了”
我拉住了转身跑开的她。
原来她的婚纱后面是大露背的，她的一袭白发自然地流泻着，在它的尽头是一个华丽的蝴蝶结，并垂下两条明快的白色丝带，会随着身体的动作飘舞起来。
“你也好美，即便我之前完全不认识你，今天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我也会爱上你的”
我将她揽在怀里。
***
主人果然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呢。
取来了手捧花，我扶着她做进了车子的后排。
“主人这个是多高的？”
“8厘米，你的呢？”
“12”
“欸！！！！！我真的不配做女孩子了”
“哼哼，主人也有很青涩的一面呢?”
我挽起主人的手臂。
“走不稳也没关系哦，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
车子里满是百合花的芳香。
喇叭状的乳白色花叶簇拥着长长的嫩绿色花丝。
车窗外的一排排高楼大厦被甩在身后，她和我依偎在一起。
“我会找个好工作的，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起去国外领到货真价实的结婚证，还要办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
“嗯，我相信主人”
——————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是个人渣，竟然让深爱着自己的女朋友去做妓女”
“主人，不要这么说啦，我已经想通了”
哭了一阵后，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我又无路可走了呢，感觉和刚被赶出艺体队时一模一样啊”
“主人听说了吧，我是被收养的”
“当时我非常的自暴自弃，认为那对老夫妻就是在假惺惺地对我好。我打碎了他们贵重的瓷器收藏、摔坏了他们珍藏几十年的小提琴、而且无论何时，我都直呼他们的名字——王奉天、陈淑兰……可他们呢，瓷器碎了就说岁岁平安、小提琴不能再拉了就说正好把树木还给泥土、被我呼来喝去就说多亏我提醒了他们的名字，免得老年痴呆的时候忘记自己叫什么……”
“直到现在，我都很恍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们四处求人，花了大价钱治好了我曾经自残留下的伤疤；拖着衰老的身体带着我全世界旅行；给我找了一份模特的工作，不管我做得多烂都会想尽办法地夸我”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我无论怎么闯祸他们都不会责骂我，只会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差不多是两年前，我真的好后悔，直到王奉天先生病逝我都没能叫他一声父亲，而他甚至还把本来用于治病的钱都给了我，我却用来买奢侈品”
“他们明明不信教，却比任何人都要虔诚”
“我也好想像他们一样，每年靠着专利费就能很轻松地赚到钱。可我真的没有那个能力，连拍AV我都拍不好，喝再多的媚药我也做不到对男人发情。最后就去搞SM了，毕竟不太需要演技”
“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因为身体很软，有些刑具只能用在我身上，甚至就是给我设计的，所以我总能开出很高的价格……”
“哼，不过我现在依然是个坏女孩哦。他们满打满算也只照顾了我五年而已，那我就再替他们做五年的烂好人吧”
“尽管去做吧，亲爱的。之后的人生我会照顾你的”21.挥别(1) “你好姐妹，那个……请问你们是拉拉吗？”
签完意定监护协议后，我和她又在摄影工作室拍了一些照片，刚把婚纱还回去就被叫住了。
“是的哦，怎么了？”
“没什么的，请不要误会。我们也是，刚才在公证处遇见过的”
那岂不是跟了我们一路？
我牵起镜月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跟她们多说话。
“对不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还是赶紧回家吧。
“诶，我们没有恶意的。S市只有那一个地方可以办非亲属关系的意定监护，真的是偶遇……”
（随便）
我撑起遮阳伞，准备带着她走到街上。
回程的路我们不穿婚纱，就让陈阿姨找来的车回去了。
“只是看过一眼就觉得你们好幸福，我们简直快羡慕死了”
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孩子竟然跟着我们跑了出来。
“你们也知道吧，同性恋在个社会是不被接纳的，我和姐姐已经因为出柜和各自的所有亲人决裂了。可是我们还是想找一些人分享喜悦，能让我请你们去附近的餐厅里一起聊一聊吗？”
镜月拉住了我。
“主人，不用那么戒备的”
***
“什么？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嗯嗯，不过已经同居两个星期了哦”
她和那两个人很热烈地交谈着。
该说不愧是天然属性的大美女嘛，很快就能和陌生人熟络起来。
“有在养猫吗？”
“不行的。我们租的房子还不到20平，实在太小了，而且这边蟑螂什么的又多，经常要喷杀虫剂，完全养不了的”
“是的呢，主人养我一个就够了～”
我们不禁都笑了。
“其实我们也差不多。S市房价真的贵死，打工几辈子也买不起。啊对了宝宝，我们租的是多少平的来着”
“40吧”
“唉，有时好羡慕网上的那些人，现实中的拉拉真的会那么富裕吗？”
“是啊，打工几辈子也买不起房子，想要在大城市立足可太难了”
“好啦主人，不要想这个啦，只要能住在一起就好哦，别说20平，就算是10平也没关系”
她倚靠在我的肩膀上。
“……谢谢你，亲爱的”
那两个女孩子倒是悲观了起来。
“我毕业之后已经工作快4年了，可还是没什么起色。感觉女性很难找到什么高薪的岗位”
“姐姐已经很优秀啦。我甚至都不敢指望什么高薪，只求工资能付得起我们的房租”
心忽然凉了一截。
再过7年，等我也是26岁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未来，依然飘忽不定。
***
和主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我们都吃得很饱，准备先洗澡了。
刚同居的前两天，主人还是有点不愿意和我一起洗的，理由是卫浴很小，两个人太挤了。
很符合她风格的思考方式。
但是现在已经被我调教好了。
“啊完了完了，我把护发素当沐浴露用了”
“哈哈，主人一旦离了眼镜就变得很可爱呢”
“哎呀，谁让它们都是白色的瓶子”
洗完后我们坐在小凳子上互相涂身体乳。
狭小的隔间中依然是雾腾腾的。
“离我近一点，我看不见了”
“来啦来啦”
主人一开始当然也是打算各涂各的，被我强行涂了几次后便顺从了，现在甚至还会来主动找我。
对付她这种偶尔的倔脾气，就该直接上手的。
我向手心挤出一摊身体乳，揉搓了一下，抹在了主人的小腿上。
“主人，我越来越熟悉您的身体了呢”
“怎么样？觉得我哪里好吃呀？”
“唔，果然还是胸吧”
“……真诚实”
最后就是讨厌的吹头发了。
主人先用厚厚的吸水毛巾为我简单擦一遍。
“欸！公司竟然这么有良心，刚刚把违约金退给我了”
“这么好——啊不对，总之不是奸商吧”
“哼哼，还算他们识相咯”
觉得玩手机没意思，我又换成了平板看综艺，主人则在身后为我的头发涂精油。
她之前说，涂精油的动作和包饺子时把面团搓成长条的手法很像。
我不太懂，我都不怎么吃饺子。
“用来买什么好呢……说起来主人喜欢红酒吗？”
“没尝过诶，但我喝不了酒的，一口就醉了”
“没事的，度数不高哦，而且很香很甜。我们明天一起喝一杯吧?”
王先生还活着的时候，母亲和他在晚饭后总会一起喝，每次也要把我叫上。
他们的收藏最后都被我喝光了……
“我要是耍酒疯可是会咬人的”
“是吗？那更要喝了，我很喜欢被主人咬～”
“好好好，受不了你了”
主人一边抖动着我的头发，一边让吹风机的暖风自上而下地顺着发丝的方向吹过。
靠近发根的地方风力小，后面就越来越大了。
差不多吹干后，主人又为我涂了一遍精油。
“主人真的好有耐心呀，我自己弄的时候从来不会涂两遍的”
“这么漂亮的白发当然好好保养啦”
洗完澡后没什么干劲了，最后依然是主人打扫我们掉在地上的碎发。
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要帮忙做家务。
躺了一会儿，主人还没进卧室。
（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马上跳到厨房，跑到卫浴的门口，发现主人正在洗我们的梳子。
“哇啊！你吓死我了，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自从那个小窗下面铺了垫子，我跳下来时的声音就小了不少。
“主人，我好爱您?”
“知道了～我也爱你”
***
“对不起，主人。最近公司让我重新经营账号，我可能也要和您稍微吵一下架了”
“？啊对，是我借你的名义让粉丝写信安慰你的事情吧。我道歉，是我不对”
我把手机递给她。
“和主人聊天总是很舒服呢”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吵架的”
以为会很晚了，没想到才8点多。
（还有什么事情）
不过手机正被她用着，看不了备忘录。
手机……对，还没擦手机。
“之前还是天真了，总觉得主人不会背着我干坏事的”
“啊，哪有。而且也不都是坏事哦，我会为你的生日准备惊喜的”
很寒酸的惊喜。
她把手机还给了我。
“主人，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惊喜”
“嗯？为什么？”
“您如果说4点会为我准备礼物，那我3点就会感到幸福的”
“哇！《小王子》！”
我从床上立刻坐起来。
“你也读过？”
“算是看过一遍吧”
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我跑到书桌，从上面的收纳架中找出一本书。
“看！这是当年圣埃克苏佩里和他的妻子龚苏萝互相写的情书，快躺下，我读给你听”
“……欸”
翻到了做标记的那一页。
我清了清嗓子。
“要读了哦”
“好的主人”
她闭上了眼睛，白发陷在枕头里。
“『我的妻子，我的伴侣，我的宝藏，我对您忠心耿耿。我要带您走遍异国他乡，一起驯服满天星辰。若是有炎热的夜晚，我们便会在露台上栖息，将整片天空的恬淡与温柔盖在身上……』”
正要往下读的时候，她突然一把将坐着的我拉到了床上。
“好浪漫呀，主人，我也向您这样承诺”
她扑在我的身上，脸埋进胸口。
“我要带您走遍异国他乡，一起驯服满天星辰”22.挥别(2) 同居的日子越久，就越是佩服主人。
只要不是月经的时间，她似乎就有用不完的精力。
（明明昨晚都要把身体做散架了，今天还是能早起做饭）
一壶水果茶，两份在锡纸碗里的焗玉米，一碟蔬菜沙拉。
主人的摆盘总是很整齐，会把每种蔬菜各自排成一列，所以颜色不会混在一起，看起来像彩虹一样。
“主人，我想吃酸奶碗”
“乖，亲爱的，早上还是吃些热的吧好不好”
自己好像越来越任性了。
之前翻主人的空间相册，很多都是各种各样的炒菜，她应该是不太吃这种轻食的。
“这次我换了做法，煮茶的时候加了蜂蜜”
说着，主人端起玻璃壶给我倒了一小杯。
柠檬百香果的。
“主人，您已经被我看光了哦”
她没有睡衣，只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衬衫。我曾开玩笑地说这在网上叫做男友衬衫，她倒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像捡了便宜似的推荐它，因为不到15块钱就能买一件。
而且今天她里面没穿胸罩。
“少来，我不早就被你看光了”
“啊啊，说得我好像变态一样”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欸！？您又和我拌嘴……”
***
“等一下，主人，这次我来刷碗”
“？不用了”
“让开让开”
然后就被她从水槽旁边挤了出去。
怎么今天突然要做家务了，以前可只会一边看平板一边乐。
我去楼下取快递，顺便扔了垃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刷完了。
“不是吧，怎么碟子还是有点黏糊糊的，而且筷子的方向也放反了，哎呀，你看这里，水槽旁边也要擦一擦的，不然都是洗洁精的泡沫——”
“啊啊啊我受不了您了！！”
她一跃跳进了卧室，咣当一声，狠狠地关上了窗户。
（唉，先收拾吧）
“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想惹你生气的”
“哼，您和您的碗一起过吧，居然现在才来哄我”
她躺在床上，侧着身子把脸朝向墙的那一边，无论怎样也拨不动她。
“亲爱的，谢谢你帮忙做家务，真的很体贴呢。早上的自来水有些凉吧，可以把手给我吗？”
好在她没有抗拒我握着她的手。
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相信我们会越来越幸福的”
想抱着她，但又担心压到她的头发，最后只好用我脸颊蹭了蹭她的脸颊。
真羡慕有些人能很自然地说出非常亲昵的称谓，要是我每天也“宝宝”“宝宝”地叫她，会不会好一些呢。
说起来我竟然已经习惯了她叫我主人，终于成变态了。
（要叫她姐姐吗？）
正在想用什么新方法安慰她的时候，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要去哪里？”
“卫生间”
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看样子应该已经消气了。
回来的时候，她落在床上的动作似乎比平常更猛烈，差点把我弹起来。
“主人，请把手给我”
“？”
还没来得及反应，右手已经被她一把抓了过去。
有点湿漉漉的。
她拿来自己的护手霜，在我的手背上挤出了一点。
“啊！！！你这个好贵的，自己用吧”
想把手抽出来，但手腕依然被她牢牢地握着。
她轻轻地揉开乳液。
“不许这样说哦，我买来就是为了一起用的”
她又在其他的地方挤出了护手霜，接着依次揉开。
“我希望主人在想起我的时候，心里会充满快乐的事情”
***
主人最近找到了个新兼职。
大概是买家把不会的题拍照发给她，她做完后再把他们教会。
早上的小吵架结束后，主人便开始做她的事情了。
她坐在书桌前，在白纸本上很熟练地演算着，全是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情——主人的左右手都可以写字，右手写得会稍微慢一点。
明天就是主人的生日了，1月10日，摩羯座。
查手机的时候发现她的两个异性朋友为了庆生要请她下馆子，但被主人拒绝了。
也是没办法的嘛，主人要和我一起的。
（朋友……）
主人被我公开出柜后，似乎只有那两个人还能和往常一样对待她。
“主人，您会把我介绍给您的朋友吗？”
“嗯？我没什么朋友的。凌霜雪？可我已经和她绝交了，剩下还有……”
“男生也没关系的”
“真的嘛？！你不讨厌他们？”
“您把我想象成什么了？”
“唔，但现在估计是来不及了，等2月底开学时再说吧”
“明天！明天可以吗？我们一起为您过生日”
“欸！！！！”
主人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沉重。
“我和他们没有很特别的关系，就是之前打游戏认识的。你如果在意的话，那我就不再跟他们聊天了”
生气生气。
我转了一下主人的椅子，坐到了她的腿上，面对面地看着她。
“连您交朋友我都要反对，难道我的爱就这么劣质吗？”
“对不起，不要发火，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紧紧地抱住她。
“起码到后天为止，我不会再闹脾气了。主人，请按您喜欢的方式开心地过生日吧”
***
中午我们做了酸奶碗。
很感谢她总是会买来各种各样的水果。
不过实在有点多了，冰箱的冷藏都要被塞满了。
西柚真是不方便摆盘，形状根本不规则。
只好用芒果块和蓝莓掩盖一下了。
谁让她喜欢吃呢……
说起来，西柚和芒果——这不是杨枝甘露的配方吗？
但如果真的做杨枝甘露，她多半不会喝吧，毕竟她坚持节食从不喝奶茶。
“哇，好漂亮，主人先别吃，我拍张照片”
我倒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吃完了午餐，她准备去买红酒。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
“欸？主人不去吗？”
“累了，我想睡觉”
其实是因为她刚换的那辆新能源的轿车，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坐久了就会有种呕吐感。
奇怪，明明油车我都不晕车的。
“啊啊，好寂寞啊，这样的话可就要将近三个小时见不到主人了”
“对不起嘛，亲爱的”
她抱着我的手臂仍然不肯松开。
“……要遥控我吗？”
“可以吗？主人别骗我”
“我后悔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不准后悔，我这就给您戴上”
我真是嘴欠。
算了，估计一小时就没电了。
被她塞了跳蛋后，我们开了语音通话。
结果她还是不放心，又用贞操带锁住了我。
（总之没有脚镣和手铐就好）
“快走吧，不然回来时会堵在晚高峰的。还有，不要总想着玩我，专心开车”
“知道啦知道啦～”
***
“我回来啦”
主人就坐在门口，看到我后马上站起身接过了我手中的礼盒。
“还知道回来啊你，快给我解开”
“啊抱歉抱歉”
和母亲视频了一会儿，耽搁了点时间。
主人还是不擅长生气，虽然没再说话，但已经去厨房清洗我新买来的酒杯了。
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做，感觉主人是有一点M属性的。
可能是不太喜欢这种玩法吧。
“看，主人，我还买了苹果酒，是很漂亮的琥珀色哦”
主人满脸好奇地接过它。
“原来苹果也可以做酒啊”
“是的呀”
正准备开一瓶的时候，主人却到床上去了。
“都怪你非要用自定义波形，我真是怕了你了，等我休息一下再喝”
“欸，主人明明叫得很舒服的”
“没有”
“而且还高潮了”
“没有没有”
又开始嘴硬咯。
我也爬到床上，抓紧主人的手，把她压在身下。
用舌尖舔了舔她的脖颈。
她舒服地喘着气，没有任何反抗，仿佛已经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我明白了，主人原来是喜欢有很多肢体接触的SM呀”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我受不了你了，我要去喝酒！”
结果像置气似的，主人倒了满满一杯。
“等等，主人，不能一下子喝那么多的”
“我觉得不多吧，而且这种杯子也装不了多少……”
“欸欸”
“确实好香呢”
然后就喝醉了。
她有气无力地咳了几下，接着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毯上。
一动不动。
（已经睡着了吗？）
我轻轻地抱起她。
“……姐姐”
（我听错了？！！！！！！！！！！）
主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撩起我的头发。
“你真是个坏女人，我珍藏了十几年的身体，竟然被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主人，您喝醉了，快点休息吧”
赶紧给她盖上被子。
好迷离的眼神，太反差了，主人平时可是非常端庄的。
“烦人烦人，姐姐真烦人，我才没醉！”
她一脚把被子踢下了床，不由分说地搂起我的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当然啦，我永远不会离开您的”
她没有回应，而是马上凑近了我的耳朵。
“不行的，姐姐，我好担心被你骗了呀?”
她的声音轻柔甜腻，似乎我脑中的每根神经都被渐渐裹上了一层糖衣。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要让我的身体刻上姐姐的印记，只要想起你，幸福就会溢满全身。来吧，姐姐，我是一辈子都供你栖居的田地，请尽情地犁遍我的每一寸肌肤吧???”
“欸欸，还没认识主人之前我就已经这样了”
“那更要去了，你之后还要去看阿姨的吧，要是她看到你腰疼的话又要把你赶出来了，走走走”
上次就是因为看她一直咳嗽才强迫她回去好好休息的。
“啊～”
然后她被我拽去了一家理疗店。
也不准确，毕竟是她开的车。
“谢谢主人，不过其实不用导航哦，我知道那个地方的”
“……好”
她看向前方，一边推拉着换挡杆，一边熟练地转动着方向盘，她的白色轿车很平稳地行驶着。
真羡慕会开车的人，我怕是永远也学不会。仅仅是坐到驾驶位上，脑子里就已经充满了自己撞死人的画面。
“唔～?，好舒服呀”
付完钱，我又坐回到了她身边的塑料凳。
今天她穿着牛仔短裤加白衬衫，在这个季节还是有点少的，不过她好像不怕冷。
最后做了个电针理疗，她俯卧在床上，理疗灯照射在她扎了几根针的后腰，从那里又有几条电线连接到一旁的仪器里。
“这里好像还能按摩欸，要试试吗？”
“别别别，主人可别吓我，我最怕按摩了”
“啊，这样嘛”
瞥见旁边的床上的女孩子正在被壮汉按摩师又按又推，换我我也受不了。
白化病人的皮肤是相当脆弱的，虽然早就知道理疗灯是红外线，但还是杞人忧天般地担心她会被晒伤。
（我真是没救了）
“哈哈哈这条视频好有意思，我转发给主人啦”
她把一只枕头垫在胸口处，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用她稚气的声音笑了起来。
“嗯？我看看”
转身去拿包，就在这时，那个壮汉按摩师凑到了我们的床边。
我马上挡在了他面前。
“不好意思，请不要误会。我们店最近搞优惠，这个小姑娘也是旁边那所艺校的舞蹈生吧，可以免费按摩的”
“对不起，不需要”
我死死盯着他。
“欸，真的免费吗，那帮我按按腿吧”
（？？？？？）
“让我猜猜，你应该是h大的学生吧”
“猜对咯，主人可是985的学霸呢”
“？你怎么知道的”
“这边经常会有你们学校的学生来，见多了就能感觉出来了”
之前在表白墙上也总看到有人发贴，说一眼被出租车司机认出是h大的学生，真有那么明显嘛。
我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
“有的小姑娘可怜的很，早早就把腰练坏了，才十几岁的年纪啊，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啊？学校不管吗？”
“主人还是有点理想主义哦，这种事情好多的，大家都习惯了，摊上只能自认倒霉”
艺术生……明明和我是同龄人，却像生活在一个我从未知晓的世界里。
隐约感觉到一幕惨烈艰苦的悲剧正在缓缓向我展示它的第一帧。
“可不是嘛，要我说，她们的那些父母也真狠心，有的根本不是那块料啊，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
“是啊，关节的软骨几乎不能再生的，用一点少一点。有些人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像对待马戏团里的猴子，一边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边干着最不要脸面的事”
听到她的话，我突然想起了那次玩柔术sm的事。
不禁摸了摸她的头。
“真对不起，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些……”
“欸，不是这个意思。没什么的，我的身体本来就很软，起码现在没有伤病哦”
应该还有好多我不曾注意过的地方，但是幸好，我在渐渐了解她。
之后她就要回到医院了，似乎还有别的事。
“不用送我啦，你赶紧走吧”
“主人生气了？”
“没有”
“那我不去医院了，我们一起回家”
（你果然还是不懂呢）
“听着，我可是相当嫉妒你还有一个爱你的母亲的，如果换做我的话，我也会在她住院时陪着她的”
我家的户口本上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要去买菜，不顺路的”
正好旁边的站点来了辆不知道去哪里的公交车，我赶快扫码走了进去。
又回到了我们那个18平的出租屋。
下意识地来到了那个厨房和卧室之间的小窗户旁。
她几乎从来不走卧室的门，也不喜欢穿拖鞋，而是经常拉开这个隔窗跳来跳去。
（这里还是铺个垫子吧，感觉她的脚总是凉的）
房间里的物品越来越多了，好像只有她没在这里时我才能把心思放在家具上。
先打扫房间，然后继续编围巾，就快要准备好了……
***
惹主人生气了。
晚上回去一定要道歉。
（虽然还是不清楚为什么她会不开心）
母亲大概一天能清醒6个小时左右，各式各样的人都聚集在她的病房门前等着她，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顺手拿出手机，发现公司那边的人发来了消息。奇怪，明明都跟他们说了再也不干了。
「又有人骂你了」
「骂我的人多了，不用你告诉」
「这次不一样，好像是你上个月帮忙还钱的那个，是个舞蹈老师来着吧」
「怎么可能？」
「你看，甚至把你车牌号都拍下来了」【图片】【图片】【图片】
“『臭婊子，靠卖逼赚了几个子儿就飘上天了，好歹也是当年国家队的，真给咱艺术体操的人丢脸，赶紧被操死得了……』”
还没读完，双手就止不住地颤抖，视野开始急剧缩小，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文字似的，再也连成不了句子了。 16.破碎中的未来(2) 整整两天，她没有回来。
消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完全联系不上。
（又被甩了吗？）
钩完了最后一针，我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死法。
之前总是惊讶于薇薇竟然敢用跳楼的方式来自杀，但是现在的话，说不定我也能凑齐足够的勇气了。
17层，从这里跳下去肯定没有活着的可能。
突然想写点东西，欠下的网贷还不上了，必须要道歉才行，不能像之前一样一死了之了。
结果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对她的埋怨。
埋怨……事到如今我也不恨她，我一定有哪里做的不好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写好的东西被我攥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不死心地又看了一遍手机，依旧没有她的回复。
已经晚上十点了。
她会怎么看待我呢？又蠢又傻又擅长自我感动的恋爱脑？
不禁苦笑起来。
也好，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要是她能通过取笑我获得一点好心情也不算徒劳无功。
想来想去还是不给房东添麻烦了，我披上衣服准备老老实实地去跳河。
故意没有坐电梯，我一步一步地踩在台阶上。
这是最后的时光了，感觉我的心如镜面一般平静，只想映照出这个世界更多的纹理。
“啊！！！”
阴惨惨的白发。
刚打开单元楼的门，就看见一个白头发的人朝这边有气无力地踱步走来。
这不会是……
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她。
一直以来她都非常活泼好动，从未见到过她这副模样：耷拉着头，像一个女鬼一样死气沉沉，以至于我都不敢叫住她。
明明很期待她回来的，但这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芒芒”
下意识地叫出了这个名字。
“芒什么，我叫杜镜月。欸！主人！”
***
“什么？你跟人打架进局子了？你你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对不起主人，我回来晚了。我真的好难受，我——呜呜”
她靠在我身上哭了起来。
每次我决定去死的时候她都要比我抢先一步。
“好啦好啦，先回家吧”
她不停地胡言乱语，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抱到了床上，还闻到了一股酒味。
（是喝醉了吗？）
我从冰箱里找来橙子和苹果准备做醒酒汤。
“主人，别走，抱抱我”
“好好好，马上就来”
算了，先陪她待一会吧。
“我真是笨死了，我还替她还钱，那些钱明明是要给我们将来买房子用的，我怎么那么傻啊”
“乖～乖～，你没有做错事呀，我知道你很善良的，一点也不笨哦”
大致是她帮一个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还清了债务，结果那个人恩将仇报，用她做妓女以及拍av的事疯狂侮辱她，甚至把一些很隐私的信息都发到了网上。她实在气不过就去找那个人理论，结果打了起来。
“有哪里不舒服吗？没受伤吧”
“没有，她根本打不过我”
搞不懂，明明她不吃米不吃面不吃肉，还天生蛮力。
唔，头疼，这两天几乎没怎么睡觉。
“我好难受啊主人，就好像我赚钱很容易一样，那些外国人一点也不留情的，好几次我差点就被玩死了啊！”
（怎么都是你在说啊？我呢？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说失联就失联，我差点也要去死了啊！你有安慰过我吗？）
我克制着自己，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已经没事啦，房子买不买都无所谓的，有你在就够了。而且那种人，没必要因为他们弄得自己不开心”
“我曾经把那些练舞蹈或体操女孩子都看做自己的姐妹的，为了给她们看病，为了能让她们的生活好一点，我把多少用命换来的钱都捐了啊。结果呢，那些男人骂我婊子，骂我骚货也就算了，她们也来骂我？！她们觉得我喜欢干这个吗！！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有花过你一分钱？你想怎样？我给你立个牌坊好不好？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啊！但你呢？你对那些不认识的所谓的姐妹倒来感情了？你怎么不想想我啊？）
“起码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们这样嘛，肯定有不少领了你的捐款后很感激你的女孩子。多想想她们嘛，在她们眼里，你一定是一个超级善良超级伟大的形象”
“呜呜呜，我是真不想看到有女孩子像我一样沦落到这种地步啊，为什么都不理解我呢？我可从来没做过劝人入行的事啊……”
我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我真的好累。
“果然，全都是白费，我tm就是个婊子，我恨不得现在就被一群男的操死！——唔”
我把她压在身下，用一个吻堵住了她的嘴。
“那个，听我讲个小故事哦”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
“高三的时候，我很怕别人知道我在认真地写作业，想让他们以为我依然是个很散漫很贪玩的人，因为那样即便考不好也有理由开脱，如果碰巧考得好了，就更有吹嘘的资本了——看我没怎么学也比你们强”
“欸嘿嘿，主人也有这样的一面呢”
“不过后来想通了哦”
我撩起几缕她白色的发丝。
“为什么要对自己狠心到这种程度呢？为什么要随随便便地切割掉自己的努力呢？那是多少个日夜的煎熬才换来的东西啊，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请不要把它们贬得一文不值，好吗？”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从床底的柜子里翻出了她曾经卖掉的蕾丝睡裙。
“这是你在我们第一次做爱时穿的”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
“我都看到了哦，你的忍耐，你的付出，你的善良，就算你要把过去全部埋葬，我也会把它们一个个挖出来好好珍藏的——那些曾经都是你呀，你在那里受苦，你在那里流泪，你在那里躲藏——你的一切，我都喜欢”17.破碎中的未来（3） 她狠狠哭了一阵子。
（快到十二点了啊）
“对了，那条围巾织好了”
中间的一大段是蓝方格与白方格组成的棋盘格，每个白方格上织着蓝色的熊掌印；两端的位置则是一整个正方形的纯色背景，蓝色的背景上是白色的小熊头像，白色的背景则换成蓝色的头像，最后在围巾的四个角挂上毛球。
我从抽屉里拿出围巾递给她。
“都怪你，说失联就失联，都没有机会送给你”
“主人！”
她从床上向我扑过来，但我已经没有力气接住她了，结果我们一起倒了下去。
“哎呀，疼疼疼，烦人”
“好可爱，谢谢主人，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别亲了，你还一直压着我呢，我快喘不上气了”
“啊啊啊对不起”
她马上跑到墙角，对着那里的全身镜把围巾戴到了脖子上。
“我好喜欢这个小球哦，毛茸茸的……”
我又看了一眼手机的时间。
『12月19日 23:58』
“我去下卫生间”
***
主人扭扭捏捏地回到了卧室。
她把手背过身去，好像藏着什么似的。
我看向主人，她却在逃避我的目光。
“那个，上次你给我看身份证的时候，我那个，我……”
（？）
“主人还想给我换个名字？”
“不是不是！哎呀，一提起这个我就……算了算了，总之我买不起什么贵重的礼物，你要是嫌弃的话就扔掉吧”
她把一个绿色的小手机包怼给了我。
是用毛线织成的，带着一串珍珠挂链，边角是白色，中心的地方开出一朵白玫瑰。
“生日快乐，姐姐”
主人还没起床。
“唔唔，我好累啊，还想睡一会，你自己弄点吃的吧好不好”
“主人，再叫我一声姐姐嘛”
“不要”
“求您了”
“不要不要”
只能等到下次生日的时候了。
看起来主人是真累了，马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喘息声有点粗重呢，是错觉吗？
还是不跳窗户了，免得吵醒主人。
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不知怎的注意到了垃圾桶里的一个被捏得不成样子的小纸团。
几乎要被揉碎了，那应该是主人在十分生气时做出的动作。
我小心翼翼地把纸团一点点打开。
潦草疯狂的字迹，主人平常写字可是既工整又端庄的。
——“杜镜月，你把我的心都撕碎了……”
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见到母亲。
（原来主人一直在隐忍着）
正在穿过嘈杂的门诊大厅时，一个人突然挡在我面前。
“你好，我叫凌霜雪，杜晨曦的同班同学。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和你谈谈”
完全不是在用可以商量的语气。
***
“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好多啦，谢谢姥爷”
“唉，咱家的女性好像都有痛经的毛病，真是让我乖孙女遭罪了啊”
“没有哦，这样还能请假回家一天～”
“想请假还不容易？我这九十多岁的身子骨往你们那学校一站，哎，什么假都能给你请下来”
“哈哈哈”
姥爷摸了摸我的头。
“但是啊，我觉得痛经的滋味的可不好受。那些买的药，要按时吃啊，现在条件好了，应该能调理好的”
“嗯嗯”
狭窄的屋子充满了中药的气味，姥爷站起身，端走了那个还剩一些汤底的空碗。
“小曦，作业单还是在铅笔盒里吧”
“对，再加上那个粉色文件夹里的卷子”
“好，我收拾收拾就去写”
“还有还有，物理的运动和力学题要用牛顿，不要用拉格朗日，老师会看出来的”
“行，放心吧，好好休息啊”
……勉强清醒了过来。
疼，好疼，好像肠胃被整个塞进了绞肉机里一样。
这就走马灯了？我还从没想过会被痛经疼死。
（都快把胆汁吐出来了）
我趴在马桶上，强忍着呕吐感又咽下了几片布洛芬。
好冷，但却一直在冒汗。
视野被逐渐蒙上阴影。
疼痛一浪盖过一浪。
——在我的体内突然炸开了。
（月经，我CNM）
被耗光了最后一丝力气，我再也叫不出一点声音，任凭身体砸在地上。
“啊！！！主人？！”
被抱了起来。
“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您去打止痛针”
（你去哪吃饭了，怎么才回来）
***
可算捡回一条命。
“对不起，主人，都是我不好”
“我没事的”
“骗人，您当时嘴唇都白了”
“……呃”
感觉恢复了一些体力，想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又被她按了回去。
“不行哦主人，再躺一会儿”
“好好好”
之后她便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我的旁边。
“嗯？怎么了？”
“……对不起”
“好啦好啦，我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怪你呀”
她突然牵起我的手，莫名开始了碎碎念。
“『我前男友和我吵架：‘女人在找男朋友时不也会挑父母双全的吗？没有父亲或没有母亲都是非常被嫌弃的’。我在想你会不会也是因为和他一样的想法而离开了我。对，我就是孤儿中的孤儿，连活着都不配，哪里敢奢望爱情』”
心中猛然一紧。
“天，假的吧？你看到了？”
“读了好多遍了”
我真该把那个纸团烧了的。
（要和我分手了吗？）
感觉她应该在看着我，但我不想看向她。
“而且，我今天见到凌霜雪了，她和我聊了好多事情”
“凌……什么！！！凌霜雪！她怎么——啊啊啊！”
哪里会聊事情啊，凌霜雪肯定会把她骂一顿的。
完蛋了，一切都结束了。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想转过身去，但怎么也不能从她那里抽出手。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居然已经骑到了我的身上。
“别、别舔了”
“主人为什么要哭呢”
“我……不知道”
“让我猜猜可以吗？”
她扳过我的脸，我不得不看向她的眼睛。
是深海的那种蓝。
“我还是很感谢凌小姐的，要不是她，我至今也不会知道当时对您的公开表白让您遭受了那么多的排挤和孤立”
她把和我牵起来的手换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然后拉到我们面前。
“虽然我很笨，几乎没上过学，但我会努力学习该如何爱您的。我很幸运，今天又比昨天更懂得珍视我们之间的爱情了。我向您道歉，我要把这些日子欠给您的安全感全都还给您”18.意定（上） 被她强行拉去见家长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不用的，她还一直想见主人来着呢”
“欸？！你母亲想见我？？”
“是的呀，不过她现在有点健忘，事情又多，直到今天早上才和我提起这件事”
“等等，那你早就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告诉她了”
“嗯嗯”
“她支持我们吗？”
“不好说，我花了好久才让母亲记住了我决定要嫁给您。感觉她不怎么在意呢，但是没关系，我会继续软磨硬泡，直到她祝福我们”
“好啦好啦，不要折腾她了”
（只要不反对就好）
她换了辆新车，好像是电动的。
很快就到了医院。
“好多外国人诶”
她母亲的病房旁边基本都是留着金发的人，甚至有一种到了国外的感觉。
“他们还偶尔还会说中文，但我听不懂在讲什么”
她和一些人打好招呼，之后等了一会儿，房间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好紧张好紧张。
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她回头牵起我的手。
“我们一起进去吧。放松哦主人，我母亲很好说话的”
我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好明亮，里面出乎意料地宽敞。
满面笑容的慈祥老阿姨。
“呦！瞧瞧，这小姑娘长得多水灵！来，别站着啦，坐我旁边儿来～”
“好嘞，马上来——！”
“我就算了，我还是站着吧”
“主人别害羞啦”
看我不肯一起坐在病床边，她竟然直接把我拽去抱在了腿上。
怎么也挣脱不掉。
“哎呀，还好意思叫人家主人呢，不都是小曦在伺候你嘛”
“啊啊啊我有在学习的”
“我没做什么的，我……”
接不下去了。
我果然依旧是个社恐。
“你好啊，我叫陈淑兰”
“您好，陈阿姨，我叫杜晨曦”
慌忙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名字真好听呀，我这人自来熟，可以叫你小曦吗？”
“嗯！可以！”
“哈哈哈主人太紧张啦，身体一直在抖呢”
她抱得更用力了，对我一顿乱亲。
我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作了嗷，将来还想不想嫁给人家了”
“主人才不会因为这种事讨厌我的，对吧？”
“不讨厌的……”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看向陈阿姨。
“我永远爱您的女儿，请让我们在一起吧”
陈阿姨笑了，艰难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摸了摸我的头。
“嗯！你是个好姑娘，我祝你们幸福”
我惊喜得差点说不出话。
“啊谢谢阿姨，我会照顾好您女儿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光有祝福可不够哦，我们很穷的，快给我嫁妆”
“哎呦呦，咱闺女还成了小财迷了。行，我待会儿就去办”
“别别别，我会自己赚钱养她的，您还要住院”
“好啦好啦”
陈阿姨打断了我的话。
“小曦啊，我今年九十七岁了，已经活得够久了。人年纪一大，所谓的生活，也不过是混日子，每一天都是在重复着前一天”
竟然九十多岁了，完全看不出来。
她好像有些累了，又依在了床头的靠枕上。
“只有当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时，我才能感觉到生命的流动”
她的措辞由口语切换到了抒情。
“你们能幸福，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治疗了”
正当我要开口回答时，陈阿姨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转移了话题。
“闺女啊，你出去一下呗，我想和小曦单独聊一聊”
“啊？！不行，我也要听！”
“乖啊，我不会为难人家的，卖我个面子吧，好不好？”
“没事的”我转过头低声对她说。
“讨厌讨厌，那我回家了”
“哎呀，你看这，真是被惯坏了。在外面等一会儿就好哈，马上就完事儿”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陈阿姨。
“小曦，不坐着吗？”
“谢谢您，不用了”
还是站着更好受。
“啊呀，我这岁数真是大了。今天干过啥，到了明天睡一觉起来，有可能什么都记不得了。趁着现在精神还算不错，我想把事情都交代完，可能没头没尾的，先给你道个歉吧”
“您太客气了，请不要在意，我会认真听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小曦啊，你也能看出来吧，她和我这个老婆子长得一点也不像，小苏……镜月，是我和我两年前去世的丈夫一起领养的”
“！”
太紧张了，我真没注意到。
“不过不用担心，她也是知道的，毕竟我们领养她时她已经快16岁了。那会儿她招惹了一些不该惹的人，不能继续留在艺术体操的队伍里了”
陈阿姨的目光看向别处。
“刚认她做女儿时她根本做不了别的营生。她只有几个月大时便被遗弃了，孤儿院里的人发现她的身体出奇的软，非常有天赋。结果就早早荒废了学业，被送进去训练了”
“真是可怜啊。你看我都死到临头了，一天不吃碗面都浑身不自在，她一个小姑娘，却那么多年都在节食、都在遭罪啊。最后还把吃尽苦头换来的骄傲、换来的美，明码标价地出售给别人了”
“哈哈，我看出来了，你是在问我，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做那种出卖身体的行当吧”
“我虽然老糊涂了，但还不至于认为这条路对她来说是个好选择”
“那会儿我丈夫还活着，真的是把她惯坏了，我们年纪实在太大，又没有别的子女。而且总被一种负罪感困扰，我们明明还有能力，不该对这些事袖手旁观的”
“我们没有公开募捐的资格，只好开了个新账户，把一些钱存在那里，用来帮助那些谋生艰难的退役运动员，不过也没那么严格啦，能帮一个是一个嘛”
“我们不太会经营，而且早就没什么像样的收入了。以前在国外开过一家公司，十多年前就卖掉了。终于在我丈夫去世那年，捐款彻底搞不下去了”
“有些人呀，宁可把钱捐给寺庙去烧香，也不愿意去捐给那一个个实实在在的人——咳咳咳”
“啊，谢谢了小曦，喝口水好多了。再等一下，我马上讲完”
“也早就预料到了，没指望这东西能存在多久。但没想到的是，她还对我们有样学样。我真是老糊涂了，轻信了她在做模特的谎话，等察觉到她在靠出卖身体赚钱做慈善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性子真是太烈了，想做的事马上就要做，完全不顾后果”
“你就当成是一个临死老太婆的胡言乱语吧——我对她的未来相当悲观，卖出去那么多片子，她现在几乎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我们也教导无方啊，竟然还让她随了我们那股穷折腾的劲儿。尝到了赚快钱的甜头，她还能老老实实地干正常的工作吗？而且她会甘愿失去挽救别人的命运的机会吗？我看不出半年，她恐怕就会继续出去卖的”19.意定（中） 好久啊……
她们在聊什么呢。
虽然凑近了房门，但还是什么也听不到，隔音效果太好了。
我蹲在地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主人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个妓女。
她甚至还买下了那件衣服。
差点忘了，她是我的粉丝来着。
主人应该早就知道我要引退了吧。
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付出。
同居的第一天，主人把我的那么多件衣服全都一一整理好。她准备了一些不同颜色的卡通贴纸，把它们贴在柜子上，用来给衣服分类。我们的房子太小了，衣柜自然也不多。对于我的衣服，只要是能挂起来的，她都会用衣架挂起来；而她自己的衣服则被她迭起来放进了收纳箱里。
我抗议她的这种做法时，她会说我的衣服比她的漂亮，出褶子的话就太可惜了。再向她争辩时，她就会用撂挑子威胁我：“那我不干了，以后衣服都让你来迭”
她其实是懂我的，如果让我从一摞迭好的衣服里抽出一件的话，我会让那一整摞衣服全都散开。
主人本来只想在卧室铺一张普通的厚地毯的，但还是迁就了我，买了一张特别毛茸茸的白地毯，结果经常让我弄脏，每次她都不厌其烦地去替我打扫。
知道我习惯节食，她会变着花样地做一些基本只有水果和蔬菜的食物，玉米烙、芒果布丁、橙子酸奶碗……
我大概能猜出来。
主人好像在说：“我能照顾好你，你有没有工作都无所谓”
（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房门打开的吱呀声。
“……亲爱的”
主人在叫我进去。
“闺女，还有小曦，这段时间啊，你们就不要来看我了”
“欸！！！为什么？”
“哎呀，小点儿声，你看人家小曦多稳当”
生气。
“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找我的时候发个视频就好，下午到傍晚这一阵儿我肯定醒着的。而且人家小曦对你多好啊，还给你租房子，多陪陪人家，嗯？”
“……”
“小曦也跟我说啦，过段时间，等放寒假的时候，要回老家祭奠一下亲人，你和人家一起去，听见没有？”
“啊？！不用的阿姨，我家太远了，又是农村，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说好啦，可不许自作主张放弃治疗什么的”
“……听我说话呀”
母亲平静地看向我们。
“你们还年轻，会认识更多的人，会见识到更大的世界”
她摆摆手。
“走吧，走吧。我要休息了”
***
这段时间都没什么事情呢。
母亲在好好养病，也没人来找我麻烦。
只有我和主人甜蜜的同居日常?
直到今天。
“我要和你吵架”
“欸！！！！！！”
怎么买菜回来后突然变成了这样，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为什么？不要和我吵架好不好，您是我的主人，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您可以命令我，我会改的”
她抿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继续做吧”
“？”
“你，继续做妓女吧”
天旋地转，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您的命令吗？”
“这是吵架”
我起身要走，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不过我马上就甩开了她。
她没有追过来，反而跑到了落地窗的旁边。
“你要是出了这个门，我就不活了”
说着，她打开了一扇窗户。
我咬着牙，攥紧了拳头。
“吵架？好啊，我和你吵！！”
我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关严了窗户。
“我没听错吧？我是您女朋友欸，我将来要嫁给您的，您让我去做妓女？您是认真的吗？”
我咆哮着，她却温柔地抱住了我。
“对不起，这件事必须要解决。起码今天，请不要离开我，好吗？”
我完全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了。
“我要和你聊一聊关于我们未来的事，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未来？）
“你昨天又去给人捐钱了吧”
“最后一次了”
什么也瞒不过她。
“我没有资格反对，那些都是你赚的钱。但你想好了，早晚有一天，你会花光自己的存款的。到那时，你准备怎么办？”
“不捐了”
“真的？”
“肯定真啊。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的钱也有好多用来买衣服和化妆品了，自己都不够用，当然不会给别人”
突然有好多话自己说了出来。
“还有还有，我会去找一份工作的，去做模特！我有经验的，一定能被录用。我会攒钱，我们将来要在海边买一个大房子，我最喜欢海了，我们要弄一个两层楼高的大落地窗。我们还要去国外结婚，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要请好多好多的朋友，要……”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流泪呢？）
我无力地跪在地上。
我知道的，我已经完了，我不过是想趁着最后的时光做一个关于爱的梦罢了。
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不知何时，我已经靠在主人身上痛哭了起来。
“落地窗、海景房、婚礼……我都记下了，还有什么，请再告诉我一点可以吗？”
“没啦！！！！什么都没啦！！我不能和您走到未来的！！”
我被轻轻放倒在地毯上。
她缓缓地舔着我的眼泪。
“亲爱的，你忘了吗？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怎么可能啊？！我这种人——唔”
她捧起我的脸颊，吻了过来。
“不许再说什么‘我这种人’哦，你是我的世界，你是我的宝贝，而且永远都是”
我想反驳她，却早已泣不成声。
哗啦啦——
一封封信件从本该拿去买菜的袋子里倒了出来。
“你把原来的账号都注销了呢”
“？”
“我撒了个慌，说你最近很难受，然后用我大学的地址把大家的来信都收集了起来。你看，是那些你曾经帮助过的女孩子们，她们都在担心你”
“呜呜我……我不看！”
“那我读给你听”
“给我啊！”
我胡乱地哭喊着，从她的手里一把夺过信。
我现在的表情肯定相当扭曲吧。
“她们有的因为你才治愈了伤病，有的因为你才能对抗残疾，有的因为你才不至于草草地沦落风尘……是你在用你的不幸给她们搭建起了希望”
“呜呜呜”
她把脸埋到了我的脖颈。
“我是你的港湾，不是你的牢笼。只有你才是你自己的主人”
“陈阿姨和我说过你的性子很烈呢。不过没关系，我每天都会找来新的爱意，你尽管去燃烧它们，因为我对你的爱永不停歇，永不枯竭”
“你很喜欢我叫你姐姐吧。不过现在还不行哦，能让我叫姐姐的人不该是个和我一样的、只会围着爱情打转的、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她应该是这样的：纵使万人都要将火熄灭，她也要将此火高高举起；纵使黑夜无边无际，她也敢独自一人迎战风雨和雷电”20.意定（下） “啊啊，主人太宠我了，不用帮我穿高跟鞋的”
“我担心你摔了呀，每次你自己穿的时候都要一边站着一边把脚抬起来弄”
主人蹲在我面前，很熟练地为我系好了鞋子长长的绑带。
“不过你的平衡感是真的好呢”
“当然啦，我可是专业的”
我搂住主人的脖子。
浅浅的一个吻。
“谢谢主人，我永远爱您”
***
她一直很在意我几个月前进急诊时是凌霜雪签的字。
所以非要拉着我去签双向的意定监护协议。
不过我觉得用处不大，在医院谁出钱谁就能签字的。
（……要是我先死的话，倒是希望她能把我的器官捐了）
陈阿姨联系好了车，先带我们去店里取婚纱。
之前我和她已经去试穿过了，并选好了各自的款式。
但我们做了一个约定：不告诉对方自己的妆容，而是等到去签字那天再给彼此一个惊喜。
肯定要选轻婚纱。
去公证处还要走一段距离，拖着长长的裙摆太不方便了。
终于换好了，我试着走了几步，熟悉一下穿高跟鞋的感觉。
8厘米，我从来没穿过这么高的——不对，我从来都不怎么穿高跟鞋。
不得不说，我真是佩服她，她只要不开车就肯定不会穿平底，高跟鞋对她来说简直和器官一样，完全不会束缚她的活动。
而我现在如同被戴上了刑具，几乎失去了正常走路的能力。
就是为了这支漂亮的细鞋跟。
我试着把身体重量都集中在足跟，再把步子迈得小一些，勉强可以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了。
手机收到了她的消息，问我可不可以见面。
我发了一个“我来了”的表情包，卡通小兔子系列的。
（希望她能喜欢吧）
***
“唰”的一声，帘子被拉开，主人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白皙的缎面、齐地的长裙、倾斜的一字领。
主人缓缓向我走来，每隔一步都会完整地露出她一只笔直修长的腿。
裙子只在那一个地方高开衩，而且分衩处很自然地折迭成了如同花团一样形状。
温柔、妩媚，不对称的设计又好像显示着主人敏捷的灵气。
不过她走得有点慢呢，而且似乎不好意思看我。
我冲上前，牵起了主人的手。
“主人，您好美，这件婚纱就是要穿在您身上的”
***
太突然了，我被她吓退了几步，还好有她拉着手，我没有摔倒。
这个距离正好方便看她。
一身明亮耀眼的白。
流光溢彩的V字领、层层蓬松的网纱短裙、绸缎绑带的尖头高跟鞋。
缤纷锦蔟的花环头纱。
一圈套一圈的双层项链下，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垂落在脖颈。
（不好不好，光顾着看了，我还没回应她呢）
“那个……谢谢你借我钱租婚纱，我会还的，你如果觉得满意就太好了”
“唔，我不满意，今天不要谈还钱什么的，请您再换种说法”
“欸……”
我只好全力地重新组织词语。
“这是你为我买下的美，我一辈子只给你一个人看”
“呀啊！”
她激动地抱了过来。
“我这就把它买下来，今晚您要穿着婚纱和我做”
“诶呀快到时间啦，不要浪费钱了”
我拉住了转身跑开的她。
原来她的婚纱后面是大露背的，她的一袭白发自然地流泻着，在它的尽头是一个华丽的蝴蝶结，并垂下两条明快的白色丝带，会随着身体的动作飘舞起来。
“你也好美，即便我之前完全不认识你，今天看到你穿婚纱的样子我也会爱上你的”
我将她揽在怀里。
***
主人果然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呢。
取来了手捧花，我扶着她做进了车子的后排。
“主人这个是多高的？”
“8厘米，你的呢？”
“12”
“欸！！！！！我真的不配做女孩子了”
“哼哼，主人也有很青涩的一面呢?”
我挽起主人的手臂。
“走不稳也没关系哦，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
车子里满是百合花的芳香。
喇叭状的乳白色花叶簇拥着长长的嫩绿色花丝。
车窗外的一排排高楼大厦被甩在身后，她和我依偎在一起。
“我会找个好工作的，总有一天我们要一起去国外领到货真价实的结婚证，还要办一个毕生难忘的婚礼”
“嗯，我相信主人”
——————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是个人渣，竟然让深爱着自己的女朋友去做妓女”
“主人，不要这么说啦，我已经想通了”
哭了一阵后，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我又无路可走了呢，感觉和刚被赶出艺体队时一模一样啊”
“主人听说了吧，我是被收养的”
“当时我非常的自暴自弃，认为那对老夫妻就是在假惺惺地对我好。我打碎了他们贵重的瓷器收藏、摔坏了他们珍藏几十年的小提琴、而且无论何时，我都直呼他们的名字——王奉天、陈淑兰……可他们呢，瓷器碎了就说岁岁平安、小提琴不能再拉了就说正好把树木还给泥土、被我呼来喝去就说多亏我提醒了他们的名字，免得老年痴呆的时候忘记自己叫什么……”
“直到现在，我都很恍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们四处求人，花了大价钱治好了我曾经自残留下的伤疤；拖着衰老的身体带着我全世界旅行；给我找了一份模特的工作，不管我做得多烂都会想尽办法地夸我”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我无论怎么闯祸他们都不会责骂我，只会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差不多是两年前，我真的好后悔，直到王奉天先生病逝我都没能叫他一声父亲，而他甚至还把本来用于治病的钱都给了我，我却用来买奢侈品”
“他们明明不信教，却比任何人都要虔诚”
“我也好想像他们一样，每年靠着专利费就能很轻松地赚到钱。可我真的没有那个能力，连拍AV我都拍不好，喝再多的媚药我也做不到对男人发情。最后就去搞SM了，毕竟不太需要演技”
“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因为身体很软，有些刑具只能用在我身上，甚至就是给我设计的，所以我总能开出很高的价格……”
“哼，不过我现在依然是个坏女孩哦。他们满打满算也只照顾了我五年而已，那我就再替他们做五年的烂好人吧”
“尽管去做吧，亲爱的。之后的人生我会照顾你的”21.挥别(1) “你好姐妹，那个……请问你们是拉拉吗？”
签完意定监护协议后，我和她又在摄影工作室拍了一些照片，刚把婚纱还回去就被叫住了。
“是的哦，怎么了？”
“没什么的，请不要误会。我们也是，刚才在公证处遇见过的”
那岂不是跟了我们一路？
我牵起镜月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跟她们多说话。
“对不起，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还是赶紧回家吧。
“诶，我们没有恶意的。S市只有那一个地方可以办非亲属关系的意定监护，真的是偶遇……”
（随便）
我撑起遮阳伞，准备带着她走到街上。
回程的路我们不穿婚纱，就让陈阿姨找来的车回去了。
“只是看过一眼就觉得你们好幸福，我们简直快羡慕死了”
没想到其中一个女孩子竟然跟着我们跑了出来。
“你们也知道吧，同性恋在个社会是不被接纳的，我和姐姐已经因为出柜和各自的所有亲人决裂了。可是我们还是想找一些人分享喜悦，能让我请你们去附近的餐厅里一起聊一聊吗？”
镜月拉住了我。
“主人，不用那么戒备的”
***
“什么？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嗯嗯，不过已经同居两个星期了哦”
她和那两个人很热烈地交谈着。
该说不愧是天然属性的大美女嘛，很快就能和陌生人熟络起来。
“有在养猫吗？”
“不行的。我们租的房子还不到20平，实在太小了，而且这边蟑螂什么的又多，经常要喷杀虫剂，完全养不了的”
“是的呢，主人养我一个就够了～”
我们不禁都笑了。
“其实我们也差不多。S市房价真的贵死，打工几辈子也买不起。啊对了宝宝，我们租的是多少平的来着”
“40吧”
“唉，有时好羡慕网上的那些人，现实中的拉拉真的会那么富裕吗？”
“是啊，打工几辈子也买不起房子，想要在大城市立足可太难了”
“好啦主人，不要想这个啦，只要能住在一起就好哦，别说20平，就算是10平也没关系”
她倚靠在我的肩膀上。
“……谢谢你，亲爱的”
那两个女孩子倒是悲观了起来。
“我毕业之后已经工作快4年了，可还是没什么起色。感觉女性很难找到什么高薪的岗位”
“姐姐已经很优秀啦。我甚至都不敢指望什么高薪，只求工资能付得起我们的房租”
心忽然凉了一截。
再过7年，等我也是26岁时会是什么样子呢？
未来，依然飘忽不定。
***
和主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我们都吃得很饱，准备先洗澡了。
刚同居的前两天，主人还是有点不愿意和我一起洗的，理由是卫浴很小，两个人太挤了。
很符合她风格的思考方式。
但是现在已经被我调教好了。
“啊完了完了，我把护发素当沐浴露用了”
“哈哈，主人一旦离了眼镜就变得很可爱呢”
“哎呀，谁让它们都是白色的瓶子”
洗完后我们坐在小凳子上互相涂身体乳。
狭小的隔间中依然是雾腾腾的。
“离我近一点，我看不见了”
“来啦来啦”
主人一开始当然也是打算各涂各的，被我强行涂了几次后便顺从了，现在甚至还会来主动找我。
对付她这种偶尔的倔脾气，就该直接上手的。
我向手心挤出一摊身体乳，揉搓了一下，抹在了主人的小腿上。
“主人，我越来越熟悉您的身体了呢”
“怎么样？觉得我哪里好吃呀？”
“唔，果然还是胸吧”
“……真诚实”
最后就是讨厌的吹头发了。
主人先用厚厚的吸水毛巾为我简单擦一遍。
“欸！公司竟然这么有良心，刚刚把违约金退给我了”
“这么好——啊不对，总之不是奸商吧”
“哼哼，还算他们识相咯”
觉得玩手机没意思，我又换成了平板看综艺，主人则在身后为我的头发涂精油。
她之前说，涂精油的动作和包饺子时把面团搓成长条的手法很像。
我不太懂，我都不怎么吃饺子。
“用来买什么好呢……说起来主人喜欢红酒吗？”
“没尝过诶，但我喝不了酒的，一口就醉了”
“没事的，度数不高哦，而且很香很甜。我们明天一起喝一杯吧?”
王先生还活着的时候，母亲和他在晚饭后总会一起喝，每次也要把我叫上。
他们的收藏最后都被我喝光了……
“我要是耍酒疯可是会咬人的”
“是吗？那更要喝了，我很喜欢被主人咬～”
“好好好，受不了你了”
主人一边抖动着我的头发，一边让吹风机的暖风自上而下地顺着发丝的方向吹过。
靠近发根的地方风力小，后面就越来越大了。
差不多吹干后，主人又为我涂了一遍精油。
“主人真的好有耐心呀，我自己弄的时候从来不会涂两遍的”
“这么漂亮的白发当然好好保养啦”
洗完澡后没什么干劲了，最后依然是主人打扫我们掉在地上的碎发。
今天就算了，明天一定要帮忙做家务。
躺了一会儿，主人还没进卧室。
（该不会生气了吧）
我马上跳到厨房，跑到卫浴的门口，发现主人正在洗我们的梳子。
“哇啊！你吓死我了，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自从那个小窗下面铺了垫子，我跳下来时的声音就小了不少。
“主人，我好爱您?”
“知道了～我也爱你”
***
“对不起，主人。最近公司让我重新经营账号，我可能也要和您稍微吵一下架了”
“？啊对，是我借你的名义让粉丝写信安慰你的事情吧。我道歉，是我不对”
我把手机递给她。
“和主人聊天总是很舒服呢”
“其实我也很不喜欢吵架的”
以为会很晚了，没想到才8点多。
（还有什么事情）
不过手机正被她用着，看不了备忘录。
手机……对，还没擦手机。
“之前还是天真了，总觉得主人不会背着我干坏事的”
“啊，哪有。而且也不都是坏事哦，我会为你的生日准备惊喜的”
很寒酸的惊喜。
她把手机还给了我。
“主人，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惊喜”
“嗯？为什么？”
“您如果说4点会为我准备礼物，那我3点就会感到幸福的”
“哇！《小王子》！”
我从床上立刻坐起来。
“你也读过？”
“算是看过一遍吧”
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
我跑到书桌，从上面的收纳架中找出一本书。
“看！这是当年圣埃克苏佩里和他的妻子龚苏萝互相写的情书，快躺下，我读给你听”
“……欸”
翻到了做标记的那一页。
我清了清嗓子。
“要读了哦”
“好的主人”
她闭上了眼睛，白发陷在枕头里。
“『我的妻子，我的伴侣，我的宝藏，我对您忠心耿耿。我要带您走遍异国他乡，一起驯服满天星辰。若是有炎热的夜晚，我们便会在露台上栖息，将整片天空的恬淡与温柔盖在身上……』”
正要往下读的时候，她突然一把将坐着的我拉到了床上。
“好浪漫呀，主人，我也向您这样承诺”
她扑在我的身上，脸埋进胸口。
“我要带您走遍异国他乡，一起驯服满天星辰”22.挥别(2) 同居的日子越久，就越是佩服主人。
只要不是月经的时间，她似乎就有用不完的精力。
（明明昨晚都要把身体做散架了，今天还是能早起做饭）
一壶水果茶，两份在锡纸碗里的焗玉米，一碟蔬菜沙拉。
主人的摆盘总是很整齐，会把每种蔬菜各自排成一列，所以颜色不会混在一起，看起来像彩虹一样。
“主人，我想吃酸奶碗”
“乖，亲爱的，早上还是吃些热的吧好不好”
自己好像越来越任性了。
之前翻主人的空间相册，很多都是各种各样的炒菜，她应该是不太吃这种轻食的。
“这次我换了做法，煮茶的时候加了蜂蜜”
说着，主人端起玻璃壶给我倒了一小杯。
柠檬百香果的。
“主人，您已经被我看光了哦”
她没有睡衣，只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衬衫。我曾开玩笑地说这在网上叫做男友衬衫，她倒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像捡了便宜似的推荐它，因为不到15块钱就能买一件。
而且今天她里面没穿胸罩。
“少来，我不早就被你看光了”
“啊啊，说得我好像变态一样”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欸！？您又和我拌嘴……”
***
“等一下，主人，这次我来刷碗”
“？不用了”
“让开让开”
然后就被她从水槽旁边挤了出去。
怎么今天突然要做家务了，以前可只会一边看平板一边乐。
我去楼下取快递，顺便扔了垃圾，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刷完了。
“不是吧，怎么碟子还是有点黏糊糊的，而且筷子的方向也放反了，哎呀，你看这里，水槽旁边也要擦一擦的，不然都是洗洁精的泡沫——”
“啊啊啊我受不了您了！！”
她一跃跳进了卧室，咣当一声，狠狠地关上了窗户。
（唉，先收拾吧）
“对不起，亲爱的，我不想惹你生气的”
“哼，您和您的碗一起过吧，居然现在才来哄我”
她躺在床上，侧着身子把脸朝向墙的那一边，无论怎样也拨不动她。
“亲爱的，谢谢你帮忙做家务，真的很体贴呢。早上的自来水有些凉吧，可以把手给我吗？”
好在她没有抗拒我握着她的手。
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相信我们会越来越幸福的”
想抱着她，但又担心压到她的头发，最后只好用我脸颊蹭了蹭她的脸颊。
真羡慕有些人能很自然地说出非常亲昵的称谓，要是我每天也“宝宝”“宝宝”地叫她，会不会好一些呢。
说起来我竟然已经习惯了她叫我主人，终于成变态了。
（要叫她姐姐吗？）
正在想用什么新方法安慰她的时候，她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要去哪里？”
“卫生间”
她的语气柔和了不少，看样子应该已经消气了。
回来的时候，她落在床上的动作似乎比平常更猛烈，差点把我弹起来。
“主人，请把手给我”
“？”
还没来得及反应，右手已经被她一把抓了过去。
有点湿漉漉的。
她拿来自己的护手霜，在我的手背上挤出了一点。
“啊！！！你这个好贵的，自己用吧”
想把手抽出来，但手腕依然被她牢牢地握着。
她轻轻地揉开乳液。
“不许这样说哦，我买来就是为了一起用的”
她又在其他的地方挤出了护手霜，接着依次揉开。
“我希望主人在想起我的时候，心里会充满快乐的事情”
***
主人最近找到了个新兼职。
大概是买家把不会的题拍照发给她，她做完后再把他们教会。
早上的小吵架结束后，主人便开始做她的事情了。
她坐在书桌前，在白纸本上很熟练地演算着，全是些我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不过我还是发现了件很有趣的事情——主人的左右手都可以写字，右手写得会稍微慢一点。
明天就是主人的生日了，1月10日，摩羯座。
查手机的时候发现她的两个异性朋友为了庆生要请她下馆子，但被主人拒绝了。
也是没办法的嘛，主人要和我一起的。
（朋友……）
主人被我公开出柜后，似乎只有那两个人还能和往常一样对待她。
“主人，您会把我介绍给您的朋友吗？”
“嗯？我没什么朋友的。凌霜雪？可我已经和她绝交了，剩下还有……”
“男生也没关系的”
“真的嘛？！你不讨厌他们？”
“您把我想象成什么了？”
“唔，但现在估计是来不及了，等2月底开学时再说吧”
“明天！明天可以吗？我们一起为您过生日”
“欸！！！！”
主人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沉重。
“我和他们没有很特别的关系，就是之前打游戏认识的。你如果在意的话，那我就不再跟他们聊天了”
生气生气。
我转了一下主人的椅子，坐到了她的腿上，面对面地看着她。
“连您交朋友我都要反对，难道我的爱就这么劣质吗？”
“对不起，不要发火，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紧紧地抱住她。
“起码到后天为止，我不会再闹脾气了。主人，请按您喜欢的方式开心地过生日吧”
***
中午我们做了酸奶碗。
很感谢她总是会买来各种各样的水果。
不过实在有点多了，冰箱的冷藏都要被塞满了。
西柚真是不方便摆盘，形状根本不规则。
只好用芒果块和蓝莓掩盖一下了。
谁让她喜欢吃呢……
说起来，西柚和芒果——这不是杨枝甘露的配方吗？
但如果真的做杨枝甘露，她多半不会喝吧，毕竟她坚持节食从不喝奶茶。
“哇，好漂亮，主人先别吃，我拍张照片”
我倒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吃完了午餐，她准备去买红酒。
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路程。
“欸？主人不去吗？”
“累了，我想睡觉”
其实是因为她刚换的那辆新能源的轿车，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坐久了就会有种呕吐感。
奇怪，明明油车我都不晕车的。
“啊啊，好寂寞啊，这样的话可就要将近三个小时见不到主人了”
“对不起嘛，亲爱的”
她抱着我的手臂仍然不肯松开。
“……要遥控我吗？”
“可以吗？主人别骗我”
“我后悔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不准后悔，我这就给您戴上”
我真是嘴欠。
算了，估计一小时就没电了。
被她塞了跳蛋后，我们开了语音通话。
结果她还是不放心，又用贞操带锁住了我。
（总之没有脚镣和手铐就好）
“快走吧，不然回来时会堵在晚高峰的。还有，不要总想着玩我，专心开车”
“知道啦知道啦～”
***
“我回来啦”
主人就坐在门口，看到我后马上站起身接过了我手中的礼盒。
“还知道回来啊你，快给我解开”
“啊抱歉抱歉”
和母亲视频了一会儿，耽搁了点时间。
主人还是不擅长生气，虽然没再说话，但已经去厨房清洗我新买来的酒杯了。
我们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做，感觉主人是有一点M属性的。
可能是不太喜欢这种玩法吧。
“看，主人，我还买了苹果酒，是很漂亮的琥珀色哦”
主人满脸好奇地接过它。
“原来苹果也可以做酒啊”
“是的呀”
正准备开一瓶的时候，主人却到床上去了。
“都怪你非要用自定义波形，我真是怕了你了，等我休息一下再喝”
“欸，主人明明叫得很舒服的”
“没有”
“而且还高潮了”
“没有没有”
又开始嘴硬咯。
我也爬到床上，抓紧主人的手，把她压在身下。
用舌尖舔了舔她的脖颈。
她舒服地喘着气，没有任何反抗，仿佛已经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我明白了，主人原来是喜欢有很多肢体接触的SM呀”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我受不了你了，我要去喝酒！”
结果像置气似的，主人倒了满满一杯。
“等等，主人，不能一下子喝那么多的”
“我觉得不多吧，而且这种杯子也装不了多少……”
“欸欸”
“确实好香呢”
然后就喝醉了。
她有气无力地咳了几下，接着软绵绵地瘫倒在地毯上。
一动不动。
（已经睡着了吗？）
我轻轻地抱起她。
“……姐姐”
（我听错了？！！！！！！！！！！）
主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撩起我的头发。
“你真是个坏女人，我珍藏了十几年的身体，竟然被你弄成了这个样子”
“主人，您喝醉了，快点休息吧”
赶紧给她盖上被子。
好迷离的眼神，太反差了，主人平时可是非常端庄的。
“烦人烦人，姐姐真烦人，我才没醉！”
她一脚把被子踢下了床，不由分说地搂起我的脖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姐姐，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不要离开我好吗？”
“当然啦，我永远不会离开您的”
她没有回应，而是马上凑近了我的耳朵。
“不行的，姐姐，我好担心被你骗了呀?”
她的声音轻柔甜腻，似乎我脑中的每根神经都被渐渐裹上了一层糖衣。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要让我的身体刻上姐姐的印记，只要想起你，幸福就会溢满全身。来吧，姐姐，我是一辈子都供你栖居的田地，请尽情地犁遍我的每一寸肌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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